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宴风波后的第三日清晨，沈昭在龙床上醒来，身侧已经空了。阳光透过纱帐，在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她迷迷糊糊地伸手摸了摸身旁的位置——锦被已经凉透，显然楚明凰离开多时。
\"嘶——\"她刚想翻身起床，脚踝处突然传来一阵细微的刺痛。低头一看，顿时睡意全无——
一条从未见过的银链不知何时缠上了她的脚踝，与原有的赤金细链交缠在一起，如同两条相互依偎的蛇。银链极细，却做工精致，每隔一段距离就缀着一枚小巧的铃铛，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
\"这...这是什么？！\"沈昭猛地坐起身，脚链上的铃铛立刻发出一串清脆的声响，在安静的寝殿内格外刺耳。
殿门应声而开，青鸾面无表情地走了进来，手里端着一盆清水。暗卫统领的目光扫过沈昭惊愕的脸，再落到她脚踝上那条新添的银链上，嘴角几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
\"王妃醒了。\"她的声音平淡无波，仿佛没听见沈昭的震惊，\"陛下命我转告，今日午时在御书房用膳。\"
沈昭没理会这个通知，而是直接指着自己的脚踝：\"这是怎么回事？！\"
青鸾放下水盆，眼神微妙地飘向一旁：\"陛下说...给王妃添点声响。\"
\"添点声响？！\"沈昭的声音拔高了八度，\"我是猫吗？需要挂铃铛？！\"
青鸾没有回答，但沈昭分明从她眼中读出了一丝\"你比猫麻烦多了\"的意味。
\"我要见陛下！\"沈昭气呼呼地掀开被子，赤足踩在冰凉的金砖地面上。随着她的动作，银链上的铃铛发出细碎的声响，像某种无声的嘲笑。
\"陛下正在早朝。\"青鸾公事公办地说，\"另外...\"她顿了顿，眼神更加微妙，\"陛下特意吩咐，王妃今日...最好不要出寝殿。\"
沈昭瞪大眼睛：\"为什么？\"
\"因为...\"青鸾难得地迟疑了一下，\"银链还没完全固定好，走动太多可能会导致...脱落。\"
沈昭低头仔细查看，这才发现银链的连接处确实有些松动，似乎还缺个什么扣环。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
\"陛下什么时候给我戴上的这个？我怎么完全不知道！\"她抓狂地问道。
青鸾的眼神飘得更远了：\"昨夜...王妃睡着后。\"
这个回答让沈昭瞬间涨红了脸。昨夜...昨夜楚明凰确实让她去了寝宫，但两人只是相拥而眠，什么都没发生。至少她以为什么都没发生！
\"陛下亲自...\"她的声音弱了下去，不敢想象那个画面——楚明凰在她熟睡时，小心翼翼地给她戴上这条银链...
青鸾适时地咳嗽了一声：\"王妃还是先洗漱吧。陛下说午时会来检查...银链的牢固程度。\"
沈昭气鼓鼓地走向脸盆架，每走一步，铃铛就发出一串清脆的声响，像在嘲笑她的处境。【添点声响？】 她在心里咬牙切齿，【分明是更方便监视我！】
洗漱完毕，沈昭拖着两条链子，叮叮当当地在寝殿内踱步。赤金链依旧限制着她的活动范围，而新添的银链则让她的每一步都伴随着恼人的铃声。她尝试了几次想解开那银链，却发现连接处虽然松动，却设计精巧，没有专门的工具根本无法取下。
【楚明凰这是要干什么？】 沈昭百思不得其解。宫宴上那样公开袒护她，转头却又给她加了一条链子？这是什么扭曲的帝王心思？
午时将至，殿外终于响起了熟悉的脚步声——沉稳有力，带着不容忽视的威压。沈昭立刻挺直了背脊，故意背对着门坐下，装作没听见。
\"看来爱妃很喜欢孤的礼物。\"楚明凰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一丝显而易见的愉悦。
沈昭猛地转身，正对上女帝含笑的凤眸。楚明凰今日一袭玄色绣金龙常服，墨发用玉冠半束，几缕碎发垂落在冷峻的侧脸旁，衬得肤色如玉。她手里把玩着一个小小的银质扣环，目光在沈昭脚踝上流连，嘴角噙着一抹令人心惊的弧度。
\"陛下管这叫'礼物'？\"沈昭忍不住晃了晃脚，铃铛立刻发出一连串抗议般的声响，\"臣妾现在比御犬拴得还牢靠！\"
