窟内的寒气比预想中更甚，刚走不过三丈，鬓角的发丝便凝了层白霜。小翠下意识往我身边靠了靠，袖袋里的流霞针发出细碎的嗡鸣，针尾星砂泛着幽蓝——这是魔气靠近的征兆。
“小心脚下。”林欢忽然抬手按住我的肩，她的玄铁匕首已出鞘半寸，刃光划破黑暗时，我才看清地面铺着的不是碎石，而是层层叠叠的枯骨，骨缝里缠着淡紫色的瘴气，正顺着靴底往上爬。林娟迅速结印，指尖弹出三枚镇邪钉，钉子没入地面的刹那，瘴气像被烫到般缩回骨缝，发出滋滋的声响。
茅山派的玄真道长跟在身后，引魂幡上的符咒忽明忽暗：“这些是早年入窟修士的遗骨，被混沌气蚀得没了灵智。”他说话时，幡面忽然卷起道黑影，竟是只缺了半张脸的厉鬼，对着我们龇牙咧嘴。小翠手疾眼快，扬手甩出三枚流霞针，银针穿透鬼影的瞬间，星砂爆发出刺眼的蓝光，厉鬼惨叫着化作青烟。
“小姑娘好手法。”玄真道长眼中闪过丝讶异，却没再多言，只是加快脚步往窟内走。我注意到他的靴底沾着些黑色粉末，与葬仙渊的怨魂骨灰气味相似，心底不由多了层警惕。
越往里走，空气越发粘稠，像是浸在化不开的墨里。忽然前方亮起片水光，镜花水月窟的核心——水月潭终于出现在眼前。潭水泛着奇异的银辉，水面倒映着窟顶的钟乳石，却在我们靠近时，倒影忽然变了模样：我看见自己站在女娲宫总坛的丹房里，手里捧着枚碎裂的补天石，师父正用失望的眼神望着我；小翠的倒影里，她变回了刚入师门的小丫头，因为打碎了长老的丹炉，正蹲在地上哭鼻子；林欢的倒影最是凶险，她浑身是血，匕首上缠着魔煞，身后是焚天宫弟子的尸体……
“莫看！”清玄长老的叮嘱忽然在耳边响起。我猛地闭眼，将定魂珠贴在眉心，大乘七层的灵力顺着血脉奔涌，识海里的莲花纹骤然亮起，潭水倒影带来的心悸瞬间消散。再睁眼时，林欢已用匕首划破掌心，鲜血滴在潭面，激起的涟漪让所有倒影都碎成了光斑：“这幻境能引动心底最痛的执念，别被它缠上。”
林娟取出早备好的“醒神露”，往每人鼻尖抹了点。灵草的清苦混着血腥气，让神智愈发清明：“按三才阵站位，我去引开玄真他们。”她忽然扬手将枚玉简掷向右侧的岔路，玉简落地爆发出刺目的光，果然吸引了玄真等人的注意。
“小姐，你看潭底！”小翠忽然指着水月潭中央。银辉最盛处，竟真有块彩石在缓缓旋转，石面的纹路与我腰间的青石佩完全吻合，正是女娲娘娘补天时剩下的那块补天遗石。我刚要踏水过去，潭面忽然掀起巨浪，无数只惨白的手从水里伸出来，抓向我们的脚踝——是那些枯骨修士的怨灵，被彩石的灵气惊动了。
林欢护着我往潭中央冲，匕首翻飞间，斩断的鬼手化作黑烟；小翠则绕到侧面，用流霞针在水面布下星砂阵，银针连成的光网暂时困住了怨灵；林娟的长弓嗡鸣作响，淬了清业露的箭羽穿透怨魂，在潭面炸出朵朵银花。三人的大乘灵力交织成网，像道坚不可摧的屏障，护着我一步步靠近潭底的彩石。
就在指尖即将触到彩石的刹那，身后传来玄真道长的怒吼：“那是贫道的！”他不知何时绕了回来，引魂幡卷着团浓郁的黑气，竟将林娟射出的箭羽都绞成了碎片。黑气里隐约能看见无数冤魂在挣扎，怨气之重，连潭水都泛起了黑泡。
你带了葬仙渊的怨魂灰！”我终于明白他靴底粉末的来历。这老道哪是来寻照心镜，分明是想用怨魂污染补天石，借混沌气修炼邪术！
林欢怒喝一声，竟直接引爆了护法令的灵力，青铜令牌爆发出的金光与潭水的银辉相撞，形成道巨大的漩涡，将玄真卷在了中央。漩涡里，玄真的道袍被金光撕碎，露出底下缠着的魔纹——他早就入了魔道！
“一起动手！”我扬手将定魂珠掷向漩涡，珠子在空中炸开，无数光点像星星般落在漩涡里。林欢与林娟的灵力顺着光点涌入，小翠则将所有流霞针都撒了出去，星砂与金光相融，竟在漩涡中心凝成个巨大的莲花印。
“不——”玄真的惨叫被莲花印吞没。当金光散去，潭水已恢复平静，只有几片残破的幡布浮在水面，很快便被潭水蚀得没了痕迹。
我弯腰拾起潭底的补天彩石，石头入手温润，与青石佩相触的瞬间，两股灵力轰然交汇，在识海里炸开片霞光。我看见女娲娘娘炼石补天的景象，看见无数修士为守护这方天地战死的画面，忽然明白，大乘境的真谛从不是修为多高深，而是守住本心，护佑苍生。
小翠扑过来抱住我的胳膊，脸上还沾着星砂：“小姐你看！彩石在发光！”彩石的光芒透过她的指缝漏出来，照在潭边的枯骨上，那些白骨竟渐渐泛起淡淡的灵光，像是终于得了安息。
林欢擦去匕首上的血污，护法令的碎片在她掌心闪着微光：“分舵的阵法有回应了，咱们可以出去了。”林娟望着潭面渐渐复原的倒影，忽然笑道：“你看现在的倒影，咱们四个都好好的站在这儿呢。”
潭水的倒影里，我牵着小翠的手，林欢与林娟站在两侧，身后是冉冉升起的霞光。这或许就是幻境想告诉我们的——只要彼此扶持，再深的执念，再险的秘境，都挡不住我们前行的脚步。
走出镜花水月窟时，长安仙城的第一缕阳光正好照进入口。清玄长老已等在古槐树下，见我们带着彩石出来，脸上露出欣慰的笑：“果然没看错你们。”她从袖中摸出个锦盒，里面是四枚新炼的“大乘丹”，“这彩石能助你们稳固境界，回去好好炼化，中州的秘境，还等着你们去探呢。”
小翠摸着怀里的彩石碎片（我特意敲下一小块给她玩），忽然想起什么：“长老，我的桂花糕……”
“早给你留着呢。”清玄长老笑得眼角堆起皱纹，“回去吧，分舵的丹房里，还炖着给你们补身子的灵参汤。”
阳光穿过槐树叶，在地上洒下斑驳的光斑。我握着补天彩石，感受着身边三人传来的灵力，忽然觉得，中州的风里，不仅有秘境的诡谲，有魔道的凶险，更有同伴的暖意，有守护的意义。而属于我们的修仙路，才刚刚走到最精彩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