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大的幽蓝雨珠砸在叶凡眉骨上，凉意顺着皮肤渗进血脉。他本能地抬手抹了一把脸，雨水入喉的刹那瞳孔骤缩——这苦中带甘的滋味，分明与苏倾雪调制的“醉生香”如出一辙。
“昭月！”他反手攥住林昭月的手腕，指尖触到对方掌心薄茧的瞬间，对上她同样紧绷的目光。少女耳尖沾着雨珠，柳叶剑已出鞘三寸，剑气凝成淡青色伞盖罩住三人头顶，雨珠打在剑幕上迸出细碎银芒，像极了她琴房里那架冰弦琴被拨响的尾音。
“冥...冥河阵！”刀疤男的嘶吼突然变调。他原本因运功而涨红的脸此刻泛着青灰，鬼头刀当啷坠地时，左手背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爬满青斑，指甲缝里渗出黑血。剩下的黑衣人更惨，有个瘦高个正抓着喉咙满地打滚，脖颈处鼓起拇指粗的血泡；另一个矮壮汉子直挺挺僵在原地，眼珠凸出，连招魂铃都摔进了黑红腐液里，铃舌摇晃的声音像垂死的蛐蛐。
叶凡内天地里的九霄环佩突然轻鸣。他念头一动，那抹熟悉的阴脉气息顺着雨丝钻进内天地，竟被自动运转的天道之力分解成细碎光点。这让他想起昨日在妖兽洞穴里发现的阴脉——原来幽冥宫是用活人血祭滋养阴脉，可这雨...
“是灵雨。”苍老的声音突然从身侧传来。墨云子不知何时摘下了斗笠，银发被雨水打湿贴在额角，却仍端着那盏青瓷茶盏。他盯着雨珠坠入茶盏溅起的蓝花，浑浊的眼睛里泛起微光，“天道之力凝结的灵雨，能破阴邪。”
叶凡猛地转头。这位总说“老骨头经不起折腾”的隐世高人，此刻袖角无风自动，茶盏里的雨水竟在缓缓旋转，形成微型旋涡。他突然想起三日前在破庙，墨云子曾盯着他内天地里的九霄环佩说“此器与天道有渊源”，原来...
“走！”林昭月的剑幕突然震颤。她望着二十步外逐渐爬起的刀疤男——那男人虽然半边身子僵硬，右手却还死死攥着半块刻着骷髅的令牌。“他们在传讯，幽冥宫的援军要到了。”
叶凡的指节捏得发白。他能听见远处山林里传来枯枝断裂声，至少有五股凝气境的气息正快速逼近。低头看向脚边黑衣人，发现他们的尸体正在被雨水腐蚀，皮肤像融化的蜡块般剥落，露出下面青灰色的筋肉——这哪是普通杀手，分明是被阴脉侵蚀的活死人！
“跟我来。”墨云子突然转身，茶盏里的旋涡“咻”地钻入雨幕。他踩着湿滑的山石健步如飞，白发在雨里扬起，竟比年轻的林昭月还快三分。叶凡拉着林昭月紧随其后，内天地里的天道之力自动护在周身，幽蓝雨珠撞上来便化作星芒，连衣摆都没沾湿。
三人钻进密林时，身后传来数声暴喝。叶凡回头瞥了一眼，七八个黑衣蒙面人正踏着腐液冲来，为首者腰间挂着九串招魂铃，每走一步都发出刺耳的嗡鸣。他注意到那些人的眼眶泛着幽绿，分明是被阴脉控制的傀儡，心头更沉——幽冥宫这次怕是动了血本。
“这雨...”林昭月收了剑，指尖还凝着剑气。她望着落在掌心的雨珠，见那幽蓝液体正顺着掌纹游走，像有生命的灵蛇，“为何能克制他们？”
墨云子在一棵老槐树下站定，茶盏往地上一扣，雨水立刻在四周形成半人高的水幕。他从怀里摸出一个青铜酒壶，仰头灌了口，喉结滚动时说：“老夫在终南山观雨三十年，发现每月十五子时，天道会降下一缕清辉。”他指了指雨幕外的幽蓝雨珠，“用三百年寒玉承接，以自身道韵温养，便是这灵雨。阴脉属戾，天道属清，自然相克。”
叶凡瞳孔微缩。他前世虽为问道境，但从未听过这般养雨之法。内天地里的九霄环佩又开始轻鸣，他试着引动天道之力接触雨珠，竟发现雨丝与内天地产生了微妙共鸣——像是两块磁石，隔着层薄纱互相吸引。
“小友的内天地倒是妙。”墨云子突然笑了，眼角皱纹里沾着雨珠，“方才见你用内天地分解阴脉，这灵雨若借你内天地引导...”
