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昭月的身影刚掠过村南的老杏树，苏倾雪的银铃声便裹着夜雾飘来。她发间的珍珠步摇在月光下泛着幽光，素白裙裾沾了草屑，却仍保持着惯有的从容——只是指尖无意识地绞着腰间的同心佩，露出几分急切。
“人都到齐了。”楚红妆的笑声跟着炸开，赤焰蝎在她肩头竖起毒刺，尾部的火焰在夜色里像跳动的血珠。她晃了晃腰间的青瓷瓶，里面装着泛着幽蓝的解毒剂，“毒宗的千虫散我加了三倍量，那些墨绿毒刀要是敢划开皮肉——”她歪头一笑，指甲在瓶口刮出刺耳的声响，“我让他们的伤口先长蛆虫再烂骨头。”
秦挽霜从粮仓后转出来时，玄色劲装还沾着谷壳。她腰间的连弩擦得发亮，左手握着半块碎陶，那是方才在墙上画防线时掰断的。“村东的洼地能伏三十人，西头的老井可以做暗哨——”她的声音带着惯有的利落，却在看见叶凡时顿了顿，指尖轻轻碰了碰自己颈间的玉牌——那是叶凡前日送她的避毒玉，此刻正贴着心口发烫。
叶凡站在青石板上，内天地里的山川随着心跳起伏。他能清晰感知到三千甲士的位置：最前排的黑鳞马喷着白气，马腿上系的铜铃每走三步便会相撞；中间的盾兵甲叶间隙里塞着浸毒的棉絮，毒雾正顺着甲缝往外渗；最后方的弓手腰间箭囊挂着狼牙坠，每移动一步都会发出细碎的碰撞声。
“听着。”他的声音不大，却像一根细针精准扎进每个人的耳膜。林昭月的剑突然嗡鸣，替他的话做了注脚——那是她用太初剑气共鸣，确保每个字都传进同伴耳中。“他们要的是我的命，是叶家的秘典，是苍梧的剑谱，是毒宗的万蛊经，是大楚的兵符。”他扫过众人，苏倾雪的指尖在袖中扣住淬毒的银簪，楚红妆的赤焰蝎爬进她掌心，秦挽霜的连弩悄悄上弦，林昭月的剑穗在风里绷成直线。
“但他们不知道——”叶凡的手指抚过腰间的九霄环佩，神器上的云纹突然泛起金光，“我们要的，是他们的命。”
苏倾雪最先动了。她转身往村西的竹林走去，银铃在腰间碎成一片，裙角扫过的地方，三枚细如牛毛的机关针“叮”地没入土中——那是她今早用寒梅阁的“千蛛引”改良的陷阱，触发后会喷吐迷魂粉，足够让二十个甲士在原地打三个转。
楚红妆追上去，把青瓷瓶塞进她手里：“你总说自己百毒不侵，上次中了蚀骨散还不是我救的？”苏倾雪低头看了眼瓷瓶，忽然轻笑出声，指尖在瓶颈抹了抹，留下一道淡红的唇印：“那便谢过楚姑娘了。”
秦挽霜已经蹲在地上，用树枝在泥里划拉。“村口由我和昭月守正面，”她的树枝点过青石板，“苏姐姐的陷阱在西竹林，红妆的毒蛊在东洼地——”话没说完，老槐树下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叶公子！”一个系着蓝布腰带的村民跌跌撞撞跑来，裤脚沾着血，“村北的芦苇荡！有百来号人绕过去，扛着撞门槌！”
叶凡的瞳孔微微收缩。内天地里的推演突然多出百道气息，正贴着芦苇荡的水面向西迂回——方才他只顾着正面的三千甲士，竟漏了这股暗棋。前世被暗算时，也是这样的分兵之计，从背后捅来的刀最致命。
“霜儿。”他转头看向秦挽霜，后者已经摘下连弩，玄色披风在风里猎猎作响。“带二十个青壮，绕到芦苇荡后面截杀。”他从怀中摸出半块虎符，那是大楚皇帝亲赐的“镇北令”，“用这个调村外的护院队，记得——”
“只留活口。”秦挽霜接过虎符，指尖在符面的错金纹路划过，“我要知道是谁派他们来的。”她转身时，连弩上的弦“嗡”地一声，像极了战鼓的前奏。
林昭月的手按在他后颈。她的掌心带着雪山闭关时的凉意，却让他莫名安心。“我守村口。”她的剑已经出鞘三寸，剑尖垂着的同心结被剑气震得轻颤，“你呢？”
“我来会会那位骑黑鳞马的将军。”叶凡摸了摸腰间的九霄环佩，神器的热度透过布料灼着他的皮肤。内天地里的山川突然翻涌，他看见金色的天道之力正顺着经脉游走，将敌军的阵型、破绽、甚至那将军握刀的手因为旧伤在微微发抖的细节，都刻进了识海。
远处传来甲叶相撞的声响，比之前更近了。月光被血雾染成暗红，照在黑鳞马的鳞片上，像铺了层凝固的血。那将军的鬼头刀举起来时，刀身上的血槽泛着幽绿，毒液滴在青石板上，“滋啦”一声烧出个焦黑的洞。
“昭月。”叶凡忽然转身，握住她持剑的手。剑穗扫过他的手背，有点痒，像前世她在他耳边说“我信你”时的呼吸。“等会我若用内天地引动天地元气，你的太初剑气要跟着我转——”
“我知道。”林昭月截断他的话，剑尖轻轻挑起他一缕发丝，“你引气，我破势，苏姐姐封退路，红妆毒援军。”她的眼睛在夜色里亮得惊人，像藏了两颗星子，“前世你站在问道巅峰时，也是这样，把每一步都算到极致。”
叶凡一怔。前世的记忆突然涌上来：他站在雷劫里，脚下是碎裂的山河，身后是背叛的盟友。而此刻，他的身后有四个身影，有银铃、有剑鸣、有蛊虫、有弩啸，像四根定海神针，把他漂泊千年的魂，稳稳钉在了人间。
“走了。”他松开手，退到村口中央。九霄环佩发出龙吟，震得四周的竹枝簌簌落下。内天地里的山川开始震动，他能感觉到，方圆十里的元气正被他牵引着，在头顶聚成金色的旋涡。
黑鳞马的嘶鸣已经近在咫尺。那将军的脸终于清晰——左脸有道刀疤，从眉骨划到下颌，正是前世伏击他时，那个躲在暗处放冷箭的“忠勇伯”。
“来得好。”叶凡低声说。他的周身泛起金色光雾，那是天道之力具象化的形态。脚下一步迈出，青石板裂开蛛网般的纹路；第二步，九霄环佩的龙吟盖过了甲叶声；第三步，他的瞳孔里映出将军惊恐的脸——因为他看见，叶凡身后的虚空里，正缓缓浮现出一片山川虚影，有瀑布轰鸣，有苍松挺拔，有霞光万道。
“那是...内天地？！”将军的鬼头刀“当啷”落地。
就在这时，叶凡听见身后传来一声极轻的“咔”。像是什么东西，踩断了一根枯竹。他迅速转身，目光锐利如刀，扫视四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