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半人半异
疼。
像有无数把烧红的钢针顺着血管往骨髓里钻，右臂每动一下都传来撕裂般的剧痛。我猛地吸了口凉气，意识从混沌中挣扎出来，却被更强烈的痛楚拽回现实。
眼皮重得像灌了铅，费了好大劲才掀开一条缝。
幽绿色的光雾弥漫在狭窄的空间里，空气中混杂着铁锈、血腥味和那股甜得发腻的怪味。我被困在两块巨大的岩石之间，上方不断有碎石簌簌落下，砸在安全帽上叮当作响。裂缝正在缓缓扩大，每一次震动都让栖息在岩壁上的灰黑色菌丝兴奋地蠕动起来。
\"操...\"我低骂一声，试图撑着地面坐起来。
右手刚一用力，就疼得眼前发黑。低头看去，小臂上有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幽绿色的汁液正从里面缓缓渗出，接触空气后结出一层半透明的痂。伤口周围的皮肤呈现不正常的青黑色，血管像一条条扭曲的蚯蚓，隐约闪着绿光。
最让我心惊的是左臂。
它变得异常沉重，皮肤完全变成了灰黑色，覆盖着细密的鳞片，在幽绿光线下反射着金属般的光泽。手指已经化为五根锐利的利爪，指尖闪烁着危险的寒光。更可怕的是，这只手臂正在不受控制地微微抽搐，像是有自己的意识。
【系统警告：身体异化率35%...神经连接中断...人类意识完整性72%...】
冰冷的机械音直接在脑海中响起，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嘈杂。我感到一阵恐慌，尝试活动左臂，利爪却突然猛地抬起，不受控制地刺向我的面门！
\"什么情况！\"我吓得魂飞魄散，本能地偏头躲闪。
利爪擦着脸颊划过，带起一阵刺骨的寒风，深深插进我身后的岩石里。坚硬的岩石在这只异化手臂面前如同豆腐，爪尖没柄而入，留下五个窟窿，绿色的汁液从窟窿中汩汩流出。
我能感觉到一股陌生的意识正在侵占我的大脑，冰冷、残酷、充满了毁灭的欲望。它在嘲笑我的软弱，怂恿我放弃抵抗，拥抱这份强大的异化力量。
\"滚开！\"我用尽全力对抗那股意志，额头青筋暴起。
就在这时，胸口突然传来一阵温热。异化手臂的动作猛地一顿，像是被无形的力量扼住。我低头看去，发现是苏沐瑶送我的那条蝴蝶结项链正在发光，柔和的白光笼罩住我的身体，暂时压制住了左臂的失控。
\"沐瑶...\"我喃喃念着她的名字，心中涌起一阵酸楚。
项链的光芒很快黯淡下去，变回普通的银色饰品，但异化手臂确实恢复了控制。我颤抖着拔出插在岩石里的利爪，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刚才那一瞬间，我真的以为自己要变成那些失去理智的异化体了。
上方传来一阵剧烈的震动，更多的岩石坠落下来。裂缝边缘摇摇欲坠，再不离开这里，我们所有人都要被活埋在这地下坟墓里。
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目光投向记忆中苏沐瑶坠落的方向。
那里的灰黑色菌丝异常密集，纠缠在一起形成一个半透明的茧状结构，足有两米高。茧的核心处闪烁着诡异的红光，像一颗跳动的心脏。看到那个茧，我的心猛地一沉，一股撕心裂肺的疼痛传遍全身。
\"沐瑶...\"我挣扎着站起来，右腿传来一阵麻木感，可能是刚才撞击时伤到了神经。
突然，老王通讯器里最后的声音毫无征兆地在脑海中响起，断断续续，夹杂着电流杂音：
\"...主公...保重...俺儿子...要是问起...告诉他...他爹...是英雄...\"
滚烫的泪水瞬间模糊了视线。老王那布满皱纹却总带着憨厚笑容的脸在我眼前浮现，还有李三爽朗的笑声，张峰腼腆的笑容...所有牺牲的兄弟面孔一一闪过。
我不能死在这里。
我要活下去，带着他们的份一起活下去。
我咬紧牙关，擦去眼泪，握紧了异化的左臂。虽然这力量让我恐惧，但现在，它是我唯一的武器。战术背心里的炸药还在，摸上去沉甸甸的，给了我一丝安慰。