“能精准打击！”叶凡脱口而出。他想起前世看过的古籍，天道之力需得载体才能显化，而他的内天地正是最好的媒介。若能将灵雨引入内天地，再通过内天地释放，岂不是能控制雨势范围？
林昭月的剑尖突然挑起一滴雨珠。她盯着那滴雨在剑气里旋转，忽然挥剑斩出——雨珠裂成七瓣，分别钉入七棵碗口粗的树干，每片雨瓣都在树皮上灼出焦黑的小孔。“确实能控制。”她转头看叶凡，眼尾被雨水浸得泛红，“但如何引导？”
墨云子指了指叶凡眉心：“用你的内天地。灵雨本就含天道气息，你又有‘天人合一’天赋，只需...”他突然住口，侧耳听了听，“有野兽。”
林昭月的柳叶剑“嗡”地出鞘。三人顺着她剑尖方向望去，只见三只青毛野猪正从灌木丛里冲出来，獠牙上还沾着草屑。这些野猪本该怕人，此刻却红着眼睛直扑过来，显然也被阴脉影响了。
叶凡深吸一口气。他闭眼沟通内天地，九霄环佩的鸣声在识海里炸开。当他再睁眼时，瞳孔里泛着淡蓝色微光——雨珠正顺着他的视线汇聚，在半空凝成拳头大的水球。
“去！”他指尖轻弹。水球“咻”地射向最前面的野猪。那畜生刚张开血盆大口，水球已没入它额头。下一秒，野猪突然发出尖啸，前蹄跪地疯狂蹭地，原本油亮的青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黄，连獠牙都开始碎裂。
林昭月的剑已经收回剑鞘。她盯着瘫在地上抽搐的野猪，又看了看另外两只——那两只原本冲得凶，此刻却在离水幕三步外停下，浑身发抖地往后退，连阴毒的红眼睛都褪成了正常的棕褐色。
“有效。”叶凡摸了摸下巴。他能感觉到内天地里的天道之力消耗了一成，却比平时运转功法恢复得更快——灵雨似乎在反哺他的内天地。
墨云子又灌了口酒，酒气混着雨水的清苦在空气里散开：“这雨我存了十年，够你们用三次。”他扫了眼雨幕外逐渐暗沉的天色，“幽冥宫的援军最多半个时辰就到，得回村子。”
林昭月已经开始收拾行装。她将剑穗上的雨水甩干，抬头时发尾滴下的雨珠正好落进叶凡掌心：“我护着前辈，你带路。”叶凡点头。他望着雨幕外被雨水洗得发亮的山林，想起方才瞥见的红影和同心佩，心里突然一暖——苏倾雪既然来了，定是留了后手。只是...
“嗷——”远处传来狼嚎。三人同时抬头，只见阴云翻涌的天空下，七道黑影如鹰隼般掠过树梢，腰间招魂铃的嗡鸣比之前更刺耳。为首者的衣襟被雨水打湿，露出胸口狰狞的骷髅刺青——是幽冥宫的“阴无常”！
叶凡握紧林昭月的手。他能感觉到少女掌心的温度透过雨水传来，内天地里的九霄环佩正发出急促的鸣响。回头看向墨云子，老人正将青铜酒壶里最后一滴酒倒进茶盏，浑浊的眼睛里闪过锋芒。
“走。”他说，“回村子，该让那些老东西知道，灵雨不是他们能算计的。”
雨还在下。三人的身影消失在密林深处时，远处的招魂铃与雨声交织成网，仿佛在预告一场更激烈的交锋。而在他们方才藏身的老槐树下，那滴被林昭月剑气钉住的雨珠突然发出幽蓝光芒，缓缓渗入泥土——像是某种约定，又像是某种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