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活着的只剩下他们几个人。晚照又砍死几匹已经羸弱不堪的雪马,将它们的腿卸下来作为食物的补给。又将剩下的几匹壮实且有体力的雪马编成一队来拉剩下的这辆马车。
安排好这一切,他牵起缰绳,和秦川一起赶着马车重新往暮岁城的方向赶去。
就这样又过了大半天,一行人终于到了暮岁城。
暮岁城是雪境最北边的一个城市。因为气候太过于恶劣,所以虽然是一个城市,但是人口少得可怜,规模也小得可怜。只有雪境最繁华的城市桃浪城的十分之一不到。
暮岁城的建筑一半在地面,一半在地下。因为地下有暖流经过的缘故,温度比地表要高上许多。而地下又不具备大的空穴,所以没有大的地宫,只有许许多多单个的房屋往下挖出一个个独立的地下室。
此时暮岁城也飘着鹅毛大雪,整个城市地面上几乎没有人。已近年节,几张大门上贴着“福”字。偶然有几个人在积满雪的街道里走着,很快便又消失不见了。
若要细看,地面上的房屋里面都是空荡荡的。但是从地下时不时飘出人的说话声、叫骂声、笑声,有一种说不出的怪异。
晚照驾着马车四处打听,终于找到一处偏僻的医师祠堂。这时风境几个症状轻的都大有好转,天璇和苍雪身上的纹线又褪了一些,于是晚照和生烟、秦川大着胆子前去求宿。
这里供奉的是苏北、泽玉、披星三位寒山的前任院长,因而祠堂占地宽阔,在地上和地下都有神像供奉。
到了祠堂地下,四处倒是应景地挂着过年的红灯笼,照得地下室内明晃晃的。
因为暮岁城中心还有几处规模更大的祠堂,遇上天气不好,此处由于太过偏僻,所以几乎没有人过来。此时只有一个老祠长和几个十岁左右的小侍童坐在祠堂里打坐,无聊得很,几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都有些昏昏欲睡。
晚照背着苍雪,生烟和天璇扶着苍黄风尘仆仆进来的时候,老祠长和小侍童都着了慌。
来的人头发散乱,衣服残破不堪,身上还带着兵刃,一看就不是普通百姓。
小侍童们吓得躲在祠长后面,那老祠长上前行了一个礼,问道:“客人从何处而来?又来此地做什么?”
晚照道:“我们从隆冬城过来,路上遇到了劫匪,几个同伴受了伤,又受了凉,发起了高烧。所以想来这里借住几晚,待身上的伤好了我们便离去。借宿的银钱我们都会照付。”
那老祠长心想,从隆冬到暮岁一路上都是鸟不拉屎的地方,一年到头车马都没有多少,哪个劫匪吃饱了撑的去那里找活?
但见到天璇的腰间佩剑上刻着“慈悲”几个字,心下便猜到了几分。
他们既然不表明身份,他也不好点破。寒山医师出了名的又要学医又要习武,其实个个身手不凡。而医师应该不是坏人,他反正也打不过。想到这一节,他笑道:“既然众位远道而来,便在客房里住下便是。银钱好说!”
祠长回头吩咐几个小侍童去铺床,收拾两间客房出来。
晚照他们见这人还算好说话,原本悬着的心放下来,连忙道谢。
天璇行了一个礼,问:“请问这里可有米饭白粥?我们肚子饿了,还有,附近有没有药铺?”
老祠长简单画了地图,又一一吩咐下去备饭。不多时,便端过来一大锅热气腾腾的白粥,还加了咸肉干、豆腐皮、腌白菜等几碟小菜。
暮岁城终年冰雪,百姓大多都靠猎取极地动物为生,粮食蔬果都是外运,因此一锅白粥已经显得极为珍贵。
几个人一路颠沛流离,以冰雪和生肉果腹,此时终于见到热菜热粥,都喜不自胜。他们将苍雪和苍黄二人安顿在一个房间,几个人轮流守护,另外的人便在另一个房间休息。
几个人吃饱了饭,又喂苍雪和苍黄二人喝下热粥。小侍童又送来干净的冬衣。整顿完,他们坐在床铺上,虽然是简陋的床板,但是都觉得琼宫玉殿还要舒服。
休息了几日,天璇背后的紫纹已经渐渐消失,只剩下淡淡的痕迹。
晚照坐在一边静静守着,忽然侧耳听了听,说:“十三的手指动了。”
生烟正靠在苍黄身边打盹,听到这句话,连忙爬起来,一看之下,果然苍黄轻轻地哼了一声。
几人大喜,都上前唤道:“十三!苍十三!”
苍黄慢慢地睁开双眼。
生烟欢喜得几乎要落下泪来:“你终于醒了。”说完伸手去看他身上紫色的纹线。
苍黄迷糊之间见生烟在扒他的衣服,吓得侧身坐了起来:“小师妹,这里还有这么多人,你不要着急……”
生烟满脸飞红,连忙丢开了手,啐道:“你知道自己得了裂死病差点死掉吗?你胡说八道些什么!”
“裂死病?”听到这几个字苍黄睁大了双眼,但是身子没有恢复,牵动了胸口一阵剧痛,又“哎呦”一声捂住了胸口。他以为是生烟跟他开玩笑,求证似地看向天璇和晚照:“我得了裂死病?”
天璇和晚照道:“是。不信你摸摸自己的后背。”
苍黄拉开自己的衣服,伸手往背后摸了摸,此时确实已经消退了,但还是能摸到又细小的裂纹在背后如蜘蛛网一般爬开。
苍黄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怎么可能?”
天璇道:“一开始我也不信。”说完他解开自己的上衣,将后背露出来给苍黄看:“一直到我们一半的人都病发。”
几个人便将一路上的遭遇说给苍黄听。
苍黄神色歉然:“对不住,一路上是我连累了大家。”他看了看生烟的手腕,“多谢你小师妹。”
经过这一番生死,苍黄对生烟彻底没有了芥蒂。
生烟苦笑一下:“若我的血真能救人,那我身上的罪孽也许能轻一些。”
连晚照也上前说道:“小师妹,这些都不怪你,切莫再自责了。”
天璇又去检查苍雪的情况,他神色凝重:“奇怪,雪儿的紫纹也已经差不多全部消失了,她为何迟迟不能醒来?”
苍黄道:“要不要试试用力掐她的穴位,强行让她醒来?”
天璇点头:“只能这样试一试。”说着伸出手指,使出五六成内力点向她的穴位。
只听一声闷哼,苍雪开始痛苦地呻吟起来,额头大汗淋漓,却始终无法睁开双眼。
那天晚上正是这样,晚照见过这样的情况,他连忙道:“她被梦魇住了。”
天璇用力试了好几次,还是不行。苍雪不知为何一直在昏迷中就是无法醒来。
无法,晚照守到半夜,她身上又开始烧起来,昏迷中胡言乱语,不知在说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