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金桂飘香。
宁昌公主府的园子里就有许多桂花树,秋萍带着几个小丫鬟正在采花,准备酿桂花蜜。
画眉叹气道:“唉,殿下到底什么时候才能醒啊。”
七月十八太子殿下大婚那晚她家公主突然晕厥,到现在已经过去两个多月了,还是没醒。
要不是太医、名医们都说公主性命无碍,她们真要吓死了。
她们不知道的是,叶绯霜不醒归不醒,她一直是有意识的。
她能感知到身边的人的动静,与此同时,第一世的记忆也在她脑海中翻腾。
终于,在十月初的某一个早晨,叶绯霜缓缓睁开了眼。
趴在她床边睡觉的萧序立刻醒了过来,惊喜道:“阿姐,你醒了?”
叶绯霜都愣住了。
这场景,和第一世好像。
不过幸好,也只是像,她接下来不会听到亡国的噩耗。
见她不说话,萧序有些慌张,声音紧到发涩:“阿姐,你怎么了?你哪里不舒服?”
叶绯霜摇了摇头:“没有。”
炉上温着水,萧序立刻给叶绯霜倒了一杯。
等叶绯霜喝了半杯水,萧序才小心翼翼地问:“阿姐,你、你……还记得我盒子里的那些纸吗……”
他太紧张了,一句话说得磕磕绊绊,还吞了好几次口水。
阿姐昏迷这段时间,他几乎彻夜难安。
他好怕阿姐看到他纸上那些字后,想起上一世的事情来。
纸上没有写他前世到底犯了什么错,他自己更记不起来,但他潜意识里知道是一个天大的错,大到阿姐想起来就会不要他的那种。
叶绯霜把萧序的紧张和害怕尽收眼底。
他长得漂亮,加之一直有病态,看起来就很可怜。这段时间一直守在她床边熬着,脸色更是苍白憔悴,眼睛红得吓人。
仿佛只要叶绯霜一说她想起了第一世,他当场就能心碎而亡。
叶绯霜说:“我看见了那些纸,但是看不明白写的到底是什么。”
勒在萧序颈间的那根无形的线此刻终于断了,他长长松了口气,宛如重获新生。
“也没什么,随便写的一些东西,阿姐看过忘了就行。”
此时,外头传来小桃的声音:“萧公子,你在和谁说话?姑娘是不是醒了?”
萧序立刻道:“是,阿姐醒了,快叫大夫来。”
然后他朝叶绯霜讨好地笑,来拉她的手:“我每天都有给阿姐把脉,但还是叫大大夫来看看更稳妥一些。”
叶绯霜不动声色地躲开他的手:“好,你师父来过吗?”
“来过,老秃驴说你没事,就又走了。”
“这样。”叶绯霜又问,“你看起来不太好,是不是又犯病了?”
“没有。”
“你是一出生就身体不好,是吗?”
萧序眨巴着眼睛点了点头。
和第一世不一样,第一世萧序的身体很健康。
“阿姐,我没事。”萧序望着她,眼里光影流转,“只要你好好的,我就能好好的。”
叶绯霜想,她是该找个时候和逸真大师聊聊了。
第一世她死后的很多事情,她都不知道。
现在她想起来了,不知道逸真大师还会不会三缄其口,说什么天机不会泄露。
应该不会了吧?这不已经泄露了么。
叶绯霜醒来的消息很快传回了宫里,也传到了陈府。
琉心问陈宴:“公子要去宁昌公主府吗?”
陈宴静默了一会儿,才说:“不去了。”
琉心面露忧色:“公子不舒服吗?您这段时间脸色一直特别不好,是不是也该请御医来看看了?”
陈宴摇头:“我没事。”
他的身体很好。
精神的确不太好,因为第一世的苦难太清晰,他仿佛又亲历了一遍。
他感觉现在的身体上还留有陈瑞和山虏等人带给他的伤痛。
当然,还有叶绯霜最后那钻心一刺。
那些苦痛、仇怨让他感同身受,仿佛炼狱里又走了一遭,他的精神能好才怪了。
——
陈宴没想到世上会有重生这么离奇的事。
当他睁开眼,发现自己竟然回到了五岁时,他愣了好久好久。
最关键的是,他没有丢,他在陈府好好长大了。
很快,他就打听到,萧序也和前世不一样了。
萧序也没有被那个叛国的将军偷走,他现在是大晟储君,也在好好长大。
哦,其实不太好,这位储君身体是出了名的不好。
自己比他幸运,起码有一副好身体。
最值得高兴的是,萧序没有前世的记忆。
太好了,这狗东西终于不用和他抢霏霏了。
陈宴想,老天爷对他还是不薄的。知道他前世死得憋屈,所以让他重活一世,来报仇。
他要把他们都杀了。
小小的陈宴站在镜子前,望着里边的自己,露出一个畅快又阴鸷的笑容,重重点了点头——嗯,统统杀了,全都杀了。
陈宴给自己制定了完整又详细的发展计划。
他要向上走,走到高处,位极人臣。
要让上辈子欺辱过、轻视过他的人,都来仰望他。
对,他还要做个万民敬仰的贤臣,让那些骂他卖国贼的愚蠢臣民把他当做救世主,感恩戴德。
不久后,许多人都知道了颍川陈氏出了位神童,是他家三公子。
过了几年,陈宴十一岁,陈文益终于放他出门游历了。
陈宴马不停蹄地去了湘州。
他想,他要杀了叶绯霜。
他恨死她了,他最恨的就是她。
是该给她一刀子呢,还是直接掐死她呢?
都不好,太简单了,他不能让她死得那么容易。
她不是不相信他在北戎受了折磨吗?
那他就要让她把他受过的苦都尝一遍。
凭什么他那么苦?不行,别人也要苦,必须比他还苦。
她不是文韬武略吗?武别练了,文也别学了。
她不是喜欢到处跑吗?哪儿也别去了。
狗屁的宁昌公主,不许做。
天下万民?不许想。
他恨死了前世那个叶绯霜,他要把她变成截然不同的人。
什么苍生黎民统统滚蛋,她的眼里、心里只能有他一个。她得围着他转,成为他一个人的所有物。
谁让她不给他名分,哼。
这是他的敌人,只能由他来报复。
谁敢和他抢,他就杀了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