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窟之内，篝火噼啪作响，跳动的火焰映照着三张写满了震惊和愕然的脸庞。
“少……少主？！”
福伯最先反应过来，苍老的脸上充满了难以置信和极度的困惑。他瞪大了眼睛，看看面前躬身行礼、神态郑重的玄木（玄老），又看看自家同样一脸震惊、眉头紧锁的少主，一时间完全搞不清楚状况。
玄老……称呼少主为……少主？！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玄老以前……是凌家的仆人？可从未听说过凌家有这么一位深藏不露的高手啊！而且看他的气度，也不像是普通的仆从！
凌云的震惊丝毫不比福伯少！
他的心神如同被投入了一颗巨石的平静湖面，瞬间掀起了滔天巨浪！
少主？！
这个称谓，自从他丹田被废、被逐出家门的那一刻起，就早已离他远去，变成了别人用来羞辱和嘲讽他的标签！
可现在，这个刚刚拔除剧毒、实力深不可测、来历神秘无比的老者，竟然对着他行此大礼，口称“少主”？！
这其中蕴含的信息量，实在太过巨大！太过匪夷所思！
难道……自己的身世，并非像自己一直以为的那样简单？那个早逝的、记忆模糊的母亲……以及这枚突然觉醒、逆天无比的混沌道种……这之间，是否有着某种不为人知的联系？！
无数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在凌云脑海中划过，让他那颗刚刚因为实力突破而变得坚定的心，再次剧烈地动摇起来！
他强行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眼神锐利如刀，死死地盯着面前依旧保持着躬身姿势的玄木，声音冰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玄老……你这是何意？！”
玄木缓缓直起身，脸上那郑重的神色并未改变，只是看着凌云的目光中，多了一丝复杂、一丝追忆，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忠诚？
“老朽并非戏言，更非神志不清。”玄木的声音虽然依旧沙哑，但却异常清晰而坚定，“老朽称呼您为少主，乃是理所应当！”
“理所应当？！”凌云眉头皱得更紧，“我凌云，不过是炎阳城凌家一个被废掉丹田、逐出家门的弃子！何德何能，敢当玄老如此大礼？玄老莫不是认错人了？”
他刻意点出自己的“悲惨”身份，一是为了试探，二也是内心深处，对这个突如其来的“少主”身份，充满了抗拒和怀疑。
他不愿意相信，自己的命运，会与这个神秘的老者，以这种诡异的方式联系在一起。
“呵呵……”玄木闻言，却是发出了一声低沉的、带着几分沧桑和无奈的笑声，“炎阳城凌家？弃子？呵呵……少主，您或许真的对自己，对您的母亲了解得太少了。”
母亲？！
凌云的心脏猛地一跳！果然！此事与母亲有关！
“我的母亲……她到底是谁？！”凌云的声音不由自主地提高了几分，带着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急切！
关于母亲，他的记忆实在太过模糊。只记得她似乎是一位温柔而美丽的女子，但身体一直不好，在他很小的时候就病逝了。父亲凌战也很少提及母亲的事情，似乎刻意在回避着什么？
他一直以为母亲只是一个普通的、或许有些来历但并不显赫的女子。可现在看来事情绝非如此简单！
能留下混沌道种这等逆天之物！能让玄木这等深不可测的强者都甘愿称呼其子为“少主”！
他的母亲，绝对拥有着惊天动地的来历！
玄木看着凌云那急切而又带着一丝迷茫的眼神，轻轻叹了口气，似乎陷入了久远的回忆之中。
他缓缓走到篝火旁，拨弄了一下跳动的火焰，目光悠远而深邃。
“少主……您的母亲，她的名字，或许您已经不记得了，她姓‘苏’，单名一个‘瑶’字。”玄木的声音低沉而缓慢，带着一种仿佛穿越了时空的追忆，“苏瑶，一个曾经足以让诸天星辰都为之黯然失色的名字……”
苏瑶？！
凌云心中剧震！这个名字……他似乎……有点印象？但又异常模糊，仿佛被一层厚厚的迷雾笼罩着。
“她……她到底是什么人？！”凌云追问道。
玄木沉默了片刻，似乎在组织语言，又像是在斟酌着哪些可以说，哪些不能说。
