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嗤…噗嗤…噗嗤…
单调、带着点湿黏感的吸吐声,在死寂的沙漠黄昏里有节奏地响着。
铁蛋叔半截身子埋在沙子里,只露出个炸毛红发沾满沙粒的脑袋和宽阔的肩膀。
他那只鲜红的搋子手,此刻正以一种极其悲壮的姿态,狠狠吸在“渡鸦信使”露在外面的冰冷金属球壳上!
每一次“噗嗤”的吸气,搋子头就紧紧吸附在金属表面,橡胶边缘都吸得发白!
每一次“噗嗤”的吐气,铁蛋叔就借着这股反作用力,配合腰背(忽略剧痛)的发力,吭哧吭哧地…把自己往外拔一寸!
顺带把压在身上的沙子往外拱开一点。
“滋…‘…清…洁…模…块…’…辅…助…自…救…模…式…激…活…拔…出…效…率…提…升…1…8…%…但…能…量…消…耗…剧…增…” 光铠搋子手在意识里实时播报,投影屏幕上q版铁铁蛋小朋友正撅着屁股,用虚拟小搋子努力把自己从一个像素沙坑里往外拔。
“闭…闭嘴…省…省点电…” 铁蛋叔从牙缝里挤出字,汗水混着沙子往下淌,黑脸膛憋成了酱紫色。他感觉自己的老腰快被这“搋子拔萝卜”的姿势拧成麻花了。
旁边不远处,菜鸟正用他新解锁的意念技能——【意念沙铲】,吭哧吭哧地挖着埋住“渡鸦”的沙子。
无形的意念力卷起一小股沙流,歪歪扭扭地抛向远处,效率…大概相当于一只勤奋但营养不良的沙鼠。
新开的意念频道里弹幕横飞:“意念…好累…比搬砖还累…”、“沙子…进脑子了…感觉智商-1…”、“叔!你那边…噗嗤噗嗤的…好像…放屁…”
“滚!” 铁蛋叔低吼一声,搋子手猛地一吸一拔!
哗啦!
上半身终于从沙子里挣脱出来!他像条搁浅的鲸鱼,瘫在滚烫的沙地上大口喘气。
“滋…个…体…陈…星…生…命…体…征…稳…定…(…昏…迷…状…态…除…外…)…建…议…唤…醒…协…助…挖…掘…” 光铠搋子手把目标转向了我。
我靠坐在被挖开一小半的“渡鸦”球体旁,后背抵着冰冷的金属!
那条“麒麟臂”在夕阳余晖下散发着不祥的暗红微光,皮肤下的灼热感似乎随着温度下降而内敛,但纹路依旧清晰搏动。
喉咙的灼痛和全身的散架感让我意识昏沉。
菜鸟用意念“沙铲”又抛走一小撮沙子,累得直翻白眼:“星哥…醒醒!该…该你的‘暖宝宝’…呃不…麒麟臂…上场了!烤…烤沙子…让它…变玻璃…好挖点?”
沙地里,那株被挤得七荤八素的嫩芽,蔫蔫地扎在陈星脚边一小片沙砾里。
光晕微弱,茎秆耷拉着,顶端沙粒有气无力地点着。
它几根纤细的根须小心翼翼地探出,触碰着我那条灼热的右臂皮肤。
嗡——!
一股微弱但清晰的暖流顺着根须涌入嫩芽!
它那蔫蔫的茎秆猛地一颤!如同久旱逢甘霖,顶端沙粒瞬间恢复了活力,开始高频点动!光晕肉眼可见地变得明亮、凝实!
意念里传递出“舒服!”、“再来点!”的愉悦碎片。
“滋…嫩…芽…通…过…接…触…吸…收…个…体…陈…星…右…臂…辐…射…余…热…能…量…恢…复…速…度…提…升…3…0…0…%…推…测…心…情…:…‘…充…电…宝…真…香…’…” 光铠搋子手精准翻译。
“充电宝?” 菜鸟看看精神焕发的嫩芽,又看看我那条依旧昏迷但“无私奉献”的右臂,意念频道飘过“星哥…你的胳膊…成…公共充电桩了?”、“豆芽牌…吸热机?”、“可持续发展!”
