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始皇的话深深印刻在他的脑海中。
“确实如此。”
“秦始皇所言甚是。”
公文虽无生命,但在世间却至关重要。
若轻视它们,又如何能求得国泰民安、百姓安康呢?
公文乃治世之要器,承载君主治国之道。
一念之间,兴废立见,其重要性不言而喻。
赵迟听闻祖龙简短的话语后,豁然开朗,仿佛踏入全新境界。
他心中震撼,默然思索,最终恭敬地向祖龙行礼,表达感谢。
祖龙深知无人能代其教导赵迟权责并存的道理,因此特意命其阅审公文。
赵迟虽已位列武安君,权势仅次于丞相,但祖龙提醒他,权柄愈重,责任愈大,稍有不慎便可能引发严重后果。
赵迟虽有所领悟,但理解尚有偏差。
祖龙并非因他高位而授此重任,而是因其为亲子,且早已确定为储君。
若换作外臣,纵使官职再高,也无缘此机会。
“迟儿,权柄愈重,波及愈广,若误入歧途,后果不堪设想。”
祖龙语重心长地叮嘱。
赵迟肃然应诺:“父王教诲,儿铭记于心。”
“这些年来父王疏于督导,往后必弥补你的不足,助你成为一代明君。”
宫墙之外,韩非与冯劫同行交谈。
冯劫提及章台宫中的情景,仍感震撼。
他深知此事不可轻泄,只愿与韩非等少数挚友分享。
“君上对武安君的信任远超想象,连如此关键之事也委以重任,诸位公子恐怕从未享受过此等殊荣。”
冯劫感慨道。
韩非分析道:“君上不仅希望武安君领军,更想全面磨砺他,包括涉猎政务。”
“今日让武安君审公文,或许正是为此考量。
武安君擅长军务,但缺乏政务经验。”
“君上或正借此填补他的空白。”
韩非笃定分析。
若赵迟的真实身份被知晓,答案便显而易见——君上有意栽培他为大秦嗣君。
如今让他熟悉政务,也是为日后公开身份、登储君之位铺路。
“韩兄见解通达,君王确有意培养一位精通军政的重臣。”
冯劫赞同道。
“任谁看来,这都是最合理的安排。
君王对主上的栽培恩情深厚,然而谁能想到主上竟是君王之子,更是君王至爱所出。
若非蒙毅将军点明,我也毫不知情。”
“此事万不可外泄,待主上父子相认之时自会明晰。”
“主上胸怀寰宇,殊不知这天下原是他所有。”
“也许等他得知那日,连他自己也会震惊。”
韩非唇角微扬,对未来充满期待。
主上父子相认、被立为太子储君之时,该是怎样的盛景?
“韩大人,你在朝堂上多次为武安君辩解,看来你们交情甚笃。”
冯劫疑惑问道。
“确实如此。”
韩非坦然回应,“若非武安君昔日劝诫,我恐怕早已陨落,更别说位列九卿,为国效力。”
“不仅如此,他还救过我的性命。”
韩非补充道。
冯劫惊疑地追问:“武安君竟然救过你?”
“此事令兄冯去疾知晓,他回朝后会详细讲述。”
韩非微笑不语,不愿多言。
昔日韩非与冯去疾推心置腹,而对李思则嗤之以鼻。
“此事必有隐情。”
冯劫心中思索。
与智者交谈常是如此。
时光飞逝,四日转瞬即逝。
期间,赵迟每日都在章台宫批阅奏章,从最初的抗拒,到如今逐渐适应,认真对待。
毕竟,在秦始皇指导下,每份奏章都关乎天下百姓的生死荣辱。
一字之差,处置不当,可能导致千万民众陷入困境。
祖龙看着伏案批阅奏章的赵迟,眼中满是欣慰。
这几日,祖龙全力传授批阅奏章的要点和政务处理的方法。
赵迟获益匪浅。
“迟儿。”
“从这些奏章中,你有何感悟?”
祖龙坐在一旁问道。
“我大秦百姓生活困顿,唯有家中有人服役并享有岁俸的户籍家庭还能勉强维持温饱,岁俸足以养家。
然而,若家中没有壮丁服役或无户籍者,生活便十分艰难。”
“粮食短缺尤为突出。”
“尤其是刚经历战乱,军队出征需要大量粮草,这些粮草全由我大秦百姓提供。”
“战事一开,赋税猛增,百姓苦不堪言。”
赵迟低声道,眉宇间透着忧虑。
此时,中原地区以五谷为主食,但产量普遍不高,能达到十石的亩产已算丰收。
赵迟对此感触颇深,他在李家村时,因生计艰难,除了耕种外还会上山狩猎、设陷阱谋生,多年靠此维生,也常依赖乡邻接济。
自古以来,中原大地就深受粮食匮乏之苦。”战乱与天灾接连不断,纵使朝廷尽力救灾,依然无法避免许多百姓饿死的命运。”
祖龙叹息道。
赵迟默默点头。
他知道如今中原缺少高产作物,而域外有番薯、马铃薯等高产作物,亩产可达数十石,只是暂时无法引入。
即便如此,赵迟有自己的考量,即使得到这些作物,他也不愿立即推广,毕竟天下并非一人可以掌控,若日后天下动乱,这些作物反而可能被敌人利用。
“粮食问题是族群存亡的关键,百姓渴望和平,战乱只会导致流离失所和田园荒芜。”
祖龙凝视着赵迟,严肃地说:“尽管统一之战带来了痛苦,但最终将造福后代,实现长治久安。”
秦始皇的宏伟志向,成为后世王朝效仿的典范。
即便没有祖龙,他的思想也奠定了统一的基础。
赵迟内心敬仰祖龙,却遗憾其子未能继承父辈才智。
若有杰出后嗣,大秦帝国或许不至于二世而亡。
此时,祖龙回过神来,问赵迟:“晋地粮食匮乏,众多百姓饿死,你有何良策?”
