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要找郎中来看看？”
秦远不以为意地摆摆手，声如洪钟：“这点小动静看什么郎中？本将军的身子骨硬朗得很！”
他揉了揉鼻子，咧嘴一笑，带着几分粗豪的暖意：“估摸着，是家里那口子和闺女想老子了！”
想起阔别已达十年之久的妻女，脑海中她们的容貌甚至都有些模糊了。
还有他的夫人，不知如今可还好？
亲卫见自家将军神色如常，不似染恙，便也放下心来，转而提起已经离去的那位。
“将军，您说杨将军此次前来，当真就只是为了叙旧和巡查防务这么简单？”
秦远闻言，瞥了亲卫一眼，意味不明地低笑两声，语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信：“在这大凤皇朝，谁都有可能心怀鬼胎，唯独他杨璇，你尽可放心。”
他不敢说对杨璇了如指掌，但那人的脾性，他再清楚不过。
正直、重义、守信，一颗忠君爱国之心，比朝堂上许多道貌岸然之辈纯粹得多。
对杨璇，他自然放心。
可亲卫显然仍有疑虑：“但属下查到，他此前曾秘密前往南梁，途中还遭遇了海难，险些葬身鱼腹。属下实在不解，他究竟为了何事，要如此拼命？”
“而且，他们回来时那般狼狈，似乎……也并未带回什么。”
这是他最想不通的地方。
在他眼中，杨璇终究是陛下的人，而陛下对杨家一脉素来忌惮。
自家将军虽姓秦，可细算起来，与杨家渊源颇深。
他不信，陛下对将军会毫无猜忌。
秦远自然知晓杨璇前往南梁所为何事。
是为了那个孩子。
若易地而处，他想，自己或许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脑海中浮现出当年见过的那个女娃娃的模样，粉雕玉琢，机灵聪慧，那股子活泼劲儿着实招人喜爱。
若非他与夫人相隔太远，年纪也……他还真想和夫人再努力一番，也生出个那般伶俐可爱的闺女来。
实在是，太让人稀罕了。
可惜……
他现在老了，夫人也老了，要不然还真就去试试。
.........
而此刻，身处驿馆的柳逸尘，正对着一封刚刚送达的书信，面色煞白，整个人如同被瞬间抽走了魂魄般，僵立在原地。
信是他离京前，拜托一位相交莫逆、足以托付身家性命的好友，日夜兼程让人送来的。
临行前，他几乎恳求了所有信得过的故交，望他们在自己远离期间，能代为看顾家中妻女。
然而，这封信中所言……
柳逸尘的手指死死攥着那封信，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他的目光死死盯在那一行字上，仿佛要将纸张烧穿。
“柳美人……殁了……”
这五个字像淬了毒的匕首，狠狠刺入他的心脏。
他的妹妹……那个从小跟在他身后，会软软喊他“哥哥”的小姑娘……怎么会？
“不可能……”他喃喃自语，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石摩擦。
手中的信纸飘然落地，他整个人仿佛被抽空了所有力气，猛地向后仰倒。
“监军大人！”
“快！快扶住大人！”
营帐内顿时乱作一团，亲兵们慌忙上前，七手八脚地将昏迷不醒的柳逸尘扶到榻上。
有人飞奔着去请军医，有人急得团团转，帐内一片混乱。
当秦远闻讯赶来时，看到的就是这副景象。
他浓眉紧锁，一声厉喝：“都慌什么！成何体统！”
帐内瞬间安静下来，众人垂首而立。
秦远大步走到床榻边，看着面色灰败、双目紧闭的柳逸尘，心头一沉。他是真心担忧这人。
柳逸尘为人正直，能力出众，更与杨将军关系匪浅，于公于私，他都希望柳逸尘平安无事。
若是此刻柳逸尘倒下，陛下再派个心腹过来监视，那北境的局面只怕更加复杂。
“究竟怎么回事？”秦远沉声问道，目光扫过在场众人。
一名亲卫上前，将事情经过原原本本禀报，并将那封掉落在地的信件小心翼翼地拾起，双手呈给秦远。
秦远接过信，皱着眉头快速浏览。
当看到“柳美人涉嫌毒害皇贵妃，证据确凿，已……身亡”时，他瞳孔骤缩，虎躯一震，整个人都懵了。
“这……这怎么可能？”
他下意识地低语，难以置信地看向榻上昏迷不醒的柳逸尘。
毒杀贤贵妃？人证物证俱在？
秦远的第一反应就是荒谬！
他虽远在北境，对后宫倾轧知之不多，但也明白此事绝非表面看来那么简单。
无子的柳美人为何要毒害皇贵妃？这于她有何好处？
而且杨璇和柳逸尘交好，他不信那宫里的那两位心里没点数。
望着躺在床上的柳逸尘，一时之间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安慰。
不行，他得赶紧给杨璇去信问一下情况。
……
而此刻的杨璇，也收到了京中的来信。
烛光下，他逐字逐句地看着信中的内容，眉头越锁越紧，脸色也愈发阴沉。
“毒害皇贵妃？指控柳美人？”杨璇放下信纸，眼中满是难以置信，“这绝无可能！”
贤贵妃早知道他还活着，甚至曾暗中为他们传递消息，却从未借此谋求过什么。
她唯一的一次请求，还是为了她的侄女柳娇娇。
这样一个女人，怎么可能去毒害晚清姐姐？
姐姐甚至曾私下说过，待凤吟那孩子回来，要让她认贤贵妃做母亲，让她体会当母亲的感觉……
绝对不可能。
这一定是阴谋！
想到这，他沉着一张脸对着身侧的人吩咐了一句。
“清风！“你去让手底下的人去询问我姐姐，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清风应了一声，便悄无声息的消失在客栈内。
说完，他对着空无一人的房间，又吩咐了一句。
“来人，去查查贤贵妃到底是怎么死的？只要是相关的人，都给我查的一清二楚。”
“是，将军！”空气中回了一句话，屋内又陷入了寂静。
……
梵音寺内，皇家别院
杨晚清正坐在院中的藤椅上小憩，阳光透过稀疏的枝叶洒在她略显苍白的脸上。
她自从中毒后，身子一直不大爽利，整日呆在屋子里，实在是过于无聊，今日天气正好，刚好出来坐坐，晒晒太阳。
忽然，院墙外隐约传来几句议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