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止是山,”泠的声音很冷,“我们脚下的这片废墟也在‘醒’过来。”
众人低头看去,他们走过的那些残破石板缝隙中正丝丝缕缕地渗出黑色的雾气。
那些雾气在半空中凝聚成一张张哀嚎扭曲的人脸,无声地追逐在他们身后。
“我的乖乖,”公输明看得头皮发麻,“这鬼地方连块石头都成精了,还好有王妃在,不然咱们刚进来估计就被这里的地皮给生吞了。”
“别掉以轻心,”萧煜的目光始终警惕地扫视着四周,“这些都只是开胃小菜,越是靠近核心,我们遇到的阻力就会越大。”
他的话音刚落,走在最前面的锻炎忽然停下了脚步。
“前面过不去了。”他沉声说道。
众人向前看去,他们所在的这块浮空废墟到这里已经到了尽头。
前方是一道宽达千丈的巨大鸿沟,鸿沟之下深不见底。
鸿沟的对面悬浮着另一座更加宏伟的黑色平台。
一座由无数森森白骨堆砌而成的王座,就矗立在那座平台的正中央。
数不清的扭曲而半透明的灵魂,如同囚犯一般被禁锢在白骨的缝隙之中。
他们挣扎着、哀嚎着伸出虚幻的手臂。
仅仅是远远地看着那座王座,就让楚玄逸感到一阵阵地头晕目眩,心神失守。
“我的天爷,这……这是杀了多少生灵,才能堆出这么个玩意儿。”他脸色发白地说道,“这品味也太差了点吧。”
“管他坐在什么椅子上,”锻炎将巨锤重重地往地上一顿,“一锤子砸烂就是了。”
“这股恶意……”泠握着三叉戟的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比深海里最凶恶的海兽还要纯粹一万倍。”
白骨王座上端坐着一个模糊的人形阴影,却并非实体,它没有五官也没有四肢,仅仅是一个轮廓。
但就是这样一个模糊的阴影,其散发出的纯粹恶意却仿佛能够冻结时空。
天外邪魔的意志本体。
它,终于现身了。
萧煜默默地走到阿九的前面,将她娇小的身影挡在了自己的身后。
就在众人屏息戒备的时候,一道无法分辨男女的声音响起。
“我的新娘,你终于来了。”
“新娘?”楚玄逸的下巴差点掉在地上,“谁?阿九?我没听错吧,这鬼东西在说什么胡话。”
萧煜的脸瞬间变冷。
那模糊的阴影似乎对萧煜的杀意毫不在意,它发出了愉悦的笑声。
“看,我为你准备的聘礼。”
它缓缓地抬起一只由黑暗凝聚而成的手臂。
随着它的动作,众人面前的虚空中景象开始变幻,一幅无比清晰的画面浮现在他们眼前。
那是北境的战场。
无穷无尽的邪魔大军,正一波接着一波疯狂地冲击那道金色光幕。
护世大阵此刻已经布满了细密的裂痕,这道守护着世界的最后屏障已经摇摇欲坠,随时都有可能彻底崩溃。
“一个即将破碎的世界。”
“我将会在你的面前亲手捏碎它,捏碎你所有的希望,所有你在乎的人。”
“然后,我会让你在最深的绝望之中戴上我的冠冕,坐上我的王座成为我永恒的新娘。”
“这才是我送给你最完美的聘礼。”
邪魔的意志毫不掩饰它的目的,它要用最深的绝望来击溃阿九的心防。
它要摧毁她的精神,污染她的灵魂,然后将她变成和自己一样的混乱而邪恶的存在。
“你找死。”
萧煜向前踏出一步,周身被压制了九成的力量,竟在滔天的怒火下隐隐有了突破的迹象。
“我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你这么不要脸的。”楚玄逸也气得浑身发抖,“拿别人的家当聘礼,还想强娶民女,你算个什么东西。”
邪魔的意志却根本没有理会他们。
它的“视线”从始至终都只锁定在阿九一个人的身上。
阿九从萧煜的身后慢慢地探出了脑袋。
她看了一眼空中的战场画面,又看了看对面王座上那团扭曲的黑影。
“你弄坏了我的家。”她很认真地说道。
“那里是我的家,你不可以把它弄坏。”
邪魔的意志似乎愣了一下。
“还有,”阿九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我不是你的新娘。”
她转过身,伸出手紧紧地抓住了萧煜的手,然后回头看着那团黑影宣布道。
“我已经成亲了。”
“他,才是我夫君。”
“夫君?”模糊的人形阴影声音里带着一丝嘲弄。
“你生来便应是俯瞰众生的神只,是执掌法则的女皇,却甘愿为了一个凡人,一个蝼蚁束缚住自己。”
“不可饶恕。”
那邪魔的意志似乎被阿九的“执迷不悟”彻底激怒了。
它直接发动了最强的精神攻击。
就在一瞬间,在场的人除了阿九之外,都感觉自己的脑袋被一柄巨锤狠狠地砸中了。
“呃啊。”
楚玄逸发出痛苦的闷哼,他双手抱头,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我的脑子……我的脑子要炸开了。”他觉得有无数根钢针疯狂地搅动他的脑髓,那种痛苦远超任何肉体上的折磨。
“该死的,”锻炎咬紧牙关,脖子上的青筋一根根暴起,“这是什么鬼攻击,完全打不着也防不住。”
他的身体强悍如山,可面对这种直接作用于精神层面的攻击,却显得毫无用处。
“稳住心神,”萧煜是所有人中状态最好的一个,但他的额头上也沁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它想直接抹去阿九的意识,我们必须拦住它。”
他深吸一口气,强忍着脑海中那撕裂般的剧痛,体内那仅存的一成内力轰然运转。
“结阵。”
他低吼一声挡在了阿九的身前。
其他人闻言,也立刻强忍着剧痛以最快的速度行动起来。
五个人以五个不同的方位,瞬间将萧煜和阿九两人护在了最中央。
“把你们所有的精神力都集中起来。”萧煜的声音在众人混乱的脑海中响起。
楚玄逸疼得龇牙咧嘴,但他手上的动作却丝毫没有停顿。
他盘膝而坐,双手在胸前掐出一个玄奥的法印,“太上忘情,心若冰清,天塌地陷,于我……”
他的话还没念完,脑子又是一阵剧痛差点一口气没接上来。
“我这个道士,好像有点水货。”他自嘲地苦笑了一声。
“别废话,集中精神。”锻炎将巨锤往身前一插,双手死死地按在锤柄上,他将自己的意志毫无保留地释放了出来。
泠和灵犀也各自闭上了双眼。
就连公输明,也从怀里掏出一堆奇奇怪怪的零件,飞快地在身前组装成一个不断旋转的,发出微弱嗡鸣声的金属圆盘。
“我神机阁的先辈,一生钻研机关术,靠的就是这股百折不挠的劲儿。”他咬着牙说道,“想冲过去,先问问我手里的扳手答不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