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山,核心禁地,一处被朦胧雾气笼罩的幽静山谷。
这里的时间流速似乎与外界不同,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似睡非醒、真实与虚幻交织的奇异道韵。
谷中有一座简朴的竹庐,庐前溪水潺潺,一个身着浅绿长裙的女子正静坐水边,指尖轻点水面,漾开的涟漪中,仿佛有无数梦境生灭。
她便是严瑾的五师姐商心言。
严瑾的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谷口,没有打扰那份宁静,只是静静地等待着。
商心言似乎早已感知到他的到来,她缓缓收回指尖,水面涟漪平复,倒映出她清丽脱俗却带着一丝亘古疲惫的容颜。
“小师弟,是时候到了吗?”
她的声音空灵缥缈,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严瑾走上前,神色郑重说道:“五师姐,白玉京的紫薇老儿被我的画道所扰,祭炼受挫,正是心神不宁、道心微瑕之时。你准备的‘那一梦’,是时候……送入白玉京了。”
商心言轻轻抬头,望向白玉京的方向。
“紫薇星君……他背负的太多,坚信的也太固执。”
商心言轻声道,“他的道心看似坚不可摧,实则早已被岁月和权柄磨出了裂痕。傲慢,便是他最大的裂痕。”
她缓缓站起身,浅绿长裙无风自动,周身那朦胧的道韵开始变得清晰、活跃。
“我以梦道窥探时光长河碎片,编织这‘万古同悲梦’只为在他心灵最深处,种下一颗‘疑问’的种子。让他亲眼看看,他守护的,他追求的,他毁灭的……最终,究竟是何模样。”
严瑾眼中精光一闪:“师姐的意思是……”
“我要让他梦见,白玉京崩,星辰陨,古仙计划功败垂成,他毕生心血付诸东流。”
商心言的语气依旧平静,“更要让他梦见,在一切尘埃落定之后,那没有白玉京高压、万族竞发的新时代……是何等生机勃勃。”
严瑾瞬间明白了商心言的恐怖之处。这是要让他亲眼看到“失败”与“后世的繁荣”,这比任何刀剑都更具杀伤力!
“需要我和诺如何配合?”严瑾沉声问道。
商心言看向严瑾,眸中闪过一丝赞许:
“小师弟你三道合一,混沌之力可混淆天机,是为‘匿影’。陈诺妹妹可引动周天星辉,与白玉京大阵同源共鸣,是为‘搭桥’。有此二者,方可让此梦……无声无息,直抵紫薇心神最深处,避过他所有的警觉与防御。”
“好!”严瑾毫不犹豫,“我们这就准备!”
片刻之后,墨山观星台。
陈诺已全力引动星辰之力,浩瀚的星辉如同温顺的臣民,在她周身流转,并隐隐与遥远白玉京的周天星辰大阵产生了一丝微妙的共鸣。
她以自身为媒介,为商心言的梦,搭建起一座无形的“星桥”。
严瑾立于商心言身侧,混沌领域悄然展开,并非为了攻击或防御,而是将三人所在之处的一切天机、一切能量波动尽数包裹。
使得这里发生的一切,在外界看来如同绝对的空无。
商心言盘膝坐下,双眸彻底闭上。
她的眉心,一点如梦似幻的光芒亮起,那光芒并不耀眼,却仿佛蕴含着世间所有的色彩与情感。
她双手结成一个古老而复杂的手印,周身的气息变得愈发虚无缥缈。
“梦起……万古同悲。”
她轻声吟哦,那点眉心的梦芒骤然脱离,化作一缕肉眼不可见、神识不可察的梦幻流光,沿着陈诺搭建的“星桥”,融入周天星辉的流转之中,跨越无尽虚空直奔白玉京帝星宫而去!
此时,帝星宫内。
紫薇星君刚压下被严瑾画道干扰的反噬,强行稳定心神,继续凝练紫薇帝星剑。
然而,他道心深处那丝因算计受挫、后方叛乱而起的烦躁,以及严瑾画道种下的那些“景象”,如同野草般难以彻底根除。
就在他全神贯注,试图驱散最后一丝杂念时——
那缕源自商心言的“万古同悲梦”,借着星辉的掩护,穿过周天星辰大阵的缝隙,无视了他布下的层层心神防御,如同春风化雨,悄无声息地融入了他的真灵深处。
紫薇星君浑身猛地一颤!
他并没有陷入沉睡,意识依然清醒,仍在祭炼帝剑。但与此同时,另一幅无比清晰、无比真实的“画面”或者说“感知”,在他心神中轰然炸开!
他“看”到了——周天星辰大阵寸寸碎裂,白玉京仙宫坍塌,无数门人弟子在哀嚎中陨落,他亲手炼制的紫薇帝星剑,在他面前被一道混沌与星光交织的身影硬生生折断!
他“感受”到了古仙复苏的计划在最后关头功亏一篑,那沉睡的古老意志发出不甘的咆哮,最终彻底湮灭。他毕生的追求,万载的布局,尽数化为泡影!
一种前所未有的、冰冷的绝望和失败感,如同亿万根冰针,刺入他万古不变的道心!
“不——!!!”
紫薇星君在内心发出无声的咆哮,试图驱散这“幻觉”。
但这“梦境”太过真实,直接作用于他心灵最脆弱的地方,与他内心深处潜藏的对失败的恐惧产生了共鸣。
而就在这极致的绝望中,画面陡然一转。
他“看”到了浩劫之后的上界。没有白玉京的号令,没有古仙的阴影。
北斗圣地、瑶光仙宗、大衍皇朝焕发新生,妖族与人族在历经磨难后,竟真的出现了和平共处的萌芽,无数新生代的修士在自由的天地间探索大道,生机勃勃……
那是一个没有他紫薇星君和白玉京,却依旧运转,甚至更加繁荣的时代!
他守护的,究竟是什么?
他追求的,是对是错?
没有他和他所代表的秩序,这片天地……是否会更好?
“噗——!”
这一次,不再是反噬,而是道心剧烈震荡引发的本源之伤。
紫薇星君猛地喷出一大口本源精血,脸色瞬间变得金纸一般。
头顶那即将成型的紫薇帝星剑虚影,发出一声凄厉的哀鸣,光华急速黯淡,剑身上甚至浮现出了几道细微的裂痕。
祭炼被强行中断!
他之前的所有努力不仅前功尽弃,现在他更是道心受创,帝剑受损!
“是……梦道?!何方宵小,安敢坏吾大道!!!”
帝星宫内,传出紫薇星君惊怒交加,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惶的怒吼。他终于察觉到了那无形无质、却比任何攻击都致命的威胁来源。
而墨山观星台上,商心言缓缓睁开双眼,眸中那万古的疲惫似乎更深了一分,但嘴角却勾起了一抹清淡却决绝的笑意。
严瑾踏前一步,声震四野:
“传令联军!紫薇仙君的道心已损,帝剑崩裂!反攻白玉京,就在今日!”
“讨伐白玉京的最后一枪,由我墨山——打响!”
积蓄已久的力量,终于在这一刻,露出了它最锋利的獠牙。终极之战,正式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