【系统异常提示：检测到高纯度生物能量源...母巢核心碎片确认...完美宿主适配中...融合建议...\\]
系统界面在意识中疯狂闪烁红光，像是在警告，又像是在诱惑。我感到头脑一阵剧痛，异化的纹路再次从左臂沿着脖颈向上蔓延，所过之处传来火烧火燎的痛感。
\"警告你别乱来！\"我对着空气低吼，不知道是在警告系统，还是在警告体内的异化力量。
那个发光的菌丝茧就是目标。只要摧毁它，或许就能彻底终结这场噩梦。我深吸一口气，拖着受伤的右腿，一瘸一拐地向菌丝茧走去。
脚下的地面黏糊糊的，幽绿色的汁液汇成小溪，顺着裂缝的倾斜度缓缓流动。每走一步，都会留下一个清晰的脚印，很快又被新的汁液覆盖。
岩壁上的菌丝察觉到了我的靠近，像受到惊扰的蛇一般疯狂扭动起来，纷纷伸出细长的触须向我袭来。它们在空中挥舞着，发出细微的\"嘶嘶\"声，试图阻拦我的脚步。
\"滚开！\"我怒吼一声，挥舞着异化左臂横扫过去。
利爪切开空气，带起一阵呼啸。那些袭来的触须应声而断，断裂处喷出腥臭的绿色汁液。让我意外的是，这些异化力量似乎对菌丝有克制作用，被利爪切断的菌丝很快就失去了活力，枯萎变黑。
原来如此。
我心中一动，不再躲闪，反而加快了前进的速度。异化左臂如同最锋利的镰刀，在密集的菌丝中开辟出一条通路。右臂虽然受伤，但我还是腾出手指扣住了战术背心上的炸药引信，随时准备引爆。
菌丝茧外层的防御被撕裂时，内部的红光骤然增强，整个空间开始剧烈颤抖。头顶的岩石坠落得更加密集，裂缝扩大的速度明显加快，我们的生存空间正在被无情地压缩。
一块篮球大小的石头擦着我的耳边飞过，砸在前方的汁液溪流中，溅起一片绿色的水花。我本能地低头，避开了接踵而至的碎石雨。
\"妈的，非要给我添乱！\"我一边躲避落石，一边继续向菌丝茧推进。
右臂的伤口因为剧烈运动再次裂开，鲜血混着绿色汁液流淌下来，滴在地上发出滋滋的声响。我能感觉到异化纹路正在加速蔓延，已经到达右肩，冰冷的触感让我不寒而栗。
【系统：异化率41%...生物能量源靠近...融合程序准备启动...\\]
\"启动你个头！\"我怒骂着，终于冲到了菌丝茧面前。
异化利爪毫不犹豫地刺入茧壁，那感觉像是插进了粘稠的果冻里。我用力一撕，将菌丝茧撕开一道巨大的口子，露出了里面的景象。
茧内站着一具高大的人形异化体。
它全身覆盖着灰黑色的甲壳，甲壳缝隙间流淌着幽绿色的汁液。它的体型比普通成年男性高大许多，肌肉虬结，充满了爆炸性的力量感。最引人注目的是它的胸口，那里嵌入了一块搏动的红色晶体，正是我要找的母巢核心碎片。
【系统：发现母巢核心碎片...异化体形态稳定...建议立即销毁...融合成功率提升至68%...】
异化体似乎察觉到了我的存在，发出一声低沉的嘶吼。它的头部没有五官，只有一片平滑的甲壳，但它转动\"脸\"部对着我的时候，我却莫名感觉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
那站姿，那重心微微前倾的姿态...像极了苏沐瑶战斗时的样子。
我的心脏猛地一抽，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异化体开始缓慢地向我移动，步伐有些僵硬，像是还没有完全适应这具身体。它每走一步，胸口的核心碎片就会发出一道红光，整个空间也随之震动一下。
没时间犹豫了。
我拿出背心里的炸药，手指颤抖着准备启动引爆装置。只要把这东西扔过去，一切就都结束了。老王的仇，苏沐瑶的仇，所有牺牲兄弟的仇，都能报了。
就在这时，异化体突然停下了脚步。
胸口的核心碎片红光急促地闪烁起来，像是遇到了什么异常情况。紧接着，一阵极其诡异的声音从异化体体内传出。
那声音扭曲变形，夹杂着大量杂音，却又依稀可以辨认出是一个女人的声音，带着痛苦和虚弱，像是濒死时的最后挣扎。
\"林...霄...\"
我的手指僵在半空，血液仿佛瞬间凝固了。
这个声音...这个声音是...
