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辈，这棋局考验的恐怕不只是行军布阵的谋略吧。”
“你很敏锐，”机老赞许地点了点头，“寻常的棋艺在这天元棋局面前毫无意义，它真正考验的是执棋者的‘取舍’与‘道心’。”
“取舍与道心？”
“没错，”机老看向萧煜，眼神变得深邃起来，“棋盘之上，每一个棋子都代表着不同的事物，有你的军队，有你的城池，有你的子民，也有你的信念和你的……执念。”
“每走一步你都会面临一个选择，是牺牲一城百姓换取战术上的优势，还是为了保全部队放弃重要的战略要地。”
“你走的每一步都将反映出你内心最深处的道，而你的道将决定这盘棋最终的结局。”
机老的话让楚玄逸的心沉了下去。
这已经不是棋局了。
这是一场对人性的拷问。
萧煜却面无表情，只是冷冷地看着机老。
“说完了吗？”
“说完了。”
“那就开始吧。”
萧煜的语气里没有丝毫的犹豫。
别说道心，就算是让他堕入魔道，只要能救阿九他也在所不惜。
“王爷，让我先来。”楚玄逸拦住了他，“这棋局变幻莫测，我先为你探一探路。”
身为大周国师，楚玄逸在奇门遁甲、阵法推演上的造诣当世无双。由他来破解这天元棋局，是最好的人选。
萧煜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退到了一旁。
楚玄逸深吸一口气，走到了星象棋盘的边缘。他凝神望去，整个棋局的影像瞬间涌入他的脑海。
机老看着他缓缓开口，“棋局开始。”
“请落子。”
楚玄逸的双眼中仿佛有星辰在流转。
他的大脑飞速运转着，整个天元棋局的每一个细节都被他拆解、分析、重组。
代表着“军队”的白色光点，代表着“城池”的蓝色光点，代表着“子民”的金色光点，还有代表着“敌军”的黑色光点。
一切都清晰地呈现在他的脑海之中。
“敌军势大，三路合围。我方兵力分散，粮草不济，固守城池乃是下下之策。”
楚玄逸口中喃喃自语。
“为今之计，唯有行险招。弃车保帅。”
他眼中精光一闪，伸出手指朝着棋盘上一个代表着己方主力军队的白色光点虚空一点。
“第一步，合兵一处，急行军三百里，突袭敌军中路帅帐。”
随着他的动作，棋盘上的白色光点果然汇聚成一股，化作一道流光直插敌阵。
“嗡。”
棋局震动。
代表敌军的黑色光点瞬间骚动起来，但中军被破，阵型大乱，首尾不能相顾。
白光所过之处，黑点纷纷溃散。
“成了。”
一名龙影密探忍不住低声喝彩。
就连萧煜的眼中也闪过一丝赞许。
楚玄逸这一招釜底抽薪，确实精妙。
然而，机老那虚幻的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
“取舍已定，结局已现。”
他的话音刚落，棋盘上发生了惊人的变化。
只见那股势如破竹的白色流光在凿穿了敌军中路之后，后继乏力，陷入了敌方左右两翼的包围之中。
与此同时，那些被楚玄逸主动放弃的代表着“城池”和“子民”的蓝、金色光点在失去了军队的庇护后，被潮水般涌来的黑色光点迅速吞噬。
最终，那支孤军深入的白色主力也在敌军的疯狂反扑下光芒耗尽，彻底消散。
整个棋盘被代表失败的黑色彻底笼罩。
“噗。”
楚玄逸猛地后退一步，一口鲜血喷了出来，脸色煞白如纸。
“玄逸。”萧煜立刻上前扶住了他。
“我没事。”
楚玄逸摆了摆手，眼神中充满了震惊和不解。
“怎么会……我的推演明明万无一失，牺牲局部换取全局的胜利这是兵家常事，为何会败得如此彻底？”
机老的声音再次响起。
“因为你舍弃了不该舍弃的东西。”
“你为了胜利舍弃了你的子民，一个连自己子民都无法守护的统帅，他的军队早已失去了战意与军魂，又怎能不败？”
“棋局重置。”
话音落下，棋盘上的黑色褪去，所有的光点又恢复了最初的模样。
楚玄逸擦去嘴角的血迹，眼中闪过一丝倔强。
“我明白了，再来。”
这一次，他改变了策略。
他不再追求速胜，而是稳扎稳打，将所有代表“军队”的白色光点分派到各个“城池”之中，构筑起一道坚固的防线，全力守护那些金色的“子民”光点。
“王爷，你看。”一名龙影低声道，“楚大人这次把所有城池都守住了。”
只见棋盘上黑色的光点一次又一次地发起冲击，却始终无法突破白光的防线。
金色的光点安然无恙。
但代价是，白色的光点在持续不断的消耗中变得越来越暗淡。
敌军的数量实在太庞大了。
一个时辰后。
随着最后一个代表“军队”的白色光点熄灭，那道固若金汤的防线轰然崩溃。
黑色的潮水瞬间淹没了一切。
“噗。”
楚玄逸再次喷出一口血，身体晃了晃几乎站立不稳。
“又败了……”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苦涩和迷茫。
“为何？我明明已经守护了所有子民，为何还是会败？”
机老的身影依旧淡漠。
“因为你的道是守护，但守护是需要力量的。”
“你为了守护将所有力量分散，放弃了主动，面对数倍于己的敌人一味地防守，最终只会耗尽所有力量迎来灭亡。”
“你守住了过程，却输掉了结局。”
“棋局重置。”
棋盘上的光点第三次恢复了原状。
楚玄逸看着那棋盘，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冷汗。
这根本就是一个无解的死局。
主动进攻，会因为舍弃子民而失去军心，最终败亡。
全力防守，会因为力量耗尽而被活活拖死，最终败亡。
无论他怎么选择，似乎都只有失败这一个结局。
这棋局，根本就没有所谓的胜利之法。
“我不信。”
楚玄逸咬着牙，又尝试了十几种不同的策略。
时而分进合击，时而诱敌深入，时而断敌粮草……
他用尽了毕生所学，将兵法谋略发挥到了极致。
但每一次，无论前期取得多大的优势，最终的结局都是满盘皆输。
每一次失败，他的心神都会受到一次冲击，脸色也变得越来越苍白。
“咳咳……”
又一次失败后，楚玄逸剧烈地咳嗽起来，鲜血染红了衣襟，他的身体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
“玄逸，够了。”
萧煜按住了他的肩膀，一股精纯的内力渡了过去，稳住了他即将涣散的心神。
“王爷，我……”楚玄逸充满了颓败感，“这棋局……是死局，根本就没有赢的可能。”
他看着萧煜眼中满是愧疚。
“对不起，王爷，我拿不到神石。”
“我推演了上百次，每一次都是死路一条。进攻会输，防守会输，无论怎么选都是输，这根本就不是一个为了让人赢而设下的棋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