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元山脉的晨雾还未散尽，叶凡走在最前面，靴底碾碎了几片沾露的松针。他能感觉到内天地里的《长生秘录》在发烫，像块烧红的炭，隔着皮肉往骨髓里渗暖意——这是秘录在催促，和前世他独闯此处时那种冰冷的灼烧截然不同。
“哥哥慢些。”楚红妆的银铃在身后脆响，她踮脚扯了扯他的衣袖，发间金蛊“嗡”地飞起来，绕着他头顶画了个圈，“红妆的金蛊说，前面林子里有活物在动。”小丫头的指尖还沾着丹炉的余温，方才她塞给每人三颗避毒丹，此刻正把剩下的丹瓶往腰间锦囊里塞，动作快得像只偷蜜的蜂。
秦挽霜的身影从左侧的树后闪出来，她原本束在头顶的墨发散了两缕，显然刚检查过周围地势。“东南方三十丈有片凹地，适合设伏。”
她晃了晃手中的玉扳指，星罗锁天阵的阵纹在扳指内侧若隐若现，“若有变故，我能在三息内布下困阵。”话音未落，她又低头核对地图，指尖在“断龙崖”的标记上轻轻叩了两下——那是昨夜她用炭笔新添的，墨迹还带着潮气。
林昭月的太初剑突然嗡鸣。剑鞘半开，露出三寸寒芒，映得她眼尾的朱砂痣愈发鲜艳。“有东西过来了。”她的声音像碎冰撞在玉瓶上，人已经掠到队伍最前端，单手按在剑柄上。
最先传来的是风声。但那风里裹着尖啸，像极了前世被他斩于剑下的血蝠王麾下的爪牙。叶凡瞳孔微缩，前世记忆突然涌上来：血蝠群最擅群攻，翼膜带毒，被抓伤者三息内全身溃烂——可这一世，他不是孤身一人。
“倾雪！”他低喝一声。
苏倾雪的红绸已经缠上了离魂笛。她倚在树旁，原本含春的眼尾冷得像刀，朱唇微启，笛音如冰锥破风而出。那声音常人听来不过是清越的鸟鸣，可半空中突然炸响一片扑棱声——上百只黑翼蝙蝠从树冠间窜出，原本直扑众人的势头猛地一滞，翼膜疯狂震颤着转向，有几只甚至撞在树干上跌落在地。
“还有漏网的！”楚红妆的金蛊“唰”地冲上天，她咬破指尖弹出血珠，“青背蜂，去！”十二只指甲盖大小的青蜂从她袖中飞出，尾刺泛着幽蓝，瞬间钉入三只蝙蝠的眼珠。蝙蝠发出凄厉的尖叫，摔在地上抽搐两下便没了声息。
最后一只蝙蝠擦着叶凡的耳尖掠过，他反手抽出腰间长剑——那是前日在家族禁地得的九霄环佩，剑鸣如龙吟。剑光起时，他分明看见蝙蝠翼膜下的暗红鳞片，和前世血蝠王座下“赤鳞卫”的标记分毫不差。“果然是他们。”他心底冷笑，前世截杀他的势力，连手段都没变。
剑刃入肉的闷响过后，蝙蝠被劈成两半。叶凡收剑入鞘，抬头正撞见苏倾雪递来的帕子。她的红绸不知何时缠上了他的手腕，帕子上沾着淡淡沉水香：“伤口？”
他这才发现左手背有道细血痕，应该是刚才闪避时被蝙蝠爪刮的。“无妨。”他摇头，却见楚红妆已经踮脚过来，捏着个青瓷瓶往他伤口上倒药粉，“哥哥骗红妆！这是赤鳞蝠的毒，我加了十味解药的！”药粉刚碰到伤口就冒起白烟，疼得他抽了抽手，却在触及小丫头急得泛红的眼尾时软了语气：“疼，红妆轻点。”
“昭月说的对。”秦挽霜突然开口，她不知何时爬到了树杈上，正借着晨光观察四周，“这些蝙蝠的鳞甲比外山的厚三倍，爪尖淬的毒也更烈——有人在养它们。”她跳下来时裙角带起一阵风，将地上蝙蝠的残躯翻了个面，露出腹下的银色刺青，“看，这是‘玄阴宗’的标记。”
林昭月的剑彻底出鞘了。她盯着那刺青，剑尖在地面划出半寸深的痕迹：“玄阴宗十年前被苍梧剑宗灭门，余孽竟躲到了天元山脉。”她转头看向叶凡，目光里的冷意散了些，“他们为何针对我们？”
