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明宇拿着终于整理好的一份详细方案，一大早兴冲冲地闯进了陆晓铭的办公室。
“陆经理！我有个重大提议！”宋明宇把厚厚一叠打印资料拍在桌上，“华阳宾馆如果接入携程和艺龙，可以快速的拓展线上客源！这是我写的方案和收集的注册流程和资料，你看一下。”
陆晓铭正在泡茶，闻言抬头，金丝眼镜后的眼睛微微眯起，露出一个标准的职业微笑：“宋经理果然有远见！互联网订房确实是未来趋势。这些事，你提出来就行了嘛，我让人去做，怎么还亲自写方案和流程啊。。。”
他坐下来，认真的翻看着桌子上的资料。“宋经理辛苦了！我看这个月要加奖金！”
“嗐，等有了成绩再说吧！还没开始呢不是？只是个提议。。。对了，这用不用上会让大家一起讨论讨论，通过一下啊？”
“不用，你的意见就是替大家想出来的意见。”
宋明宇心中一喜，没想到陆晓铭这么爽快就同意了。
“我这就让人去联系。”陆晓铭拿起座机，拨了个内线号码，“喂，小张啊，宋经理有个重要任务交给你——联系携程和艺龙，把我们宾馆挂上去。”
电话那头的小张似乎愣了一下：“啊？现在吗？”
“对，现在。”陆晓铭语气温和却不容置疑，“宋经理亲自盯这个项目，你全力配合。”
挂掉电话，陆晓铭冲宋明宇点点头：“放心，我让小张去办了，他是销售部的骨干，办事靠谱。”
宋明宇心满意足地离开，觉得自己终于要干成一件大事了。
七天过去，宋明宇每天都会问小张进展如何，小张总是回答：“正在走流程，平台审核需要时间。”
终于，在第八天的例会上，陆晓铭一脸遗憾地宣布：“宋经理，有个不太好的消息——携程和艺龙的审核没通过。”
“什么？！”宋明宇猛地站起来，“为什么？”
陆晓铭叹了口气，翻开笔记本：“平台回复说，我们提交的资料不全，营业执照扫描件不清晰，客房照片不符合规格，还有……”
“不可能！”宋明宇打断他，“我事先研究过咱们酒店的资料，全都符合要求！”
陆晓铭无奈地摊手：“可能是系统问题？或者……我们宾馆的硬件条件确实有点老旧，平台审核比较严格。”
宋明宇不信邪，当天下午直接拨通了携程的客服电话。
“您好，这里是携程网酒店合作部。”
“我是华阳宾馆的副总经理宋明宇，我想问一下，我们的申请为什么被拒了？”
客服小姐敲了几下键盘，礼貌地回答：“先生，我们系统里没有查到华阳宾馆的申请记录。”
宋明宇愣住了：“……什么？”
“是的，最近一周都没有来自华阳宾馆的提交信息。”
宋明宇挂掉电话，脸色铁青。他冲进销售部，发现小张正悠闲地刷着网页，桌面上干干净净，根本没有所谓的“审核材料”。
“小张，携程的事情你办了吗？”
“啊？办了啊，资料周三就交上去了啊。。。”
宋明宇当面再次拨通了携程的服务网，客服的回复当面戳穿了小张的谎言。
“你给我解释解释。”
小张嘴唇发白，站起身关上门，把宋明宇往里拉了拉，“宋经理。。。我。。。我这个资料，周三就交给陆总了。。。他说先审核一下。。。你看。。。具体为什么他说平台审核不通过。。。。。我就是个销售。。我也不清楚，您。。能不能别告我的状，再跟陆总。。。沟通沟通。。有些事儿。。我们这种决定不了。。。”
宋明宇手心发凉，他恍然间明白过来，阻止这件事往下进行的人到底是谁，但他为什么要阻止宾馆的发展呢？宋明宇百思不得其解。他退回到自己的办公室，静静的待了一会儿。
在安静的这十几分钟里，他第一次感到自己似乎跟成熟沾上了一点点的边儿，成熟就是，不再冲动，能等一等、想一想，而不是遇到不明白的上去就直白的撕开扯开布子，令大家都感到尴尬。
他决定先把接入平台的事放一放。与此同时，另一个最近一直在忙的大事有了结果：和一家旅行社的负责人连喝了几顿大酒后，这家旅行送来了《年度团队住宿合作协议》。
宋明宇拿着那份还带着油墨香的合同再次来到陆晓铭的办公室，他现在面对这个男人的时候，眼底有了警戒和敌意，在工作关系中，对方不真诚，似乎在暗自耍着什么手段，而他在试图证明自己的过程中，无意间给把这个表面上对自己百般照顾的人变成了一个“虚拟的对手”。
\"九十块含早，季度结算，首批五十间下周到店。\"宋明宇微微昂着下巴，国外带回来的银制袖扣在晨光里闪了闪，\"他们下半年还有三个教师团，全给我们。\"
陆晓铭正在泡茶的手悬在半空。
\"宋经理...\"陆晓铭抽了张纸巾慢慢擦拭桌子上的茶渍，睫毛在镜片上投下的阴影让人看不清眼神，\"这个价格...是协议价？\"
\"我核算过成本，保本微利。\"宋明宇故意用了财务部的术语，\"但能带起来自助餐厅和商品部的二次消费。\"
茶室突然安静得能听见电水壶的嗡鸣。陆晓铭的指尖在合同扉页摩挲了两下，突然轻笑出声：\"年轻真好啊。国外留学过的就是不一样，干劲儿、行动力、能力都是这个，\"他竖了竖大拇指，镜片反光遮住了骤然收缩的瞳孔，\"我马上让前台准备团队接待流程。\"
\"陆主任不看看违约条款？\"宋明宇的语调里带着一丝得意。
\"哦？\"陆晓铭的尾音扬起一个恰到好处的弧度。
\"如果月均入住不足二十间...\"宋明宇故意放慢语速，\"旅行社要补差价。\"他满意地看着陆晓铭喉结滚动了一下。
\"厉害。\"陆晓铭突然站起来，茶巾掉在地上也浑然不觉，\"咱们去餐饮部安排一下团队餐吧？\"他伸手引路时，宋明宇闻到他袖口飘出的沉香味比平日浓了三成。
第二天上午，志得意满的宋明宇刚打开电脑准备看看股票，客房部的李经理就怒冲冲的冲进了他的办公室。
“宋经理，听说您自作主张和旅行社签了合同？？您这个事儿怎么事先也不跟人商量？你怎么连问也不问啊？”
宋明宇退出电脑页面，带着一丝疑惑：“李经理，房子都空着，和旅行社签了合同，提升了入住率，有何不妥？”
\"宋经理知道鑫源公司包了多少间房吗？正好五十间。\"李经理掏出手机，在上面搜索着什么，\"每天。\"
宋明宇的后背突然爬上细密的冷汗。他想起那些凌晨一点的\"餐饮消费\"，想起财务室电脑里每月5号的固定转账。现在阳光旅行社要占用的五十间房，恰好撞上了那个神秘公司的包房量。
\"您看看，这周二，鑫源刚续约。\"他把手机转过来，“鑫源的房价可是350一晚，也是有违约协议的！您那90一晚，不赔了个底儿掉吗？哎呀！愁死我了！您签合同，为什么不跟人商量，问问啊！！”
宋明宇呆在原地，眼眶发懵。一夜之间，踌躇满志便成了惹了大祸。到底哪里出了错，揪紧的太阳穴没能给他答案。
还是太年轻了，第一个回合，完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