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一章 寒香徘徊
暮色如墨，缓缓浸染昆仑虚的重峦叠嶂。夙瑶立在玄霜冰室前的九曲回廊，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豹纹云裳上的星纹。白日里与任平生、陈参商相谈的余韵尚未散去，此刻却被面前紧闭的雕花冰门阻住了脚步。檐角铜铃被晚风轻拂，发出细碎声响，混着从门缝间逸出的雪魄草冷香，在空气中织就一层朦胧的纱。
冰室之内，玄霜正将脸颊埋入蒸腾的水面。雪魄草舒展的翠叶漂浮在她肩头，遇热释放的幽蓝光晕在冷白肌肤上流转，映得锁骨处凝结的水珠宛如缀着星芒的冰晶。长发在水中铺散开来，墨色发丝缠绕着雪魄草茎，时而随水波轻摆，时而又因她细微的动作泛起涟漪，将倒映在水面的冰雕星辰搅成破碎的光斑。
浴桶旁的檀木架上，冰棱雕琢的首饰泛着冷冽光泽。最显眼处摆着一对展翅欲飞的冰凤凰钗，尾羽镶嵌的星砂随着室内温度起伏明灭；素银镯上镌刻的冰纹栩栩如生，边缘还凝结着常年不化的薄霜；唯有一支白玉簪显得温润，簪头雕刻的莲花瓣上，还残留着多年前沾到的泪痕。薄如蝉翼的雪色纱衣随意搭在桶边，冰蓝色霜花刺绣在雾气中若隐若现，衣角垂落的银铃因水汽凝结，沉沉地坠着。
回廊外，夙瑶又向前半步，玉胜的微光映在冰门上，将她的影子拉得纤长。她能想象到室内灵草漂浮的模样，也猜得到玄霜此刻或许正浸在水中，周身萦绕着拒人千里的寒意。那日昏迷时，她虽神志不清，却也隐约记得玄霜站在结界外的身影——冰蓝色裙摆扫落积雪，眼神中藏着与自己相似的孤寂。
夜风突然卷着雪粒扑来，玄霜在浴桶中微微瑟缩，睫毛上凝出细小的冰晶。她缓缓直起身，水珠顺着脊背蜿蜒而下，在冰面上溅起细小水花。伸手取过纱衣的瞬间，薄纱拂过肌肤，凉意与方才热水的余温交织，让她想起幼年蜷缩在寒潭底时，刺骨寒意与求生渴望的纠缠。镜中倒影裹着朦胧水汽，唯有发间散落的湿发，为这张终年覆着冰霜的面容添了几分脆弱。
回廊里，夙瑶的指尖几乎要触到冰门，却又在即将碰到的刹那收回。她想起玄霜平日里独来独往的模样，想起她望向天墟与自己时，眼底一闪而逝的羡慕与疏离。若此刻贸然打扰，是否又会将人推得更远？雪魄草的香气越发浓郁，似乎在蛊惑她向前，可理智又让她的脚步滞在原地。
最终，夙瑶轻轻叹了口气，将到嘴边的呼唤又咽回腹中。她转身时，玉胜的光芒在回廊投下一串摇曳的星影，而冰室之内，玄霜正望着镜中自己微乱的发丝，耳尖泛起的一抹红晕，很快被室内的寒意冻结。夜色渐深，昆仑虚的风雪呼啸而过，唯有冰室与回廊之间，横亘着一道看不见的屏障，将两份相似的孤寂，暂时隔在两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