最终，他抬起头，看着凌云，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少主，关于夫人的具体身份和来历，恕老朽暂时不能完全告知。因为那牵扯到太过久远的恩怨，太过庞大的势力，太过危险的秘密！”
“以您现在的实力，知道得太多，对您而言，并非好事，反而可能会引来……杀身之祸！”
杀身之祸？！
凌云瞳孔一缩！能让玄木这等强者都用上“杀身之祸”来形容的危险，那该是何等恐怖？！
难道母亲的身份牵扯到了连玄木都忌惮不已的存在？！
“我只需要知道，她是谁！”凌云眼神冰冷而坚定，“至于危险！我凌云，早已没什么可失去的了！”
他的声音中，带着一种破釜沉舟般的决绝！
玄木看着他这副模样，心中再次暗叹一声。果然不愧是她的儿子，这股子狠劲和决绝，简直一模一样。
他知道，若不给凌云一个相对明确的答案，恐怕难以取得他的信任，甚至可能会适得其反。
沉吟再三，玄木终于缓缓开口，声音压得极低，仿佛怕被什么存在听到一般：
“少主！您只需要知道，您的母亲苏瑶，并非这玄黄大世界之人。她来自一个更高层次、更加浩瀚、更加古老而强大的界域！”
“而老朽玄木，以及您胸口那枚……不，现在应该说是融入您体内的‘混沌道种’，都与您的母亲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
“老朽……曾是夫人座下……一名微不足道的……守护者。”
轰！！！
玄木的话，虽然说得隐晦，但其中蕴含的信息，却如同九天神雷，再次狠狠地劈在了凌云的心头！
母亲！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来自更高层次的界域？！
混沌道种……也是母亲留下的？！
而眼前这个实力深不可测的玄木，竟然只是母亲座下的……守护者？！而且还是微不足道的一个？！
这……这简直颠覆了他过去十几年对整个世界的认知！
原来……他并非什么炎阳城凌家的普通子弟！
他的血脉……竟然连接着另一个更加浩瀚、更加神秘的世界？！
他的母亲，竟然是那种连玄木这等强者都需要仰望的存在？！
怪不得……怪不得父亲从不愿提及母亲的来历！怪不得自己身上会发生如此多匪夷所思的事情！怪不得会有混沌道种这种逆天之物！
一切……似乎都有了解释！
但随之而来的，是更大的谜团和危机！
母亲既然来自更高界域，为何会流落到这玄黄大世界？为何会嫁给父亲这样一个……相对而言极其普通的家族族长？为何会早早病逝？（真的是病逝吗？还是另有隐情？！）
留下混沌道种，是为了保护自己？还是有什么更深层次的目的？
玄木为何会出现在这里？还身中剧毒，如此落魄？他是如何找到自己的？（或者说，是混沌道种指引他找到自己的？）
还有那些可能存在的、连玄木都忌惮不已的敌人？！他们是否知道自己的存在？是否也在寻找自己？！
无数的疑问和危机感，如同潮水般将凌云淹没！让他一时间只觉得头晕目眩，心乱如麻！
“少主……少主您没事吧？”福伯看到凌云脸色煞白，连忙上前扶住他。
凌云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无碍。他深吸几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知道，现在不是慌乱的时候。
无论自己的身世多么惊人，无论未来有多少危险，他现在还活着！而且拥有了混沌道种这个最大的依仗！
他看向玄木，眼神重新变得锐利而冷静：“玄老……不，玄木前辈。既然您是我母亲的守护者，那您为何会落到这般田地？又为何现在才出现在我面前？”
他没有立刻接受“少主”这个称呼，依旧保持着警惕和距离，但问题却更加直接和尖锐。
玄木似乎早就料到凌云会这么问，脸上露出一丝苦涩和愧疚。
“唉……此事说来话长，也愧对夫人所托。”玄木叹了口气，缓缓说道，“当年夫人因为一些不得已的原因，带着尚在襁褓中的您，以及那枚封印了绝大部分力量的‘混沌道种’，撕裂空间壁垒，来到了这片相对偏僻贫瘠的玄黄大世界。”
“为了躲避追杀，也为了让您能像个普通人一样平安长大，夫人耗尽了最后的力量，封印了您的血脉记忆，并将混沌道种化为普通玉佩，留在了您的身边。她自己也因此油尽灯枯，不久便……”
果然！母亲并非病逝！而是力竭而亡？！是为了保护自己？！
凌云的心脏猛地一紧，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楚和愤怒涌上心头！追杀？！是谁在追杀母亲？！