铁蛋叔喘匀了气,挣扎着坐起来,看着自己那只沾满沙子的搋子手,再看看埋了大半的铁球,和旁边一个半残(我)、一个弱鸡(菜鸟)、一个充电(嫩芽)的队友,一股“保洁队长带领老弱病残开荒”的悲凉涌上心头。
“操…指望不上…” 他认命地啐了一口带沙的唾沫,再次把搋子手狠狠吸在“渡鸦”球壳上,“接着挖!”
噗嗤…噗嗤…噗嗤…
夕阳彻底沉入沙丘,最后一丝余晖消失,沙漠的寒意如同潮水般涌来。
“滋…外…部…温…度…骤…降…能…量…消…耗…加…剧…建…议…寻…找…热…源…或…补…充…食…物…” 光铠搋子手报警。
“食物…” 菜鸟舔了舔干裂出血的嘴唇,意念“沙铲”都挥不动了,“意念…也…也饿扁了…”
铁蛋叔也饿得前胸贴后背,那只搋子手吸吐的动作都慢了下来。
这时,嫩芽的茎秆猛地挺直!顶端沙粒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刺目白光!一股强烈的、带着渴望和指引意味的意念波动汹涌而出!
“水!吃的!那边!” 清晰的意念指向沙漠深处某个方向!
我们顺着嫩芽指引的方向望去。
在清冷的月光和初显的星光下,远方沙丘的轮廓线后方…
一片朦胧的、摇曳的…绿色光晕?!
隐约可见模糊的树影婆娑,甚至…似乎有粼粼的水光反射着月光?!
“绿…绿洲?!” 菜鸟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新开的意念频道瞬间爆炸!“水!树!吃的!豆芽牛逼!意念导航!”
铁蛋叔铜铃眼也亮了,黑脸膛上燃起希望:“真…真有绿洲?!”
“滋…扫…描…到…前…方…3…公…里…存…在…强…烈…生…命…能…量…及…水…分…子…反…应…!…匹…配…度…9…8…%…!…确…认…为…绿…洲…!” 光铠搋子手的电子音带着罕见的激动!投影屏幕上q版铁铁蛋小朋友瞬间换上了沙滩裤和太阳镜,举着虚拟小椰子,一脸度假的惬意。
希望如同沙漠甘霖!
“挖!快挖!挖出‘渡鸦’!开车过去!” 铁蛋叔瞬间打了鸡血,搋子手吸吐的频率翻倍!“噗嗤噗嗤”如同蒸汽机!
菜鸟也跟打了兴奋剂似的,意念“沙铲”舞得虎虎生风(相对而言),虽然抛出去的沙子大部分糊了自己一脸。
嫩芽的光晕稳定地照耀着挖掘现场,根须愉悦地吸收着我右臂散发的余热,像个小监工。
在“绿洲就在前方”的精神bUFF加持下,挖掘效率显着提升!
终于!
哐当!
伴随着最后一块压舱石(大沙团)被菜鸟用意念“撬”开,“渡鸦信使”圆滚滚的金属身躯彻底从沙坑里解放出来!底部喷口还沾着沙粒。
“滋…载…具…解…放…!动…力…核…心…自…检…完…成…!损…伤…轻…微…!可…再…次…启…动…!” 光铠搋子手宣布。
“好!上车!去绿洲!” 铁蛋叔豪气干云,一把拉开舱门。
四人(加一芽)再次挤进狭小的驾驶舱。这次有了经验(和饥饿驱使),挤得稍微“有序”了点——铁蛋叔坐驾驶位(搋子手吸舵),菜鸟坐他腿上(充当人肉坐垫),我靠舱壁(麒麟臂当暖炉),嫩芽扎根在仪表盘缝隙(当车载绿植)。
“目标!绿洲!全速前进!” 铁蛋叔低吼,搋子手用力一“吸”驾驶舵!
嗡——!
“渡鸦信使”底部喷口喷射出淡蓝离子流,晃晃悠悠地悬浮起来,在清冷的月光下,朝着那片朦胧诱人的绿色光晕飞去!
速度不快,但胜在能飞!晚风卷着沙砾打在观察窗上,发出沙沙声。
“水…我要喝一桶…”
“椰子树…上面有椰子吧?”
“意念扫描!绿洲里有…烤沙蜥摊吗?”
菜鸟坐在铁蛋叔腿上,兴奋地用意念频道规划着绿洲大餐。
铁蛋叔也咧着嘴,炸毛的红发在观察窗灌进来的风里飞舞,仿佛已经闻到了烤肉的香气。
嫩芽的光晕温润,根须惬意地吸收着“暖炉”的热量。
三公里的距离,在悬浮球的慢速飞行下,感觉格外漫长。
那片绿色的光晕越来越近,树影越来越清晰,水光粼粼…
终于!