赵迟答曰:“我秦帝国有两处粮仓,关中与蜀地,常年保障军需无忧。
可从蜀地调粮支援晋地,助百姓渡过难关。”
祖龙点头称是,又道:“赈灾艰难。
人畏猛兽,然人心更险。
虽可从两地调粮,但关键在于是否能送至真需之人。
若能,便是最佳。”
祖龙续道:“晋地初定,反对势力必阻挠赈灾,甚至煽动未受灾者冒领。
人心难测,此乃大王所言。”
祖龙环顾众臣,补言:“自晋地平定,文武百官皆建议本地自行解决粮食,无人提议调粮赈灾。
皆知赈灾劳民伤财,耗损国力。”
祖龙微笑对赵迟:“此难题困扰满朝,盼听汝见解。”
赵迟沉思片刻,微笑言道:“此看似棘手,实则简单,只需一法即可。”
祖龙好奇:“愿闻其详。”
赵迟道:“若朝廷直接拨粮,晋地权贵必冒领,未受灾者亦会效仿。
人心复杂,大王所言甚是。”
“若在赈灾粮中掺沙,非灾民还能咽得下吗?”
赵迟笑问,语气怪异。
祖龙略感惊讶,随即明白。
“饥民唯求活命,即便粮中有沙,亦不会拒绝,因其为生存之机。
而权贵及心怀异志者,必不肯食此粮。”
祖龙点头:“如此可保粮达真需之人。
为万全计,赈灾物资运输与分发不可交于官府,应由我秦军负责。
军规严于律法,可防官员舞弊。”
赵迟冷哼一声:“赈灾若见冒领者,绝不姑息,该杀即杀,以儆效尤。
吾已备好详尽计划。”
祖龙听完表示赞同,认为此法切实可行。
以军队赈灾不仅能够防止官府挪用物资,还能通过掺沙验明冒领者身份,加之严苛刑罚,震慑权贵阶层。
“迟儿果然聪慧,如此棘手的问题竟被你轻而易举地解决了。”
祖龙内心颇为满意。
他对赵、韩两地的民生问题有所耳闻,却因种种原因迟迟未能采取行动。
尽管这些问题源于赵、韩旧政权遗留的隐患,但在秦帝国强势面前,也只能暂时容忍。
“明日早朝,寡人便会公布此决定。
关于赈灾人选,你心中是否已有合适的人选?”
祖龙微笑着询问赵迟。
“晋地属我军务管辖范围,赈灾事宜可交由我部下将领负责,运粮任务则可交付雍城大营。”
赵迟回答。
“就按你说的办吧。”
祖龙点头同意,目光满是赞赏。
短短数日,祖龙已察觉到赵迟的成长,在处理政务方面渐趋成熟,只需稍加磨合,便可全面掌握要领。
此时,如此难题被赵迟从容化解,充分彰显其才智。
“大王。”
“上将军蒙骜求见。”
殿外,赵高恭敬禀报。
他不经意瞥了主座上的赵迟一眼,眼神流露出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过去,祖龙尚未特别优待赵迟一家时,胡亥公子还能常入宫面圣,讨好祖龙。
但自祖龙将赵迟的两个孩子接至宫中后,胡亥彻底失去了接近的机会,被祖龙冷落。
不仅是胡亥,连以往备受瞩目的扶苏也被祖龙疏远。
自那场冲突后,二人再无往来。
不只是那些公子,就连赵高自身也是如此。
先前,他在章台宫侍奉祖龙,独享君恩,然而自从赵迟一家到来后,祖龙连殿门都不让他进,如今他只是个普通寺人,在殿外候旨。
往昔的荣耀早已消失殆尽,这一点众人皆知。
面对这些变化,赵高丝毫不敢妄加评论,深知自己稍有不慎便会招致灭族之祸,因为祖龙一句话便能决定他的生死。
“大王竟将奏折交付给赵迟批阅,莫非这赵迟是大王的私生子?”
看着祖龙如此偏袒赵迟,赵高心中暗生嫉妒,若无赵迟,章台宫内的局势或许不会如此。
“宣。”
听到赵高的话,祖龙连头都没抬。
“在。”
赵高毕恭毕敬地退出。
片刻后,蒙骜迈着稳健的步伐步入大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