“至于老朽……”玄木脸上露出一丝痛苦之色，“当年为了掩护夫人和您离开，老朽与另外几位同伴，拼死断后，与那些追杀者爆发了一场惨烈的大战！”
“那一战，打得天崩地裂，星辰陨落！老朽虽然侥幸未死，但也身受重创，修为大损，更是被其中一个最歹毒的家伙，种下了噬骨蛛的本源之毒！这毒素不断侵蚀我的道基和生机，让我修为一落千丈，苟延残喘至今！”
“这些年来，老朽一边躲避着可能的追查，一边苦苦寻找着解除蛛毒的方法，同时也一直在暗中寻找着您的下落。”
“混沌道种的气息虽然被夫人以无上神通封印，但终究与老朽等守护者之间，有着一丝极其微弱的灵魂联系。只是这玄黄大世界实在太过浩瀚，老朽实力又大损，感知范围有限，所以一直未能找到您。”
“直到……前些时日，您濒死之际，或许是强烈的求生意志，或许是您体内那被封印的血脉之力受到刺激，终于让混沌道种的力量泄露了一丝！老朽才终于感应到了您的方位！”
“只可惜……老朽当时也正被仇家追杀，好不容易摆脱，又误入了噬骨蛛的巢穴，被其本源毒液反噬加重，这才落到了之前那般境地，险些丧命。”
玄木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大致解释了一遍。虽然其中省略了许多关键的细节（比如追杀者的身份、夫人的具体来历等），但已经足以让凌云对自己的身世和当前的处境，有了一个大致的轮廓。
原来……一切的根源，都在于母亲那神秘的身份和那些可怕的追杀者！
而自己胸口这混沌道种，既是母亲留下的最大保护和希望，也可能是引来杀身之祸的根源！
凌云沉默了。
这个真相，太过沉重，太过残酷。
他原本以为，自己只需要向凌风、向柳青眉、向凌家复仇就够了。
可现在看来他要面对的敌人，恐怕远比他想象的要强大得多！甚至可能来自另一个世界！
一股巨大的压力，如同无形的山岳，狠狠地压在了他的心头！
但，压力之下，却并非只有绝望！
反而……激起了他心中更强烈的战意和渴望！
对力量的渴望！对揭开所有谜团的渴望！对找到那些追杀母亲的仇敌，为母亲报仇的渴望！
“我知道了。”许久，凌云才缓缓开口，声音虽然依旧冰冷，但却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坚定，“玄木前辈，多谢您告知这一切。”
他依旧没有称呼“玄老”，也没有接受“少主”的身份，而是用了一个相对尊敬、但依旧保持距离的称谓：“玄木前辈”。
玄木闻言，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但很快便被理解所取代。他知道，让一个刚刚经历了如此多背叛和打击的少年，立刻接受一个陌生人，接受一个如此沉重的身份，是不现实的。
信任，需要时间来建立。
“少……小哥不必客气。”玄木也从善如流地改了称呼，“告知您这些，也是老朽的职责所在。只是还请小哥务必谨记！在您拥有足够强大的实力之前，切不可轻易暴露混沌道种的存在！更不可去主动探寻关于夫人的事情！否则，一旦被‘那些人’察觉，后果不堪设想！”
他的语气异常严肃，充满了警告的意味。
“我明白。”凌云点了点头。他不是傻子，自然知道其中的利害关系。
“那……小哥接下来有何打算？”玄木问道。
凌云目光投向石窟之外，那片在晨曦中逐渐清晰起来的、莽莽苍苍的妖兽山脉，眼中闪过一抹厉色：“先提升实力！然后离开这里！”
炎阳城，他迟早要回去！但不是现在！
他需要变得更强！强到足以碾压一切敌人！强到足以揭开所有的谜团！
而这片危机与机遇并存的妖兽山脉，就是他最好的试炼场！
“好！”玄木闻言，眼中也露出了赞赏之色，“有志气！既然如此，老朽……便陪小哥在这山脉中走上一遭吧！一来，老朽也需要寻找一些恢复元气的灵药；二来或许也能在小哥修炼之路上，提供一些微不足道的帮助。”
他主动提出同行，并且姿态放得很低。
凌云看了他一眼，没有拒绝。
虽然对玄木依旧保持警惕，但不得不承认，有这么一个实力深不可测、见识广博的老怪物在身边，对他接下来的行动，利大于弊。
“如此，便有劳前辈了。”凌云点了点头。
至此，这个由落魄少主、忠心老仆、神秘老者组成的奇异小队，才算是真正达成了一种微妙的平衡和暂时的联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