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五的元宵夜,矶心阁的灯笼从檐角一直挂到江滩。小翠剪的“石矶娘娘护江图”剪纸贴在琉璃灯上,灯光透过红纸,将崖壁照得一片暖红。林欢与林娟领着弟子们在阁前煮汤圆,石质的大锅里,黑芝麻馅的汤圆浮浮沉沉,香气混着静心草的清苦,在江风里漫散开。
“小姐你看,石案上的平安石在发光。”小翠忽然指着阁内。那些来自石矶村的鹅卵石,此刻竟泛起淡淡的光晕,石面上朱砂画的符咒与灯笼的红光相融,在地面拼出半阙《石矶谣》——那是石矶村孩童传唱的歌谣,“青石板,柏枝香,娘娘护咱水一方”。
正赏玩间,江面上忽然漂来数十盏河灯。灯芯裹着松脂,在浪涛里稳稳燃烧,船头隐约传来诵经声。林娟掠到岸边查看,回来时手里捏着片菩提叶:“是定如寺的僧人,他们说黑石崖的地脉灵气引来了迁徙的候鸟,特来感谢石矶娘娘庇佑。”
我望着那些河灯顺流而下,忽然想起三元洞地官殿的拓片。定如僧当年在此忏悔三年,想必早已明白,真正的慈悲从不是诵经祈福,而是如石矶娘娘般,以无声之躯护佑一方生灵。
二月二龙抬头那日,石矶村送来消息:祠堂前的青石板裂开了道细纹,石缝里渗出清水,尝着竟有三元灵泉的甘冽。李执事在信里说,村民们不敢擅动,只在石旁搭了草棚,日夜焚香祷告。
我们赶到时,青石板的裂缝已宽寸许,清水顺着石纹蜿蜒,在地面汇成个小小的水洼,几只麻雀正落在洼边饮水。王氏捧着香灰,急得额头冒汗:“是不是咱哪里做得不对,惹娘娘生气了?”
我蹲下身,指尖抚过裂缝。青石的冰凉里藏着熟悉的脉动——是地脉灵气在自行疏导。女娲宫《地脉要术》记载,石脉每百年会有一次“呼吸”,裂缝是灵气外泄的通道,若强行封堵,反而会引发地动。“这是好事。”我取来三枚三元石,按“天、地、水”方位嵌入裂缝周围,“让灵气顺着石纹走,不出三月,裂缝自会愈合。”
果然,三月初三祭祀时,青石板的裂缝已窄得只剩发丝宽,石缝里长出株嫩绿的草芽,正是黑石崖特有的醒石草。李执事小心翼翼地将草芽挪到陶盆里,摆在祠堂的石案上:“这是娘娘给咱的信物呢。”
入春后,长江南岸忽然爆发“石疫”。沿岸的石头表面生出黑纹,触碰者会浑身乏力,连修士的灵力都变得滞涩。最先发现异常的是采石矶的渔民,他们说江里的礁石都像蒙了层灰,网撒下去总被莫名的力量扯破。
林欢带着探测符勘察后,脸色凝重地回报:“是西南方的‘蚀石瘴’顺着地脉流过来了,那瘴气专噬石灵,已污染了三处石矶。”蚀石瘴是上古遗留的邪煞,女娲宫典籍说它“遇石则腐,遇灵则噬”,当年石矶娘娘曾以自身灵脉镇压,没想到今日竟重现。
“得用石矶灵气反制。”我取出矶灵密室带回的大乘莲莲子,“这莲子吸足了娘娘残灵,可布‘锁瘴阵’。”我们领着弟子沿江布阵,将莲子埋入受污染的石矶下,再以三元石为引,催动女娲宫的“固石诀”。
当最后一枚莲子入土,长江南岸忽然腾起淡金色的光雾。光雾中,无数石灵虚影浮现,它们顺着地脉游走,所过之处,黑石纹如冰雪消融。有渔民远远望见,说光雾里似有位素裙女子,指尖拂过礁石,黑纹便化作点点星光——那正是石矶娘娘的轮廓。
瘴气退去后,受污染的石矶上长出了新的苔藓。我摘下片苔藓细看,发现里面竟混着极细的香灰,想来是石矶村祠堂的香火灵气,顺着地脉赶来相助。“原来守护从不是孤军奋战。”林娟望着江面上盘旋的水鸟,“石灵、香火、人心,本就是一体。”
端午那日,定如寺的僧人送来一尊玉雕的石矶娘娘像。玉像用的是黑石崖的暖玉,雕工质朴,却将娘娘指尖凝石的姿态刻得栩栩如生。“住持说,这玉像需经长江水浸泡七七四十九日,才能与地脉相通。”送像的小沙弥捧着玉像,眼神虔诚,“寺里还抄了百卷《定江经》,愿供在矶心阁,助姑娘们护持地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