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五章：溶洞玉骸
冰冷！刺骨的冰冷！
不是皮肤接触冷水的感觉，而是仿佛连骨髓都被冻结的、深入灵魂的寒意。强劲湍急的水流如同无数条冰冷的巨蟒，缠绕、撕扯着沈默的身体，将他裹挟着在绝对的黑暗中疯狂翻滚、冲撞。
意识在窒息的边缘沉浮。每一次被水流狠狠砸向坚硬岩壁的撞击，都带来短暂的剧痛和清醒，随即又被灌入口鼻的腥臭冰水拖入更深的混沌。右手死死攥着的猫眼石吊坠，是这片冰冷死寂中唯一的微弱热源，那点几乎熄灭的暗金光泽，如同暴风雨夜海面上最后一点渔火，顽强地抵御着左手玉化部位传来的、越来越强烈的冰冷吸力和贪婪意念。
黑暗。绝对的黑暗。没有方向，没有时间。只有水流震耳欲聋的咆哮和身体不断撞击岩壁的闷响。
肺部火辣辣地灼烧，氧气早已耗尽。沈默感觉自己像一件被随意丢弃的垃圾，在黑暗的地下水道里随波逐流，向着未知的深渊坠落。
就在意识即将彻底沉沦、被冰冷和窒息彻底吞噬的刹那——
“哗啦！”
身体猛地一轻！巨大的惯性将他狠狠抛飞出去！
冰冷的束缚感骤然消失！空气！冰冷但无比珍贵的空气猛地涌入他几乎炸裂的肺部！
“咳咳咳…呕…” 沈默重重摔在一片冰冷湿滑的地面上，剧痛让他蜷缩成虾米，剧烈地咳嗽、干呕，大口大口地贪婪呼吸着，每一次吸气都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和地下河特有的腥锈味。
他挣扎着睁开被污水糊住的眼睛，视线模糊不清。过了好几秒，才勉强适应了此地的光线。
这里…不再是完全黑暗。
一个巨大的、无法形容其宽广的地下溶洞。穹顶极高，隐没在浓重的黑暗里。光线来自于四周洞壁上，一种奇特的、散发着微弱幽绿色荧光的苔藓。苔藓斑驳分布，如同黑暗中无数只窥视的眼睛，将整个溶洞笼罩在一片朦胧、诡异、如同幽冥鬼域的绿光之中。
空气冰冷潮湿，弥漫着浓烈的矿物和腐烂水藻的气息。脚下是湿滑的岩石地面，覆盖着一层粘腻的苔藓。巨大的钟乳石如同巨兽的獠牙，从洞顶倒垂而下，与地面上嶙峋的石笋犬牙交错，形成一片诡异狰狞的石林。远处，传来沉闷的水声，是暗河继续奔流向更深处。
沈默瘫在地上，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席卷全身。他挣扎着坐起身，靠在旁边一根冰冷湿滑的石笋上，急促地喘息着。右手依旧死死攥着那枚猫眼石吊坠，吊坠的光芒已经微弱到了极点，几乎与洞壁的幽绿苔藓融为一体，只剩下掌心一点微弱的暖意，勉强对抗着左手传来的冰冷刺痛和贪婪吸力。
他低头检查自己。浑身湿透，衣服破烂不堪，沾满了污泥、水藻和暗红的血迹（有他自己的，也有那腐败尸体的）。左手手背，被钢针刺穿的地方，临时缠绕的布条早已散开，伤口被污水浸泡得发白肿胀，边缘透着不祥的黑紫色。最触目惊心的是那几根玉化的指尖，灰白的范围似乎…比之前更扩大了一丝？从小拇指到食指，最前端接近一厘米的皮肤彻底变成了冰冷光滑的死灰色玉石，毫无知觉。
必须处理伤口！否则感染加上失血，他撑不了多久！
沈默咬着牙，撕下身上稍微干净一点的衬衫下摆，忍着剧痛，重新包扎左手手背的伤口。每一次触碰都带来钻心的疼痛，冷汗不断从额头滑落。包扎完毕，他摊开右手，看向那枚救了他一命的猫眼石吊坠。
暗绿色的石体表面布满细密的划痕，是刚才在水下搏斗留下的。石体深处，那道标志性的猫眼光带，此刻只剩下一条极其微弱的、几乎难以察觉的暗金色细线，光芒极其暗淡，仿佛随时会彻底熄灭。那股曾经爆发出的温暖强大的意念波动，此刻也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只是勉强维持着，抵御玉化左手的侵蚀。
