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想回家吗？]
北信介从厨房出来，看到的就是柚凛安稳地睡在奶奶怀里的样子，他惊诧开口：
“奶奶……您？”
北奶奶摇了摇头，手掌一下又一下地拍打着柚凛的背部：“我们家族有一个诅咒，那就是左眼看见鬼。”
“不过，”北奶奶低头，看着怀中少女苍白的脸，“像她这样的还是第一次遇见。我记得我的奶奶曾和我说过，这样能看到实体而非模糊的幽灵是因为他们可能并没有彻底死去，当他们的身体变得模糊时，这就代表着他们要转到冥界，彻底死去……”
“奶奶是说她可能还活着？”北信介坐在沙发对面，目光紧锁睡着的柚凛。
“信介，帮帮这孩子吧。”北奶奶一下又一下地梳理着怀里少女的头发，“她遇到了你，被你带回家，我又能触碰到她，或许……这就是她和我们的缘分。”
*
等柚凛再次醒来的时候，北信介背对着她，正在小桌子上一板一眼地做着功课。
她从北信介的身后冒出，蹙眉盯着他正在写的功课，突然捂住脸，飘到一边打滚：“居然是可恶的数学！原来我不是天才呢……我不会数学呜呜……我是笨蛋……”
“柚凛。”北信介放下笔，蹲在柚凛身边，朝她伸出手。
柚凛下意识地把手递给他，两人明明都感受不到对方的温度，却还是执着地隔着结界交握。
“柚凛，想回家吗？”
“诶……？”柚凛瘪嘴，眼眶微红，“不要我了吗？神明大人不要我了吗？是不是我吃得太多了？不要哇，我不吃拉面了，不吃拉面呜呜……”
“我不是神明大人，叫我……”
“信介神明大人！不要抛弃我好不好！我超乖超可怜的！”柚凛抱住面前唯一的光源，在柚凛的视角里，北信介是特殊的，他身上有一团白色亮光，就像鬼鬼朋友们说的传说中的神明大人。
北信介耐心地给她解释，为什么要找家。
“诶！所以我还没死透透吗！”柚凛兴奋地绕着房子飘了一圈，这才飘回北信介的身边，规矩坐好。
“除了名字之外，还有什么印象吗？比如是怎么来的兵库？你说话不是关西腔。”北信介拿过本子和笔，在桌子旁还摆放着日本各地区大全。
“关西腔？哦哦！”柚凛惊讶地拍手，仔细地嗅着北信介身上的味道，咽了咽口水，快速地亲吻他的侧脸，然后装作什么也没干一样，再次规矩坐好。
“信介说话好像是和我不一样诶！但是！那个叫做小伦的同学！他也和你们不一样呐！我一定和他是一个地方的！”柚凛确信地点头，给自己鼓掌。
北信介耳垂染上红晕，其实什么也没碰到。
是……柚凛的动作让他心动了。
“角名是爱知县的人，本州岛的中部。”北信介大致地划了一个范围，“周末训练结束，我陪着你去。”
陪她去？ ！柚凛双手撑在桌子上，严肃地问：“是和我一起吗？”
“因为柚凛什么也不知道嘛。”北信介对上她莫名闪异眼睛，“别担心，我会在你身边。”
“太好啦！可以出去玩了！”柚凛转了个圈圈，飘到了屋顶，穿过厨房，在那边捣鼓了一阵，回到客厅时，手里提着装便当的便利店袋子。
“信介！ ！ ！我们现在就出发吧！”
“不行，已经是晚上了，明天还要上课。”
柚凛呼出一口气：“我有办法的哦，只要让信介也成为幽灵不就好了吗？”
北信介愣住，还没完全理解她的意思，柚凛已经站直身体，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两人都以为手会穿过身体，却不想并没有发生那样的事。
北信介确实感受到了被推动的触感。紧接着，他的视线开始晃动，身体也产生了错位般的漂浮感。
他们望着站起身愣神的北信介。
“灵魂出窍？”
“是鬼鬼朋友们告诉我的，只有两个心里都想着对方，才会成功灵魂出窍……这很难的呐，没想到我们一次就成功了呢！”
“……走吧。”北信介抓住她的手，触感越发真切。
属于两只幽灵的触感。
“身体变轻了。”北信介说。
“现在地面的所有时间都处于静止状态，只有我们幽灵是能动的。”柚凛拉着北信介的手奔跑起来，其实是飘在了空中。
翱翔的感觉。北信介想。
头顶的星星闪烁耀眼。
“无数的星星里要找到最特别的那颗很困难。”北信介轻声道。
柚凛循声望向天空：“那我很幸运！我很快就遇到了我的神明大人！”
“我也很幸运。”北信介带柚凛往原本计划的方向飞去，“遇到了柚凛。”
……
05[好像爱上了]
甘甜的金桂花香味，混杂在黄昏的空气中。
时间转瞬即逝，秋天已经到了。
“柚凛为什么会来到兵库？”北信介一边整理这两个月柚凛的家不在的区域，一边重新划定区域。
“我醒来的时候是在一个全是白色的房子里，鬼鬼朋友说他想念的兵库的大米了，说这里的大米很好吃。”柚凛边“嚼嚼嚼”饭团，边回忆，“我认证！这里的大米真的好吃！鬼鬼朋友就带着我飘来了，他在吃完饭团后，突然跟我说‘再见’，然后就嗖地变没了。我想，他一定是去冥界投胎了吧。”
北信介伸手指了指嘴角的饭粒：“这里还有。”
“诶……好讨厌。”柚凛背对着他，蹲到墙角继续吃饭团，“被信介看到了，人家也会害羞呀！”
北信介忍住想笑的冲动，双唇抿起。
“其实，我感觉柚凛更像东京人。”
“东京人？”柚凛转过身，似乎在思考东京在哪里。
“直觉。”北信介垂眸，在电脑上搜索近年的各种案件或者失踪人姓名。
全是白色的房子里。
北信介更倾向于相信，那是一家医院。
但他心底深处，又隐隐抗拒这个答案。
柚凛是从医院醒来的。
但他又不愿意柚凛是从医院的……醒来的。
柚凛还没彻底死去，一定要在她那之前让她找到家，回到自己的身体里。
一定是这样。
察觉到北信介周身散发出低落的气息，柚凛从身后抱住他，发丝蹭着他的脸颊。
*
夜晚，北信介看向躺在床边闭眼睡着的柚凛。
原来幽灵也要睡觉。
“我好恨啊。”柚凛无意识地念叨。
北信介伸出手，想要安抚她，却怎么也触碰到她。
是了，他现在不是灵魂出窍下的幽灵，和柚凛不一样。
死亡，是怎样的感受？
会痛吗？
会痛苦吗？
幽灵的你，没有生前记忆的你，无家可归的你，四处游荡的你……
在死亡的时候，哭了吗？
会的吧。
亲人和朋友也在为你难过啊。
要找到你的家人。
要带你回家，回到你自己的家……
北信介在心里告诉自己：柚凛是不一样的。
心意是怎么也遮掩不了的。
他趴伏在她的耳边轻声呢喃：“我爱上了一个叫柚凛的幽灵。”
“她或许没有死。”
“我要帮她找到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