暻顺帝留叶绯霜和谢岳野用午膳。
他问叶绯霜:“大晟的求亲,你怎么看?”
叶绯霜道:“我不着急嫁人。况且现在爹爹回来了,我想多陪陪爹爹。”
暻顺帝没说好与不好:“你和那小子是在郑家认识的?还是在他去郑家养病之前你们就认识了?”
“当年我回郑家的路上和他有过一面之缘,但我并不知他身份。”
别说那时了,在今天之前她都不知道。
她从没问过萧序的身份。他在她身边时只是萧序,她并不在意具体他是谁。
就像萧序也并不在意她到底是郑五姑娘还是宁昌公主,她只是他的阿姐就行了。
暻顺帝了然道:“那小子当初说要借个地方养病,朕说把行宫给他用,他偏不,非要去郑家老宅,说那里的温泉适合他。朕还纳闷,有温泉的地方那么多,他怎么偏要去郑家,看来早就看上你了。”
叶绯霜失笑,摇了下头:“皇伯伯给大晟帝后回信时,只需说再想留我两年就好了,那位新任定王殿下不会强求的。”
出宫时,谢岳野问:“你们说的那小子是谁?”
他这些年很关心叶绯霜,只知道她和陈宴还有璐王世子关系很近,从未听过什么大晟储君。
叶绯霜道:“过些日子您就能见到他了。”
“人怎么样?”
叶绯霜咂咂嘴:“十分貌美。”
谢岳野:“……人品。”
“好极了。”
谢岳野点头:“那就好。”
刚出宫门,就看见了琉心。
“宁昌公主,谢将军,我家老太爷请您二位过府一叙。”
叶绯霜见到琉心就想起了青岳。
唉,青岳的尸体已经找到了,小桃为此哭了好几场,清明时还买了几册话本子给他烧了。
叶绯霜对琉心道:“爹爹刚回来,我想和他单独说说话,就先不去打扰陈老太爷了。”
琉心屈膝应是。
回了公主府,周围没了闲杂人等,谢岳野才说出真相:“你是郎主和夫人唯一的孩子,那个安子兴并不是。”
“您说是双生子,我还以为他真的是我亲哥呢。”
“收到你的信后,我便赶来京城。刚巧你被传唤进宫了,我就去找了陈老太爷,让他带我进宫。”
谢岳野在椅子里坐下:“陈老太爷告诉我,安子兴是他们找的人,为了应付青云会,同时为你挡一些麻烦。我琢磨着也有道理,于是才说双生子好保住他,也算是给你留个帮衬。”
叶绯霜沉默了一会儿:“陈老太爷是不是早就认出我了?”
“虽然外边都传言太子遗孤是个男婴,但陈老太爷说,他见你的第一面就觉得是你。他当时还与陈宴说了,陈宴后来告诉你了吧?所以你才回了宫。”
叶绯霜都想笑了。
告诉她?
并没有。
他一直在隐瞒她。
她和他打听过德璋太子遗孤的事,他并没有告诉她。
在翠微山遇到武兴,她还说武兴认错她了,陈宴也没有纠正她。
甚至在她和安子兴都回宫后,他还是没有告诉她。
他一直在让她认为自己是个赝品。
前世亦然,他瞒了她一辈子。
这时候,程钰来了。
叶绯霜对她说:“我已经和皇伯伯说了,让他最后将那几个人交给我发落,到时候任由你处置。”
那几个杀母仇人,程钰恨不得将他们千刀万剐。
她重重点了点头。
空中云层堆积,挡住了阳光,天色逐渐阴翳。
直到傍晚,淅沥小雨终于落了下来。
陈文益的书房光线昏暗,只有檐下的避水灯透过窗柩照进几缕微光。
“你父亲既已认错,你也不必将他逼得太紧。”陈文益的声调很沉。
“祖父觉得父亲是诚心悔过?只怕不削他实权,有朝一日他会犯下更大的错。”
“不管他做什么,也不能由你来揭发。敢对父亲下手,你自己不在官场上混了?”
大义灭亲说的是尊灭卑、长灭幼。
若卑幼犯尊长,那叫不孝,十恶不赦。
就陈承安做的那些事,陈宴非但不能告发他,倘若东窗事发,陈宴还得为他遮掩、隐瞒。
亲亲得相首匿,这才符合礼法。
所以陈宴只能把陈承安的罪己书交给陈文益。
“放心,我会盯着他的。”陈文益走到陈宴面前,“你父亲若再犯,我不饶他。”
“是。”
“陛下可同意你进京郊大营了?”
陈宴点头:“陛下许我都尉一职,进京郊大营整顿军务、改革军制。”
“你有此志祖父很是欣慰,但京郊大营多为老臣老将,势力盘根错节。改军制必会损其利益,他们必然严加阻挠。”
陈宴对此早有预料:“虽千万人吾往矣。我已经传信去了兴州,先把包梓等人调回来。”
接着又和陈文益说他的安排与打算,说了一个多时辰才回房歇息。
夜色渐深,雨势渐大。
陈宴已经很久没有梦到前世了。
梦里的谢岳野比他今天见到的要年轻一些。
谢岳野将他上下打量了一遍:“你是陈老太爷的孙子?”
陈宴素容点头,声音明亮清澈:“是。”
谢岳野“嗤”地笑了一声:“小小年纪怎么一副老成做派,你多大了?”
“十一。”
“陈小公子找我何事?”
“听说您的养女是荥阳郑氏五姑娘,我的未婚妻。”陈宴说,“不过我知道,她的真实身份是德璋太子的女儿。”
“所以?”
“所以,让她做荥阳郑氏的五姑娘很好,我们陈家会好好庇护她。”
“这是你祖父的意思?”
“是。祖父曾是德璋太子的老师,对德璋太子忠心无比,自然也会照顾好他的女儿。”陈宴说,“若让青云会知道霜霜的存在,她以后还会有安宁日子吗?您带着她隐姓埋名藏在这里,不就是图个安生?所以,让她做郑五姑娘吧。”
谢岳野深思熟虑后,同意了这个提议。
陈宴笑了一下,又说:“但有一点,既然要做我们颍川陈氏的世家妇,最好贤良淑德。请您日后教她做一个安静娴雅的姑娘,少些舞刀弄枪,这也是为她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