它快耗尽了！沈默心中涌起强烈的不安。这枚母亲留下的遗物，是他目前对抗玉人碎片的唯一依仗，如果它彻底失效…
“滴答…滴答…”
水滴从洞顶巨大的钟乳石尖端滴落，在空旷寂静的溶洞中发出清晰的回响。
沈默强撑着虚弱的身体站起来，目光警惕地扫视着这片被幽绿微光笼罩的死亡空间。他需要尽快找到出路！这里绝不是久留之地！
他小心翼翼地迈开脚步，湿滑的苔藓让他步履蹒跚。他沿着洞壁，朝着感觉中水流声稍弱的方向摸索前进。幽绿的荧光勉强照亮脚下崎岖的路径，两侧嶙峋的石笋如同沉默的守卫，投下扭曲狰狞的阴影。
走了大约十几分钟，前方出现了一个相对开阔的区域。水流声似乎来自更下方。沈默停下脚步，靠着冰冷的岩壁喘息。
就在这时！
嗡！！！
一股前所未有的、强烈到如同海啸般的冰冷震颤感，毫无征兆地、猛地从溶洞的深处爆发出来！
不是来自脑海的感应！而是真实不虚的、来自大地的震动！整个溶洞都随之轻微摇晃起来！洞顶的幽绿苔藓簌簌掉落荧光粉末，巨大的钟乳石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
沈默猝不及防，被震得一个踉跄，后背重重撞在岩壁上！他惊恐地捂住耳朵，那震颤仿佛直接作用在灵魂深处，带来一种源自生命本能的、无法抗拒的恐惧！
同时，他脑海中那代表“碎片”的冰冷感应坐标，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湖面，瞬间沸腾、狂暴！
代表“猎人”的点，位置依旧在高速移动，但轨迹变得极其混乱、狂暴，仿佛陷入了某种激烈的缠斗！目标点，依旧是西北方向血玉的位置！
代表东南方向沉寂碎片的点，位置依旧遥远，但波动骤然增强！不再是沉睡，而是…被惊醒了？！
代表被他踢飞的血玉的点，位置依旧固定在西北方某处，但其散发出的波动，此刻如同失控的核反应堆，混乱、狂暴到了极点！充满了毁灭性的气息！
更让沈默魂飞魄散的是…无数个！密密麻麻、如同星海般的新感应点，骤然在他的感知中点亮！它们就在…就在这个溶洞里！就在他的脚下！在周围的岩壁里！在那些嶙峋的石笋之中！
冰冷！死寂！带着沉睡千年的怨毒和贪婪！
这个巨大的溶洞…根本不是什么避难所！它是…一个巨大的、玉人碎片的…埋骨之地？！或者说…孵化场？！
震颤缓缓平息。
死寂重新笼罩。但空气中弥漫的冰冷恶意，却比之前浓郁了百倍！仿佛有无数双无形的眼睛，在幽绿的微光中缓缓睁开，锁定了他这个闯入的不速之客！
沈默的心脏狂跳得几乎要炸开！他背靠着冰冷的岩壁，一动不敢动，连呼吸都屏住了。冷汗如同小溪，瞬间浸透了他破烂的衣服。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那些沉睡的碎片，正在被刚才那狂暴的震颤和血玉失控的波动…缓缓唤醒！
必须立刻离开！
他不再犹豫，也顾不上隐藏行迹，强忍着虚弱和恐惧，跌跌撞撞地朝着远离震颤源头、感觉中地势更低的方向跑去！
脚下的地面越来越湿滑，坡度也在向下倾斜。空气中的水汽更加浓重，带着一种奇异的、类似硫磺和金属混合的腥味。前方，幽绿苔藓的光芒似乎变得明亮了一些，隐约勾勒出一个巨大空间的轮廓。
沈默冲下一段陡峭湿滑的石坡，眼前的景象让他猛地刹住脚步，倒抽一口冷气！
一个巨大的、如同地下湖泊般的幽绿水潭！水潭的水面平静得如同凝固的墨玉，倒映着洞顶垂落的巨大钟乳石和洞壁幽绿的苔藓，形成一片光怪陆离、诡异无比的景象。
水潭对面，溶洞的岩壁向内凹陷，形成一个巨大的天然石龛。
而石龛之中…
沈默的瞳孔因为极致的惊骇和难以置信，瞬间缩成了针尖！
