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省薯田齐耀青光的天地异象,如同九天垂落的无声惊雷,彻底震慑了紫宸殿前所有心怀各异的人。那源自地脉、覆盖万里的磅礴生机与守护意志,涤荡了董玉漱的疯狂控诉,也浇熄了周文正那“文死谏”的悲壮之火。
在绝对的、近乎神迹的力量面前,任何基于世俗礼法的质疑和攻讦,都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拿下!”赵擎率先反应过来,厉声下令,再无顾忌。
如狼似虎的龙骧卫一拥而上,将瘫软在地、如同被抽去所有骨头的董玉漱死死按住。这一次,没有反抗,没有尖叫,她眼神空洞地望着花圃中那依旧散发着青金光芒的薯藤,仿佛灵魂已经出窍。曾经高高在上的贵妃,此刻钗环散落,宫装污秽,如同一条失去所有光彩的死鱼。
周文正被萧承和严松死死拉住,老脸煞白,望着那薯藤青光,嘴唇哆嗦着,再说不出一句“牝鸡司晨”的话来。方才那撞柱的冲动被异象打断,此刻冷静下来,只剩下无尽的惊骇和后怕。
萧承老王爷长叹一声,对着紧闭的殿门和脸色苍白的云舒深深一揖:“皇后娘娘……保重凤体。老臣……告退。”他拉着失魂落魄的周文正和沉默的严松,脚步沉重地离开了这片是非之地。今日所见所闻,已彻底颠覆了他们固有的认知。
云舒强撑着说完那句话,只觉得眼前阵阵发黑,心口龙纹处传来阵阵空虚的绞痛,几乎站立不稳。春喜和另一名宫女连忙用力搀扶住她。
“娘娘,您怎么样?”春喜带着哭腔,心疼不已。
“无妨……”云舒的声音微弱,她最后看了一眼被龙骧卫拖走的董玉漱,那空洞的眼神如同一个不详的预兆。她转向赵擎,“赵统领,按陛下旨意,将董氏……押送寒潭殿。严加看守,任何人不得探视。”
“末将遵命!”赵擎抱拳领命,亲自押送着如同行尸走肉般的董玉漱,朝着皇宫西北角最偏僻阴冷的寒潭殿方向而去。
椒房殿。
熟悉的药味混合着安神香的气息萦绕。云舒被小心翼翼地安置回温暖的床榻,王老太医带着一群太医早已守候多时,立刻上前诊脉施针,熬煮汤药。
萧衍匆匆从偏殿赶来,身上还带着处置董氏一族事务的肃杀之气。他屏退左右,坐到床边,紧紧握住云舒冰凉的手,看着她比之前更加憔悴的面容,眼中是毫不掩饰的心疼与后怕:“你不该去的!你才刚醒!那毒妇疯狗一般,万一伤着你……”
“臣妾不去,陛下这道废妃的旨意,怕是难以服众。”云舒的声音很轻,带着疲惫,“周文正那一撞……若非薯网感应,此刻丹墀之上,便是臣妾专权跋扈、逼死老臣的血证。” 她闭了闭眼,识海中那盏心灯残焰微弱得几乎熄灭,“董氏伏法,其党羽肃清,方能震慑宵小,稳固朝局。臣妾……不能倒。”
她的话,平静地陈述着残酷的事实。萧衍握着她的手猛地收紧,喉头滚动,却发不出声音。他当然明白其中的凶险。周文正那一撞若成,皇后“逼死忠良”的污名将伴随史书!董玉漱的疯狂攀咬,更是将矛头直指云舒“妖后祸国”!若非那九省青光……他不敢想象后果。
“是朕……让你置身险境……”萧衍的声音沙哑,带着深深的自责。他看着她苍白脆弱的模样,想到她为了稳固他的江山,一次次在生死边缘徘徊,心口如同被钝刀反复切割。
云舒微微摇头,没有力气再多说。她感受着掌心传来的、他滚烫的温度和那份沉甸甸的愧疚,心口龙纹深处,那根情藤传来一丝微弱的暖意,让她冰冷的指尖似乎有了点知觉。她反手,用尽仅存的力气,轻轻回握了一下他的手。
这细微的回应,却让萧衍浑身一震!巨大的酸涩与柔情瞬间冲垮了他强装的镇定。他俯下身,将额头抵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滚烫的呼吸拂过她冰凉的皮肤。
“舒儿……”他的声音低哑模糊,带着浓重的鼻音,像一个迷路的孩子终于找到了依靠,“别离开朕……求你……”
帝王的脆弱,毫无保留地展露在她面前。椒房殿内,烛火摇曳,药香弥漫,只剩下他沉重的呼吸和她微弱却平稳的脉搏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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