“渡鸦信使”悬停在一片…在月光下显得格外静谧、美好的绿洲边缘上空。
清澈的、如同弯月般的泉水倒映着星光!
几株高大的、枝叶繁茂的棕榈树环绕水边,宽大的叶片在晚风中轻轻摇曳!
岸边甚至还有一片绿油油的草地?!草地上…似乎还点缀着几朵小白花?!
“卧槽!天堂!” 菜鸟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降…降落!” 铁蛋叔声音发颤。
“渡鸦信使”缓缓下降,稳稳地落在柔软的草地上(?)。
舱门迫不及待地滑开!
清冽湿润、带着草木芬芳的空气瞬间涌入!如同琼浆玉液!四人贪婪地大口呼吸!
“水——!!!” 菜鸟第一个连滚爬爬冲出去,扑向那片清澈见底的月牙泉!
铁蛋叔也挣扎着爬出舱门,踏上那片…踩上去有点过于柔软的“草地”?他疑惑地低头…
嫩芽被我(半拖半抱)带出舱门,刚落地,它的茎秆猛地绷直!顶端沙粒疯狂震颤!发出一阵尖锐、带着极度惊恐的嗡鸣!光罩瞬间收缩到极致!
“滋…警…报!…高…度…能…量…幻…象…!…生…命…信…号…虚…假…!…水…体…成…分…扫…描…:…1…0…0…%…沙…粒…!…植…被…构…成…:…高…辐…射…菌…毯…拟…态…!…危…险——!!!” 光铠搋子手的电子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尖锐破音!投影屏幕上q版铁铁蛋小朋友的沙滩裤瞬间变成囚服,惊恐地指着前方!
菜鸟已经一头扑进了“月牙泉”!
噗——!!!
没有水花!只有漫天扬起的…滚烫沙尘!
他整个人如同撞进了一堆干燥的流沙,瞬间陷到了胸口!滚烫的沙砾灌满了他的口鼻!
“救…咕噜噜…” 菜鸟的惨叫变成了窒息的闷响!
“草!是幻象!” 铁蛋叔目眦欲裂!
只见眼前的“绿洲”如同被戳破的肥皂泡,瞬间扭曲、消散!
清澈的泉水变成了滚烫的沙坑!
繁茂的棕榈树变成了几株扭曲、干枯、覆盖着荧光菌斑的怪木!
绿油油的草地则是一片粘稠、搏动着的暗红色菌毯!正如同活物般,伸出无数粘稠的菌丝触手,缠向陷在沙坑里的菜鸟和站在“草地”边缘的铁蛋叔!
“吼——!!!”
一声低沉、贪婪的咆哮,从沙坑深处传来!
一个巨大的、由沙砾和暗红菌毯构成的漩涡在菜鸟身下形成!一张布满螺旋利齿、如同沙虫般的巨口若隐若现!
“菜鸟——!!!” 铁蛋叔想冲过去,但脚下的菌毯瞬间缠住了他的脚踝!粘稠湿滑,带着强大的拖拽力!
“滋…检…测…到…‘…沙…海…幻…影…兽…’…及…其…伴…生…‘…欺…诈…菌…毯…’…!…威…胁…等…级…极…高…!…建…议…立…即…撤…离…!…或…启…动…‘…终…极…清…洁…协…议…’…!” 光铠搋子手警报拉满!
“终极清洁?!清你个头!” 铁蛋叔一边用没被污染的左脚疯狂踢踹缠上来的菌丝,一边看着在沙坑里挣扎下沉、快要被拖进沙虫巨口的菜鸟,急得眼珠子通红!
“陈星!小祖宗!快想办法!”
我靠着舱门,那条“麒麟臂”在极度危机下,皮肤下的暗红纹路猛地爆发出刺目的红光!灼热感如同火山喷发!整条手臂如同烧红的烙铁!
沙地里,嫩芽似乎也豁出去了!茎秆绷得笔直!顶端沙粒疯狂旋转!一股凝练到极致、带着毁灭性净化气息的乳白光柱,混合着《野蜂飞舞》的狂暴变奏,狠狠射向缠住铁蛋叔的菌毯!