一具…不！是一座！
一座庞大得超乎想象的灰白色玉石骸骨！
它并非人形，更像某种难以名状的、扭曲的巨兽残骸！巨大的、如同脊椎般的玉石柱体蜿蜒盘旋，上面布满了断裂的骨刺和关节。几根断裂的、如同肋骨般的巨大玉石横梁，斜插在潭水中或支撑在岩壁上。一个相对完整的、如同巨大昆虫头部的玉石结构，歪斜地靠在石龛的角落，空洞的眼窝如同深渊，俯视着整个水潭。
构成这庞大骸骨的，正是那种冰冷死寂的灰白玉石！玉石表面布满了更加深邃、更加密集的暗褐色血沁纹路，如同干涸了亿万年的血管网络！整座骸骨散发着一种亘古、苍凉、令人窒息的恐怖威压！仿佛一头被封印了无尽岁月的洪荒巨兽，虽然只剩枯骨，却依然散发着让万物战栗的凶戾气息！
在这座庞大骸骨的“胸腔”核心位置，沈默看到了最让他心胆俱裂的东西！
一块巨大的、不规则的、通体暗红色的玉石核心！
它深深嵌入骸骨的“脊柱”之中，如同巨兽的心脏！这块血玉核心的体积远超沈默修复的那枚双联璧，足有脸盆大小！暗红的玉质如同凝固的岩浆，内部无数浓得化不开的血沁如同活物般疯狂涌动、搏动！散发出强烈到几乎化为实质的冰冷、怨毒、贪婪和…一种毁灭性的狂暴意志！
刚才那股席卷整个溶洞的恐怖震颤，源头就是它！此刻，它表面依旧残留着未完全平息的暗红涟漪！
沈默感觉自己像是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大脑一片空白！那血玉核心散发出的邪恶意念，如同实质的潮汐，狠狠冲刷着他的意识！左手的玉化部位传来针扎般的剧痛和灼热，仿佛在向那核心顶礼膜拜！右手紧握的猫眼石吊坠疯狂震颤，残存的暗金光芒如同风中残烛，拼命抵抗着这股滔天的邪恶威压！
这…这就是玉人的源头？！那枚双联璧血玉…只是从它身上崩落的一小块碎片？！
“嗡…嗡…”
低沉的、如同地心深处传来的嗡鸣声，再次从那巨大的血玉核心中响起。暗红的血沁如同沸腾般剧烈涌动！一股冰冷的、带着强烈吸引力的意念波动，如同无形的触手，猛地从那核心中探出，精准无比地…锁定了沈默！
不！是锁定了沈默左手那玉化的指尖！以及…他右手紧握的、那枚散发着微弱抵抗之力的猫眼石吊坠！
贪婪！极致的贪婪！它渴望吞噬那点微弱的抵抗力量！更渴望沈默这个被碎片初步“标记”的活体容器！
沈默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他想逃！但双腿如同灌满了铅，被那恐怖的威压死死钉在原地！他想举起猫眼石抵抗，但手臂沉重得如同不属于自己！
就在这千钧一发、意识即将被那核心的邪恶意念彻底碾碎的瞬间——
“咔哒…咔哒咔哒…”
一阵极其轻微、却异常清晰的机械转动声，突兀地从水潭对面、靠近那座庞大玉骸的岩壁阴影中传来！
声音极其微弱，却像一根针，刺破了溶洞中令人窒息的死寂和恐怖威压！
沈默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猛地惊醒！他充血的眼球艰难地转动，循声望去！
只见那片被巨大玉骸阴影笼罩的岩壁上，一块毫不起眼的、布满幽绿苔藓的岩石，竟然…正在缓缓地向内凹陷、旋转！
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黑黢黢的洞口，如同魔幻般出现在岩壁上！
洞口内部，似乎有微弱的气流涌出，带着一丝…不同于溶洞腐朽气息的、相对“新鲜”的空气？
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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