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江南的龙船调转船头，准备北上返航之时，北通城内的总兵府内。
完颜赫坐在主位上，一张脸阴沉得可怕。
“啪！”
他一把将手中的伤亡名册狠狠摔在桌案上。
“八个！”
“八个千夫长啊！”
他咬牙切齿的说着，一战阵亡八个千夫长级别的大将，这让他一时间真的有些接受不了。
“还有几十个百夫长！”
“这都是我北狄的勇士，是我北狄的根基！”
完颜赫胸膛剧烈地起伏着，他怎么也想不通，明明胜券在握的局面，怎么会败得如此凄惨！
他猛地站起身，在堂内来回踱步。
“陆沉！”
很快，他说出了一个名字。
“都是这个陆沉！”
“若不是他，我北狄的勇士，早就踏平了那狗屁的胤朝京师！”
“若不是他，我数万精骑，就能把大胤的京师围成一座死城，把那些所谓的勤王大军，一个个碾成齑粉！”
“都是因为他！才让本帅一败涂地！”
仆散道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也多了一抹从未有过的凝重。
他沉声开口道：“这个陆沉，确实厉害。”
“本将纵横沙场几十年，斩杀过的大胤总兵就有三个，却没想过，会在这小子手上吃了这么大的亏。”
他的话，让所有人都沉默了。
连仆散道这样的人物都如此评价，那个陆沉，究竟是何等的妖孽？
“咳……咳咳！”
蒲察金刚猛地咳嗽几声，牵动了胸口的伤，疼得他龇牙咧嘴，一张英俊的脸都扭曲了。
他扶着椅子，眼神里权势杀意。
“本将……一定要亲手宰了这个陆沉！”
作为北狄年轻一代的第一人，蒲察家族的少主，他还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大的亏！
陆沉已经成为了他的心魔，若是不将之斩杀，他这辈子的武力也再无精进的可能！
另一边，乌延林兄弟二人虽然一言不发，但他们握着刀柄的手，青筋毕露，眼神里也充满了杀气。
堂内的抱怨和怒骂声持续了好一阵，才在仆散道一声咳嗽声中停下。
仆散道看着众将的反应，再次沉声开口道：“大帅。”
“我们现在损失惨重，士气低落。”
“这北通城……恐怕不容易守住啊！”
这句话，让完颜赫瞬间冷静了下来。
他脸上的表情，也从暴怒转为了凝重。
是啊。
守城？
他们北狄人，是草原上的狼，是马背上的雄鹰。
让他们在广阔的草原上追逐、撕咬、猎杀，自然是没有问题的，他们是天生的狩猎者。
可让他们像乌龟一样缩在城墙后面，用血肉之躯去抵挡大胤人的弓弩和投石机？
那不是勇士，那是蠢货！
他们根本就不善守城。
更何况，胤朝还有个陆沉这样的疯子。
想到这里，完颜赫心中升起一股寒意。
他停下脚步，转头看向仆散道，询问道：“那依你之见，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仆散道轻声开口道：“只有放弃这北通城了！没有了城池的束缚，我大胤勇士的战力，就能全部发挥出来！”
完颜赫听到这话，刚刚压下去的怒火，又冒了出来。
他猛地一拳砸在身前的案几上。
“不行！”
“这北通城，是本帅亲手打下来的！”
“就这么放弃了，本帅的脸往哪儿搁？我北狄勇士的血，不是白流了吗！”
撤退？
就这么灰溜溜地滚蛋？
把这座雄城，再拱手还给胤朝那帮只会躲在女人身后的软脚虾？
他不甘心！
他完颜赫，从没打过这么憋屈的仗！
仆散道看着他一脸不甘的样子，脸上露出一抹苦涩的笑容，摇了摇头道：“大帅，这不是甘心不甘心的问题。”
“让我们的勇士下了战马，拿着刀去跟大胤的步卒在城墙上肉搏？这不是舍长取短，自寻死路吗？”
“让天生的骑手去守城，那是对他们最大的侮辱，也是对他们生命的漠视。”
“我们……不能这么做。”
完颜赫当然明白这个道理。
北狄的强大，在于骑兵无与伦比的机动力和冲击力。
让他们守城，等于自断双翼。
完颜赫胸口剧烈地起伏着，粗重地喘着气，脸上的肌肉因为愤怒和不甘而扭曲。
“本帅……本帅自然是明白你的意思！”
“可是！”
“本帅就是咽不下这口气！”
整个大堂再次陷入寂静中。
是啊，咽不下这口气。
可不咽下，又能怎么办？
就在这时，仆散道却忽然笑了起来。
“大帅。”
“末将这里，倒是有个法子。”
完颜赫满脸激动的看着他：“什么法子？快说！”
仆散道轻笑一声，缓缓道来：“城，我们守不住，必须得撤。”
“但是，我们可以把这座城，变成一颗钉子！我们将这北通城中，所有的豪门大户，那些有钱有势的乡绅富商，全都给找过来！”
“逼着他们每一个人都写下效忠我大金的声明！”
“如此一来，就算陆沉的大军进了城，这些人，也就成了我大金埋在城里的暗桩！”
“大帅您想，等到时机成熟，我大金铁骑再次南下之时，有这些人在城内接应……”
仆散道没有再说下去，但他的意思，在场所有人都明白了。
到那时候，再次夺下北通城，将不费吹灰之力！
完颜赫先是一愣，随即他立马抚掌大笑起来
“哈哈！”
“好！好计策！”
“仆散将军，你这一计，比十万大军还要管用！”
“本帅不仅要让他们写，还要让他们在上面痛骂大胤那个只知道躲在江南玩女人的狗皇帝！”
他一扫之前的颓败，眼中满是激动之色。
“来人！”
一声爆喝，亲兵立刻冲了进来。
“马上去，把城里所有叫得上名号的富户，一个不留，全都给本帅请过来！”
“谁敢不来，就地格杀！”
命令一下，整个北通城瞬间鸡飞狗跳。
不到半个时辰，城主府的大堂里，就跪满了上百个衣着华丽、浑身发抖的富户乡绅。
完颜赫坐在主位上，冷冷地看着底下这群人，就像看着一群待宰的肥羊。
他直接让人将笔墨纸砚扔在了他们面前。
“把你们对北狄，对本帅的中心全部都写下来，本帅就饶你们不死，还保你们荣华富贵！”
“不写……”
他没有说完，但那冰冷的杀气，已经让底下的人抖得如同筛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