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动山摇来得毫无预兆。叶凡的后颈先察觉到异样——原本贴在石壁上的冷汗突然被震得滑落，紧接着洞顶碎石簌簌坠落，砸在苏倾雪方才包扎的绷带上，崩出几点血花。
他下意识将众人往身后带，却被林昭月反手扣住手腕，那柄裹着血的长剑已横在两人之间，剑尖指向裂缝方向。“岩浆味。”楚红妆突然皱起鼻尖。这个南疆姑娘对气味的敏感堪比毒蛊，话音未落，众人便闻见刺鼻的硫磺味顺着风灌进来，混着腐肉般的腥气。
秦挽霜的指尖在腰间微动，那里藏着她私制的火药囊，目光却先扫过叶凡：“退？”
“不退。”叶凡的掌心抵在石碑上，震感通过石纹传来，像有活物在他骨节里啃咬。前世记忆突然翻涌——他曾在问道境时见过类似的空间裂隙，越是后退，裂隙吞噬的范围越会扩张。
内天地里，老桃树新抽的绿芽正随着他的心跳轻颤，那是方才五人精血交融时种下的羁绊，此刻竟成了最敏锐的感知源。“石碑的符文还在亮，说明封印阵没崩。”
他话音刚落，林昭月的剑便挑开一道黑影。那是团裹着岩浆的肉块，表面还粘着半张人脸，被剑气劈开时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啸。楚红妆低笑一声，指尖弹出三只青背蛊虫，虫身裹着银芒钻入肉块，眨眼间将其啃成白骨。白骨落地时，竟又渗出黑血，在石地上腐蚀出焦痕。
“这东西......”苏倾雪的短笛已抵在唇边，笛声清越如鹤鸣，扫过众人耳畔时，连震感都弱了几分。她眼尾的胭脂被血污晕开，倒衬得眼底的冷意更浓，“像是被怨气腌透的活尸，专破凡胎。”
叶凡的瞳孔微缩。他早该想到，方才用本命精血强行推动的封印只是权宜之计，裂隙深处那道更猩红的眼睛，才是真正的祸源。
内天地里，金液潭的涟漪突然剧烈起来，他心神一动，意识沉入其中——在金液下方，原本混沌的内天地边缘，竟浮现出几缕与石碑符文同频的微光。“是阵法！”他脱口而出，手指在石碑上快速摩挲。方才被血污覆盖的石纹下，藏着极浅的凹槽，细如发丝却脉络分明，像张蜷缩的蛛网。
前世在古遗迹见过的“星罗锁空阵”突然浮现在脑海，那些凹槽正是阵眼的引动节点。“这石碑不是普通的封印，是上古修士刻在空间裂隙上的锁灵阵！”
“需要我们做什么？”秦挽霜的手已经按在腰间的玉牌上，那是她从皇宫宝库顺来的阵旗，“布阵？护法？”
“布阵。”叶凡的指尖沿着凹槽游走，内天地的微光随着他的动作逐渐清晰，天道之力如细流涌入识海，将阵法的脉络在他眼前展开。
“锁灵阵需要五行本源做引，但这里的裂隙吞噬了太多生机……”他突然顿住，目光扫过众人染血的衣襟——苏倾雪腕间还滴着未擦净的血珠，林昭月剑鞘上沾着楚红妆的金蚕蛊血，秦挽霜掌心的伤口正渗出淡金色的血（大楚皇族特有的龙血）。
“用我们的血做引。”他的声音带着滚烫的热度，内天地的老桃树突然抖落一片新叶，叶尖凝着一滴金液，那是众人本源交融后诞生的灵物。“苏倾雪的毒血主杀，破尸气；昭月的剑血主刚，镇邪祟；红妆的蛊血主生，补生机；挽霜的龙血主御，固阵基。而我……”他咬破指尖，将血点在凹槽中心，“用内天地的天道力，引动锁灵阵的核心。”
苏倾雪的短笛突然变调，清越转为沉郁，像是在召唤某种远古的韵律。林昭月的剑嗡鸣着插入地面，剑尖所指，正是第一个阵眼凹槽；楚红妆拍碎腰间的银蛊盒，百只金蚕蜂拥而出，在石碑周围织成金色的网；秦挽霜的阵旗“唰”地展开，五面绣着青龙白虎的旗子插在四个角落，最后一面玄色旗子直插裂隙方向——那是她用自己的头发混着金线绣的“镇渊旗”。
叶凡的额头渗出冷汗。内天地的微光此刻化作实质的金线，顺着他的指尖钻入石碑凹槽，每填满一个节点，裂隙的震动便弱一分。但当他填到第七个节点时，石面突然泛起黑雾，将金线腐蚀出缺口。
