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炙热。
一片足以吞噬一切,让灵魂都为之蒸发的永恒的纯白。
这是明阳在失去意识前所看到的最后景象。
紧接着,便是足以撕裂苍穹的恐怖冲击波与能将钢铁都瞬间融化的炽热气浪。
他就像是一片在十二级飓风之中,无助飘零的落叶。
被那股毁天灭地的力量,狠狠地,抛向了,风暴肆虐的,无尽狂涛之中。
“咳……咳咳……”
冰冷!刺骨的冰冷!
当明阳再次恢复一丝微弱的意识时,他只觉得自己仿佛,坠入了一个由万载玄冰所组成的冰冷地狱。
无边无际的冰冷海水,正疯狂地从他的口、鼻、耳,灌入他的身体,带走他体内那最后的一丝也是最宝贵的热量。
他的身体早已不听使唤。
之前,在“利剑小队”面前,那强撑着的挺拔身躯早已达到了极限。
无论是硬抗“零号”的那记掌风。
还是为了唤醒林风,而耗费的大量心头精血。
亦或是最后为了强行逆转“叹息之壁”的能量而透支的所有真气。
就如同自废功力,自爆身体一般。
都让他的这副身体早已千疮百孔油尽灯枯。
他身受重伤,真气更是早已耗尽。
此刻的他,甚至比一个最普通的凡人,还要更加脆弱。
意识正在逐渐模糊。
眼皮如同灌了铅一般,沉重得再也无法睁开。
就这么结束了吗?
父亲的冤屈还未昭雪。
“影阁”的黑幕还未揭开。
墨渊的“神国”背后还隐藏着更为恐怖的关于人类未来的预言。
还有……
还有那个在京都,在后方,那个一直默默地支持着自己等待着自己,回去的……
徐清池……
不!
我!
不能死!
我绝不能死在这里!
一股源自于灵魂最深处,那名为“执念”的最后的火焰,轰然爆发!
明阳猛地睁开了双眼!
他用尽自己这副残破身躯的,最后一丝力气,死死地抓住了一块,在狂涛之中随波逐流的,不知是战机还是轮船的漂浮残骸。
他要活下去!
他必须,活下去!
时间,在无尽的痛苦与煎熬之中缓缓流逝。
一个小时。
两个小时。
五个小时。
风暴不知何时,已经停歇。
但那冰冷刺骨的海水,却依旧如同最贪婪的魔鬼,疯狂地吞噬着他最后的生命力。
他的体温早已降至冰点。
他的意识数次在清醒与昏迷的边缘疯狂徘徊。
好几次他都想就这么松开手,沉入这片冰冷而又死寂的深蓝坟墓。
但每到这时,他的脑海之中,便会浮现出父母那充满了期盼与慈爱的脸庞。
浮现出林风那恢复了清明之后发自内心的笑容。
更会浮现出徐清池那梨花带雨为他担忧的绝美容颜。
他不能放弃。
明阳猛地一咬舌尖!
剧烈的疼痛,让他那即将彻底涣散的意志再次凝聚了起来!
他缓缓地抬起头。
看着那灰蒙蒙的天空。
感受着那带着咸腥湿气的海风流动。
观察着那看似毫无规律实则却暗藏着天地至理的洋流方向!
他的脑海之中再次闪过了那部早已被他融会贯通的风水玄学!
风水看的不仅仅是山川地理。
更是这天地之间所有能量的流动。
是风!
是水!
是气!
是运!
他凭借着自己对风水那超乎想象的理解,在这片茫茫无际的大海之上,开始艰难地调整着自己漂流的方向!
向着那个在卦象之中所显示的唯一的“生门”!
向着那个,最有可能出现过往船只的黄金航线!
一点一点地漂去!
然而人力终有穷时。
又不知过了多久。
当明阳连再次咬破舌尖的力气,都没有了的时候。
当他那死死抓住残骸的双手即将彻底松开的瞬间。
当他的意识即将彻底坠入那无尽黑暗的前一秒。
他隐隐约地看到了,远方的海平面之上,出现了一个…小小的黑点
也隐隐约约地听到了。
一阵极其微弱的“突……突……突……”引擎声。
……
也不知,过了多久。
当明阳再次悠悠转醒时。
一股浓郁的鱼腥味与柴油味混杂在一起的特殊气味钻入了他的鼻腔。
他缓缓地睁开了双眼。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极其狭小也极其破旧的船舱。
自己正躺在一张坚硬的木板床之上,身上盖着一床散发着浓重海风气息的粗布被子。
身上的伤口竟也被人用一种显得有些粗糙的手法,给简单地处理和包扎过了。
得救了?
我……竟然,真的活下来了?
明阳挣扎着,想要坐起。
但浑身上下却传来了一阵,如同散了架一般的剧痛。
也就在此时。
“吱呀——”一声。
船舱的门,被缓缓推开。
一个身材高大却又微微有些佝偻的身影走了进来。
那是一个看起来年约六旬的老人。
他的脸上布满被海风与岁月,所雕刻出的深深的皱纹。
身上穿着一套早已洗得发白的蓝色渔夫服。
手中还端着一碗,热气腾腾散发着浓郁香气的汤。
他看起来就像是这片大海上,最普通也最常见的那种,沉默寡言的老渔民。
但是!
当明阳看到他的那双手的瞬间!
他那刚刚才放松下来的心,却又猛地提了起来!
那是一双布满了厚重得如同岩石一般的老茧的大手!
那绝不,一个普通渔夫常年拉网所能磨练出来的!
那更像是一双常年握着比渔网,要更加沉重也更加冰冷的“武器”的手!
老人将鱼汤放在了床边的桌子上。
他那双看似浑浊,实则锐利而又平静无比的眸子,淡淡地扫了明阳一眼。
他的眼神中没有丝毫的惊讶。
仿佛对于从海里捞起一个身受重伤气质不凡的年轻人这种事,早已司空见惯。
他没有问明阳是谁。
也没有问明阳来自哪里。
更没有问那片海域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只是沉默地指了指那碗鱼汤。
随即便转身,默默地坐在了船舱的角落,开始修补起一张破旧的渔网。
一言不发。
这个老人……不简单!
明阳的心中瞬间便有了判断。
但他也没有主动开口。
在没有彻底摸清对方的底细之前沉默是最好的选择。
他挣扎着端起那碗鱼汤大口大口地,喝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