嗤啦——!!!
乳白光柱如同热刀切黄油!瞬间将大片菌毯灼烧成焦黑的灰烬!铁蛋叔脚下一松!
“好!” 铁蛋叔趁机挣脱,但他距离菜鸟太远!眼看菜鸟只剩下一个脑袋还在沙坑外挣扎!
“妈的!拼了!” 铁蛋叔眼中凶光一闪!那只鲜红的搋子手猛地抬起!不再是对着菌毯,而是…狠狠对准了沙坑深处那张若隐若现的沙虫巨口!
“终极清洁是吧?!老子…给你通通嗓子眼——!!!”
他发出一声撕裂夜空的咆哮!腰身拧转,全身力量灌注!那只沾满沙子的搋子手,如同投掷标枪般,带着一往无前的悲壮和荒诞…
狠狠朝着沙虫那张布满螺旋利齿的深渊巨口…
扔了过去——!!!
噗嗤——!!!!
一声极其沉闷、带着湿滑粘腻感的…命中声!
鲜红的橡胶搋子头,如同精准的空降兵,不偏不倚…严丝合缝地…吸附在了…沙虫巨口深处…那蠕动的、粘滑的…喉咙(?)壁上?!
“吼——???(闷响)” 沙虫的咆哮瞬间变调!充满了难以置信的…堵塞感?和…异物入侵的惊恐?!
它庞大的身躯在沙坑下猛地一僵!疯狂搅动的沙砾漩涡停滞了!
缠住菜鸟的拖拽力骤然消失!
“呕——!!!” 沙虫似乎想把这该死的“塞子”吐出来!巨大的口器疯狂开合、蠕动!但搋子头吸附得异常牢固!
“滋…‘…清…洁…模…块…’…成…功…堵…塞…目…标…消…化…道…入…口…!…造…成…‘…窒…息…’…及…‘…极…度…不…适…’…效…应…!…威…胁…暂…时…中…和…!…快…救…人…!” 光铠搋子手(本体还在铁蛋叔手腕上)激动播报!
“菜鸟!爬出来!” 铁蛋叔顾不上心疼他的搋子(暂时),扑到沙坑边,用那只没变异的手死命去拽菜鸟!
我也拖着灼热的右臂冲过去帮忙!
嫩芽的净化光柱持续灼烧着周围蠢蠢欲动的菌毯!
“呃…啊…呕…” 菜鸟被拖出沙坑,满身沙砾,剧烈咳嗽,吐出一嘴沙子,新开的意念频道里全是“得救了…”、“嗓子眼…全是沙…”、“那搋子…真…真进去了?”的弹幕。
沙坑下,沙虫还在疯狂扭动、干呕,试图摆脱喉咙里那个该死的、鲜红的、还在随着它蠕动而“噗嗤”作响的异物…
“撤!回‘渡鸦’!” 铁蛋叔当机立断,拖着菜鸟就往悬浮球跑!
我们连滚爬爬冲回“渡鸦信使”,砰地关上舱门!
嗡——!
“渡鸦”再次升空!头也不回地逃离这片该死的“海市蜃楼”!
观察窗外,那片虚假的绿洲彻底消散,只剩下月光下真实的、狰狞的沙坑和蠕动菌毯。
沙坑深处,隐约还能看到一点鲜红的反光在疯狂扭动,伴随着沉闷、痛苦的“吼…呕…”声,以及…微弱的、仿佛来自地狱深处的…
“噗嗤…噗嗤…”
铁蛋叔瘫在驾驶座上,看着自己光秃秃、只剩下光铠脉络的手腕(搋子头没了),又看看窗外那点越来越远的鲜红反光,黑脸膛上的表情从后怕到茫然,再到一种极其复杂的、混合着肉痛和荒诞的悲怆。
“老子的…搋子…” 他喃喃自语。
“滋…‘…清…洁…模…块…’…信…号…稳…定…!…生…命…体…征…强…劲…!…正…在…目…标…消…化…系…统…内…进…行…‘…深…度…清…洁…’…及…‘…情…绪…输…出…’…(…噗…嗤…噗…嗤…)…推…测…心…情…:…‘…工…作…使…我…快…乐…’…” 光铠手腕的电子音带着一丝诡异的欣慰。
菜鸟吐着沙子,意念频道弱弱地飘过一条:
“叔…节哀…您的搋子…在…在沙虫肚子里…找到了…新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