楚明凰轻笑一声，缓步走近。随着她的靠近，那股熟悉的龙涎香气悄然弥漫，让沈昭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女帝在她面前蹲下身，修长的手指不由分说地握住她的脚踝，冰凉的触感让沈昭浑身一颤。
\"御犬可不会半夜偷溜出去看星星。\"楚明凰慢条斯理地说，指尖轻轻摩挲着银链的连接处。
沈昭瞬间噎住，脸颊烧得通红。【她怎么知道的？！】 前天晚上她确实趁楚明凰熟睡时，偷偷溜去御花园看了会儿星星——那段时间被关在寝殿里实在太闷了！
\"我...我只是...\"她结结巴巴地想解释。
楚明凰却没有追问，只是专注地将那个小银环扣在链子的连接处，动作轻柔得不可思议。她的指尖偶尔擦过沈昭的皮肤，带来一阵细微的颤栗。阳光透过高窗洒进来，勾勒出她低垂的睫毛和挺直的鼻梁，美得如同一幅工笔画。
\"好了。\"楚明凰最后检查了一遍银链的牢固程度，满意地点点头，\"这下不会掉了。\"
沈昭低头看着自己脚踝上那两条交缠的链子——赤金厚重，银链纤细，配上小巧的铃铛，竟有种诡异的美感。但再美也是枷锁！
\"陛下...\"她试图抗议，\"臣妾已经不会逃跑了，为什么还要...\"
\"谁说是为了防止你逃跑？\"楚明凰打断她，缓缓站起身，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眼神深邃难明，\"也许孤只是喜欢听这声响。\"
这个回答太过暧昧，让沈昭一时语塞。她看着楚明凰近在咫尺的脸，突然注意到女帝眼下淡淡的青色——显然这几日都没休息好。
\"陛下...\"她下意识地伸手，想要抚平那抹疲惫，却在半途被楚明凰捉住了手腕。
\"别动。\"女帝的声音低沉了几分，\"再动，孤就再加一条链子。\"
这赤裸裸的威胁却因两人过近的距离而显得暧昧非常。沈昭能清晰地看到楚明凰眼中自己的倒影，能感受到对方呼吸时胸膛的起伏，甚至能闻到那股独属于女帝的清冽香气...
\"午膳准备好了。\"青鸾的声音突然从殿门口传来，打破了这一触即发的氛围。
楚明凰松开手，若无其事地直起身：\"传膳。\"
沈昭长舒一口气，却说不清是失落还是庆幸。她看着楚明凰走向膳桌的背影，突然注意到女帝的耳尖似乎...有点红？
午膳很丰盛，但沈昭吃得心不在焉。她的注意力全在脚踝上那条新添的银链上——每次轻微的动作都会引发一阵清脆的铃声，像是在提醒她此刻的处境。而楚明凰似乎真的很喜欢这声响，每当铃铛响起，女帝的唇角就会微微上扬，虽然转瞬即逝，却逃不过沈昭的眼睛。
\"陛下...\"沈昭终于忍不住开口，\"萧云瑾的事...处理得怎么样了？\"
楚明凰夹菜的手顿了顿：\"三日后问斩。\"她的声音平静得仿佛在讨论天气，\"镇北王府上下，一个不留。\"
这冷酷的宣言让沈昭心头一颤。她知道楚明凰向来杀伐果决，但如此干脆地处决一个世家大族，还是会引起朝野震动。
\"会不会...太急了？\"她小心翼翼地问，\"万一他的党羽...\"
\"孤就是要打草惊蛇。\"楚明凰放下筷子，眼神锐利如刀，\"让那些藏在暗处的老鼠都跳出来，一网打尽。\"
沈昭这才明白楚明凰的用意——她是想借萧云瑾之事，彻底清除朝中异己。这个认知让她既钦佩又恐惧。女帝的手段，永远比她想象的更狠辣。
\"那...关于我的事...\"沈昭的声音越来越小，\"朝中大臣们...\"
楚明凰的目光瞬间柔和了几分：\"有孤在，没人敢动你。\"
这句简单的承诺，却比任何甜言蜜语都更让沈昭心安。她低头扒饭，掩饰自己微微上扬的嘴角。
用完午膳，楚明凰起身准备离开：\"孤还有奏折要批。\"她的目光扫过沈昭脚踝上的银链，\"你...老实待在寝殿。\"
沈昭刚要抗议，女帝又补充道：\"今晚孤会早些回来。\"这句话说得极其自然，却让沈昭的心跳漏了一拍。
楚明凰离开后，沈昭拖着两条链子，叮叮当当地在寝殿内踱步。青鸾站在一旁，眼神复杂地看着她。
\"青鸾大人...\"沈昭突然停下脚步，转向暗卫统领，\"陛下最近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青鸾挑了挑眉：\"王妃为何这么问？\"
