苏晚樱正端着汤进来,听到这话,吓得手一松,汤碗直接往地上落。
萧彬眼疾手快,快速起身迈出长腿,接住跌落到空中的汤碗,放到桌子上。
“好功夫!”苏南感叹,深深看了苏晚樱一眼。
苏晚樱眼眶通红,站在原地袖着手,低头一言不发。
一看就不情愿。
萧彬面色平静:“多谢苏大人厚爱。”
“只是肖某此生无意成家,辜负大人一片美意,实在惭愧,自罚三杯。”
苏晚樱悄悄松了口气。
她知道萧彬很好。
外表、能力、性情,都出类拔萃。
脸上虽然有疤痕,却更加增添了几分男子气概。
可他心里爱的是姐姐,全心全意都是姐姐。
她不可能和姐姐抢男人,伤了姐姐的心。
她其实很敬仰萧彬。
这么多年如一日,就那么毫无希望地等待着。
这份坚贞和纯粹,给了她不少勇气。
更何况,她心里有自己喜欢的人。
正是因为坚守心中那份暗恋,她才迟迟不肯嫁人。
二叔父这是乱点鸳鸯谱,胡乱拉郎配。
苏南深深叹息。
“是晚晚对你不住。”
在他看来,晚晚很过分。
如果不能嫁给萧彬,就不要给他希望,让他苦守。
在他身受重伤、生死难料的时候,就不该来看他,不该哭成泪人。
这样只会让萧彬更难放手。
就像他。
明知道妻子只是假死,去完成她崇拜的那个人未完成的事业。
他也就及时斩断情丝,果断娶妻生子。
他对周岫玉,就没有过感情吗?
萧彬语气真诚,给苏南的酒杯斟满:“没有,她没有对不起我。”
她悄悄握住他的小拇指,他们关于来生的承诺,都在支撑着他。
他只是这辈子出现得晚了而已。
否则,晚晚满心满意肯定都会是他,不会是别人。
苏南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我第一次见你父亲,是在一座驿站。”
“他当时刚刚失宠,从大同被调往南京御马监任职,还在驿站呢,来了圣旨,他又被贬为南京奉御。”
“宣旨太监身边还跟着个小姑娘,穿着男子衣衫,笑吟吟的,说太后命她来瞧瞧。”
苏南顿了顿。
“那是我初见晚晚母亲。”
萧彬低眸看着酒杯,眼眶微热。
这么多年,头一回有外人在他面前讨论父亲。
苏南沉浸在回忆里,满是遗憾和赞叹:“那时候,我对你父亲崇拜至极。”
“明明是个宦官,文能弹劾官员,武能马踏北元汗庭。”
“年纪轻轻权势滔天,让文武百官闻风丧胆。”
“却也能激流勇退,退居幕后泯然众人。”
“我只恨自己只会读书,不曾学过上马定国安邦的本事。”
“直到看到你,我才知道,他不是阉人。”
苏南自己斟了一杯酒,一饮而尽。
在宫里养大,深受宪宗信赖和宠爱,以宦官身份现身,却生了儿子的男人,会是什么人?
答案呼之欲出。
苏南眉心拧出一缕愁绪。
他是娶了周岫玉之后才知道,自己的妻子心仪的,居然是那个大名鼎鼎、被世人视为豺狼虎豹的宦官。
论理说,萧彬是情敌的儿子,他应该厌恶萧彬才是。
可是他没有。
因为他和周岫玉本就是奉旨成婚,并没有太深的感情。
更因为,他本来就很崇拜萧彬的父亲。
所以,后来周岫玉执意假死,去接替萧彬父亲执掌海外船队时,他虽然很受打击,但也表示尊重和支持。
除了晚晚,他们短暂的婚姻并没有留下太多印迹。
晚晚直接被太皇太后周氏接进皇宫抚养,他连见面探望的机会都没有。
晚晚和萧彬的孽缘,就好像是天注定。
晚晚的母亲为萧彬父亲的身后事业奉献一生。
在下一代,却反了过来。
换成萧彬为晚晚奉献。
如果太皇太后周氏看到这一幕,不知会作何感想?
萧彬沉默了一会儿,调转话题:“洛神医留下的书册里,记录过一位蒙医,不知这位蒙医可有下落?”
长辈之间的恩怨他并不想干涉。
无论如何,晚晚需要他。
“脱脱太被当作降虏编入御马监勇士掩人耳目,已经进宫面过圣。”
洛神医死了,陆行简身上的毒却还没有解药。
如今,能指望的就是那位蒙医脱脱太了。
他答应过晚晚,要帮皇帝寻找解药。
纵然心里会有不甘,还是会尽力去做。
苏南没说,因为脱脱太的进宫面圣,引起了许多文臣的抗议。
尤其是兵部尚书,举了一堆古代例子,说让降虏出入宫禁,难免会有窥伺僭越之处,还容易生出轻侮之意。
万一北元汗庭派了奸细诈降,只怕后患无穷。
兵部尚书建议把投降虏依照惯例送到广东安置,以杜绝蛮夷的狡猾渗透。
萧彬皱眉。
那位蒙医能否真的能解毒,不好说。
好在晚晚身体内的余毒已清,别的事,他只能尽人事,听天命。
……
夜深人静,整个紫荆城都笼罩在夜色中。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把陆行简从睡梦中惊醒。
他赶紧爬起来,给晚晚盖好被子去开门。
孟岳递上紧急军报:“鞑靼大军进犯大同,三路人马围副总兵神周于草垛山!”
陆行简迅速下令,“命兵部官员速往御书房议事。”
御书房设有沙盘,却离清宁宫有些远。
陆行简好在晚晚在睡觉,等她醒过来的时候,他应该已经回来了。
陆行简穿戴整齐到达御书房时,兵部的几个官员刚刚到。
几人很快议定策略,大同总兵官相机战守,宣府、延绥、山西诸镇官军督促官军戒备,随时支援。
宣府军驻天城,延绥军驻清水营,偏头关军驻朔州城,
另外选京营官军二万人以待调遣。
刚经过数年的剿灭流寇之战,朝廷官军的行动力得到很好训练,面对鞑靼的挑衅,众人心里还是有底。
兵部尚书何鉴忧心忡忡:“达延汗真是狡猾,趁我们大梁忙着应付流寇,一举攻破右翼势力,终于统一草原。”
“如果不能一举将其打服,只怕会不停来扰边。”
陆行简眼底泛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