叶凡摸了摸内天地里的《长生秘录》，秘录的书页正在轻轻翻涌。“因为秘录。”他说，声音像浸在寒潭里的铁，“前世我就是带着这东西进的山脉，被截杀时......”他顿了顿，看向身侧四个姑娘，“但这一世，他们要面对的不是我一个人。”
苏倾雪的红绸突然缠住他的脖颈，将他拉低了些。她的鼻尖几乎蹭到他的，眼波流转间又恢复了万花楼头牌的风情：“哥哥是说，我们是你的护身符？”
没等他回答，她又轻笑一声退开，红绸扫过他手背的伤口，“不过呀，玄阴宗的老东西要是敢再来，我就用离魂笛奏首《百鬼哭》，让他们的魂儿在笛管里打十年转。”
“先办正事。”秦挽霜展开地图，指尖点在洞穴标记上，“根据秘录里的血纹，这里应该是太初道统的外门。”她抬头时，晨光正落在她眉骨上，“但洞穴口有聚灵阵残余，灵气紊乱，贸然进去容易触发机关。”
“红妆的金蛊能探路！”楚红妆把金蛊放在掌心，蛊虫振了振翅膀，“去吧，看看里面有没有毒雾，有没有陷阱。”金蛊嗡鸣着冲进洞穴，小丫头攥着衣角原地转了个圈，发间银铃叮咚，“要是有危险，它会咬我指尖的！”
众人屏息等待。三息后，金蛊从洞穴里飞回来，停在楚红妆鼻尖上。她眼睛一亮：“没毒！就是......”她皱了皱鼻子，“里面有股味道，像烧过的香灰，还有点甜。”
叶凡当先走进洞穴。洞顶的钟乳石滴着水，地面铺着青石板，每块石板上都刻着简化的八卦图——和《长生秘录》里记载的太初护山大阵纹路如出一辙。他的目光扫过洞壁，突然顿住：最深处的石壁上，刻着幅半人高的石雕，图中老者盘坐于云间，掌心托着团光，光里隐约能看见山河日月。
“这是......”林昭月凑过来，太初剑的寒光映在石雕上，“和我宗《太初剑典》开篇的‘观天图’很像。”她伸手触碰石雕，指尖刚碰到老者的衣袂，石雕突然泛起金光，那些原本模糊的纹路瞬间清晰起来——是一行行细小的符文，像活物般在石壁上流动。
叶凡的内天地剧烈震颤。他能感觉到《长生秘录》在发烫，书页自动翻到某一页，上面的符文和石壁上的竟完全重合。“这是禁制的触发机关。”他低声说，伸手按在石纹上。
内天地里的天道之力顺着指尖涌出，符文遇力一亮，原本静止的石屑突然悬浮起来，在洞穴中央组成一个六芒星阵。
“传送阵！”秦挽霜的声音里带着少见的惊喜，她蹲在阵边查看，“阵纹是太初道统的‘星移’，能跨空间传送。”她指着阵心的刻字，“看，‘通往长生之路’——和秘录里的记载吻合！”
苏倾雪绕着传送阵走了一圈，红绸扫过阵纹：“哥哥，要进去吗？”她的语气轻佻，可指尖却悄悄勾住了他的小指。
叶凡看向众人。林昭月握着太初剑，目光灼灼；楚红妆攥着丹瓶，金蛊停在她肩头；秦挽霜收起地图，玉扳指在阵光里泛着暖光；苏倾雪的红绸缠在他手上，像根系着心的线。
“进去。”他说，声音里有前世没有的温度，“这一次，我们一起。”
众人依次踏上传送阵。阵光亮起的瞬间，叶凡听见九霄环佩在胸口轻鸣，像在应和某个沉睡了千年的约定。光芒散尽时，入目是一片血色天空。远处传来悠长的钟鸣，像是从极深的地底传来，一下，两下，震得人耳膜发疼。
而在他们前方，一座青铜巨门巍然矗立，门上刻着九个大字——“太初长生殿，非缘者莫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