\"就是感觉...\"沈昭斟酌着词句，\"她好像变得更...粘人了？\"说完她自己都觉得这个词用在楚明凰身上太过荒谬。
果然，青鸾的嘴角抽了抽：\"陛下只是...更注重安全了。\"她的眼神飘向沈昭脚踝上的银链，\"用她自己的方式。\"
沈昭撇撇嘴，继续踱步。铃铛随着她的动作发出规律的声响，像某种奇特的韵律。不知为何，这声音听久了，竟让她感到一丝诡异的安心。
傍晚时分，沈昭正倚在窗边看书，殿门突然被推开。她以为是送晚膳的宫女，头也不抬地说：\"放桌上就好。\"
\"爱妃好大的架子。\"楚明凰冷冽的声音惊得沈昭差点从榻上跳起来。
\"陛、陛下！\"她慌忙合上书，\"您不是说晚些回来吗？\"
楚明凰没有回答，只是大步走到她面前，一把抽走了她手中的书。\"《山海经》？\"女帝挑了挑眉，\"爱妃对奇珍异兽感兴趣？\"
沈昭的脸微微发热：\"就是...随便看看。\"
楚明凰随手翻了几页，突然停在一幅插图前——那上面画着一种名为\"羁\"的异兽，形似狐狸，脚上却缠着锁链。传说这种生物一旦认主，就会终生相随，若强行解开锁链，反而会使其哀鸣而死。
\"有趣。\"楚明凰轻声评价，目光意味深长地扫过沈昭脚踝上的链子。
沈羽不知为何心跳加速，慌忙转移话题：\"陛下今日怎么回来得这么早？\"
楚明凰合上书，随手放在一旁：\"想回来就回来了。\"这个任性的回答简直不像出自一国之君之口。
她走到沈昭面前，突然蹲下身，检查起那条银链的状况。微凉的指尖划过脚踝敏感的皮肤，让沈昭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
\"没有磨损。\"楚明凰满意地点点头，却没有立即起身。她的手指依然停留在银链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挲着，眼神晦暗难明。
沈昭被这暧昧的触碰弄得浑身僵硬，脚踝处的皮肤仿佛被烙铁烫过一般灼热。她能清晰地感受到楚明凰指尖的薄茧，能听到自己如雷的心跳，甚至能闻到女帝发间淡淡的沉香气...
\"陛下...\"她轻声唤道，声音不自觉地发颤。
楚明凰终于抬起头，两人的目光在空气中相撞，一个满是困惑，一个深不可测。女帝的凤眸在夕阳的映照下呈现出一种近乎琥珀色的光泽，美得惊心动魄。
\"沈昭。\"楚明凰罕见地叫了她的全名，声音低沉而危险，\"你知道'羁'这种生物吗？\"
沈昭的心跳漏了一拍。她当然知道——刚才那页插图她看了许久。传说中，\"羁\"自愿戴上锁链，因为那代表着它与主人之间不可分割的羁绊...
\"知、知道一点...\"她结结巴巴地回答。
楚明凰的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很好。\"她缓缓站起身，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沈昭，\"记住，你的链子，只有孤能解。\"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突然打开了沈昭心中的某个锁。她怔怔地看着楚明凰近在咫尺的脸，突然明白了什么——这条银链，或许从来都不是为了禁锢，而是...标记？
这个认知让她胸口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热流，烫得她眼眶发热。
\"臣妾...\"她刚想说什么，殿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陛下！\"青鸾的声音伴随着敲门声响起，\"刑部急报！萧云瑾在狱中...出事了！\"
楚明凰的表情瞬间阴沉下来。她最后看了沈昭一眼，眼神复杂难明，随即转身大步离去，玄色衣袍在身后翻飞如墨。
沈昭呆坐在原地，脚踝上的银链在夕阳下泛着柔和的光泽。她轻轻晃了晃脚，铃铛发出清脆的声响，像某种无言的承诺。
【我的链子，只有你能解...】 这个认知让她既甜蜜又心酸。她不知道萧云瑾出了什么事，不知道朝中还有多少风波等着他们，但此刻，她只确定一件事——
无论前路如何，她都会戴着这条链子，走到最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