\"救...\"
第二个字传来，虽然依旧模糊不清，但我已经百分之百确定了。
是苏沐瑶！
怎么可能？！她不是应该...
我震惊地瞪大了眼睛，死死盯着眼前的异化体，大脑一片空白。她明明已经...已经和母巢核心一起坠落了...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难道...难道她的意识被母巢核心碎片吸收了？
异化体胸前的甲壳突然裂开一道缝隙，打断了我的思绪。
我下意识地看向那道缝隙，当看清里面的东西时，整个人如遭雷击，呆立在原地。
裂缝中插着一把战术匕首。
刀柄缠着蓝色的防滑绳，末端系着一个小小的狼牙饰品——那是我送给苏沐瑶的生日礼物，她一直带在身上，从不离身！
\"沐瑶...真的是你？\"我声音颤抖，几乎无法相信眼前的景象。
就在这时，身体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痛楚。我低头看去，惊恐地发现异化已经蔓延到了右肩，半边身体都完成了异化。右手的皮肤也开始变成灰黑色，指甲变长变尖，闪烁着危险的寒光。
【系统：异化率52%...融合程序自动启动...完美宿主匹配度89%...\\]
系统的声音变得异常兴奋，在我脑海中疯狂回荡。体内的异化力量和人类意识激烈对抗，我的眼神在人类的清亮与异化体的幽绿之间不断变化。
我能感觉到自己的理智正在飞速流失，越来越难控制这具半人半异的身体。毁灭的欲望如同潮水般涌来，怂恿我撕碎眼前的一切。
但是...
看着异化体胸前那把熟悉的战术匕首，想起刚刚听到的声音，我犹豫了。
如果...如果苏沐瑶的意识真的还在里面呢？如果她还有救呢？
我怎么能亲手杀死她？
异化利爪不受控制地抬起，对准了异化体胸口的核心碎片。只要轻轻一刺，一切就都结束了，无论是母巢的威胁，还是我的痛苦。
可另一只还保持着人形的手，却颤抖着伸向那把战术匕首。
上方突然传来一阵震耳欲聋的巨响。
我猛地抬头，看到一块巨大的岩石正从裂缝顶部坠落，速度越来越快，直指我和异化体所在的位置。
没时间了。
我必须做出选择。
是彻底摧毁母巢核心碎片，为牺牲的兄弟们报仇雪恨？还是冒险救回可能还存活着的苏沐瑶？
巨石带着死亡的阴影，在幽绿色的光雾中不断放大。
我的利爪悬在核心碎片前几厘米的地方，另一只手已经触碰到了冰凉的匕首柄。
两个选择，两条截然不同的路。
生死关头，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苏沐瑶的笑容，老王憨厚的脸，兄弟们的牺牲，系统的警告，异化的痛苦...无数画面在脑海中闪过。
最终，我闭上了眼睛。
不是放弃，而是做出了选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