“小心！”林昭月的剑再次出鞘，这次斩中的是从裂隙里伸出的骨爪，骨节上还挂着燃烧的岩浆。楚红妆的金蚕蛊蜂拥而上，却被黑雾腐蚀成金粉；苏倾雪的笛声骤急，竟震碎了半团黑雾，可她的指尖已渗出青紫色的毒血——那是强行催发内力的反噬。
“挽霜！”叶凡大喝一声。秦挽霜早有准备，玄色阵旗猛地一抖，一道青色光罩将众人护在其中。黑雾撞在光罩上发出嗤嗤声响，却再难寸进。
趁此机会，叶凡咬碎舌尖，鲜血混着内天地的金液喷在石碑上。金液所过之处，黑雾如冰雪消融，金线重新蔓延，将第七个节点填得透亮。第八个，第九个……当最后一个节点被填满时，整个石碑突然发出钟磬般的轰鸣。裂隙的震动戛然而止，黑雾如退潮般缩回深处，连那些活尸般的肉块都化作飞灰。
但众人还未松口气，便听见裂隙最深处传来一声闷吼，像是困兽撞在牢笼上的声响。“还差最后一步。”叶凡的声音有些发颤。他能感觉到内天地的老桃树在疯狂吸收众人的气息，新叶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连金液潭都泛起了涟漪。“需要我们五人同时注入本源力，激活锁灵阵的‘封’字核心。”
苏倾雪将短笛抵在唇边，吹出最后一个清越的音符；林昭月的剑指向裂隙，剑意如实质的光刃；楚红妆咬破指尖，将血滴在金蚕蛊王身上；秦挽霜的阵旗无风自动，五方神兽的虚影浮现在空中。叶凡闭上眼睛，内天地的天道力如江河奔涌，顺着指尖注入石碑——
“轰！”石破天惊的炸响中，裂隙边缘突然泛起蓝光。那蓝光像活物般蠕动着，将裂隙缓缓拉拢。众人望着逐渐缩小的缝隙，直到那道最猩红的眼睛被彻底吞没，才同时松了口气。
“成了？”楚红妆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轻颤，金蚕蛊王从她肩头爬下来，用触须轻蹭她的手背。“暂时。”叶凡抹去嘴角的血，目光却仍盯着石碑。方才激活阵法时，他分明在石纹深处看到一丝暗金，那是锁灵阵彻底闭合的关键，但此刻暗金却如游丝般若隐若现。“裂隙里的东西太强，锁灵阵只能封印百年。”
“百年够了。”秦挽霜扯下腰间的帕子，替他擦去脸上的血污。她的手指沾着龙血的淡金色，在他脸上留下淡淡的印记，“等我们都踏足长生境，再回来彻底解决它。”
林昭月突然将剑收入鞘中。剑鸣未歇，却多了几分清越，像是在应和她眼底的光：“我苍梧剑宗的太初剑典，正好需要斩尽世间不平。”
苏倾雪的短笛轻轻敲了下叶凡的额头，笛声里裹着三分调笑七分认真：“叶公子，下次冒险前，记得先给我们备点养颜丹——我这张脸要是破了相，万花楼的客人可要掀屋顶了。”
众人的笑声混着裂隙逐渐平息的嗡鸣，在山洞里回荡。叶凡望着他们染血的衣襟、泛青的眼眶，突然觉得内天地的老桃树又抽了片新叶。那叶子上凝着五滴不同颜色的血珠，在金液潭上投下五彩的光。
洞外，裂隙的震动终于彻底消失。但在众人看不见的深处，那道被封印的猩红眼睛，正缓缓闭合前留下最后一道血痕——像是某种警告，又像是某种期待。
“走。”叶凡弯腰拾起地上的拓本，上面的五色光已经淡得几乎看不见，“先回青岚城。我需要查古籍，找彻底破解锁灵阵的方法。”
他转身时，衣角扫过石碑。石纹里的暗金突然闪了闪，像是回应，又像是提醒。众人鱼贯而出，林昭月走在最后，她的剑突然轻鸣，像是在感知什么。但等她回头，只看见石碑上逐渐淡去的符文，和裂隙闭合后留下的幽蓝痕迹。
山风卷着雾气涌进山洞，将众人的脚印渐渐覆盖。而在更深处的裂隙里，那道血痕正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渗入锁灵阵的核心——像是种子，在等待破土而出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