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会的！”李忠斩钉截铁。
“为了稳定西域，为了挽回颜面，为了安抚那些被咱们灭了族的部落，他就算吐血，也得把这笔赎金交出来。”
“否则，他这个大汗的位置，就坐不稳了。”
赵轩摸着下巴，眼中精光闪烁：“这计策倒是毒辣。”
“不过，就这么把上万精锐的俘虏还给他们，是不是太便宜他们了？”
终于问到点子上了。
李忠笑得像只偷了鸡的狐狸，他压低了声音，一字一句地说道：“王爷，谁说要把精锐还给他们了？”
“咱们收了赎金，自然要讲‘信誉’。人，肯定是要还的。但还哪些人，就有讲究了。”
“把那些在战斗中断手断脚的、身染重病的、年老体衰的、意志崩溃的……”
“总之，所有失去战斗力，需要人照顾的废物，都给他们挑出来。”
“好吃好喝喂上几天，给他们换上干净衣裳，打扮得光鲜亮丽，八抬大轿，敲锣打鼓地送还给拔都汗。”
“一个健康的俘虏，回到军中还是一个战士。”
“可一个半死不活的累赘，却需要三五个人去伺候，每天消耗的汤药钱粮，比养一个精兵还贵。”
“咱们送回去成千上万个这样的‘大爷’，能狠狠消耗拔都汗的后勤，让大蒙军中怨声载道。”
“这，才叫釜底抽薪。”
李忠说完，整个大帐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用一种看怪物的眼神看着他。
狠！
太他妈狠了！
这计策的阴损毒辣程度，简直闻所未闻，见所未闻。
杀人不过头点地，这招却是杀人还要诛心，诛完心还要在对方的伤口上撒盐，让其腐烂生蛆，永世不得安宁。
“哈哈哈……！”
赵轩终于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
他走到李忠面前，用力地拍着他的肩膀，眼中满是毫不掩饰的激赏。
“老将军！本王以前真是小看你了！”
“都说你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今日一见，你这石头下面，压根就是一座火山呐！”
他转头看向一脸呆滞的李承风，笑道：“承风，看见没？”
“你爹这颗脑袋，可比你手里的陌刀好用多了，以后多学着点！”
李承风张了张嘴，最后只能讷讷地点头，看向自己父亲的眼神，已经从崇拜，变成了深深的敬畏。
赵轩意气风发，走到地图前，一拳砸在桌案上。
“就这么办！”
他指向地图上的那几个部落：“孟虎、罗成、韩江、李威！你们率领各自兵马，即刻出发，去给本王‘借粮’！”
“记住，本王要的是牛羊粮草，不是人头。”
“但谁敢说个‘不’字，就把他的人头当做利息，给本王带回来！”
“末将领命！”孟虎等人兴奋地出列，满脸都是嗜血的渴望。
赵轩又看向诸葛明：“先生，劳烦你作为特使，亲自送往大蒙王庭。”
“措辞嘛……务必要嚣张跋扈，要让拔都汗气得哇哇叫，但又不得不捏着鼻子认下来！”
“属下明白。”诸葛明抚着胡须，眼中也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显然，这种缺德带冒烟的活儿，正对他的胃口。
随着一道道命令下达，刚刚还死气沉沉的大帐，瞬间充满了勃勃生机。
那是一种饿狼盯上肥肉后，即将大快朵颐的兴奋与残忍。
五万大军的粮草危机，在这位卸下枷锁的老狐狸谈笑之间，不仅迎刃而解，更化作了两柄锋利的尖刀，一刀刺向大蒙的钱袋，一刀捅向大蒙的未来。
“等等！”
孟虎等人刚要出去，赵轩又叫住了他们。
“让你们去‘借粮’，不是去泄愤。”
“你们手底下那帮兔崽子，刚打完胜仗，一个个都杀红了眼，别让他们没了轻重。”
“告诉他们，谁敢不经将令，私自烧杀抢掠，坏了本王的规矩，别管功劳多大，一律军法处置！”
“咱们是狼，不是疯狗。”
“王爷放心！”孟虎拍着胸脯保证，“谁敢坏事，俺老孟第一个拧下他的脑袋！”
众人领命，兴冲冲地点兵去了。
……
数日后，大蒙王庭，金帐。
拔都汗的脸色阴沉得能拧出水来，金帐内的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地上还残留着摔碎的酒碗瓷片，一群膀大腰圆的大蒙将领个个怒目圆睁，杀气腾腾，像一群被抢了崽子的野狼。
“报——凉州使者到！”
一声通传，让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到了帐门口。
帐帘掀开，一个身穿青色儒衫，手持羽扇的文弱书生，慢悠悠地走了进来。正是诸葛明。
他无视了周围能杀死人的目光，径直走到大帐中央，对着主位上的拔都汗微微一揖，不卑不亢。
“外臣诸葛明，奉我家凉州王之命，拜见大蒙大汗。”
“哼！赵轩那个黄口小儿，杀我勇士，占我城池，还有脸派你来？”
一名大蒙将军猛地拔出弯刀，怒喝道，“信不信老子现在就砍了你！”
诸葛明仿佛没听见，羽扇轻轻摇动，目光直视拔都汗，笑道：“大汗帐下，真是好客。”
“外臣初来乍到，就有人要舞刀助兴。”
“巴音，退下！”拔都汗沉声喝止了部下，他盯着诸葛明，冷冷开口，“说吧，赵轩派你来，想干什么？”
诸葛明收起笑容，正色道，“我家王爷仁德，不忍草原生灵涂炭。”
“此前种种，皆是误会。如今误会解开，王爷愿与可汗化敌为友，永结盟好。”
“放屁！”又一个将领跳了出来，“杀了我们几万兄弟，烧了我们的粮草，管这叫误会？”
“这位将军稍安勿躁。”诸葛明不紧不慢地转向他，“战场之上，刀剑无眼。”
“何况，若非贵军围困我大盛同胞在先，又何来后续的冲突？”
“冤有头，债有主嘛。”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终于亮出了獠牙。
“我家王爷说了，为了表示诚意，孤夜城，可以送给可汗。”
“那一万多名被俘的贵军勇士，也可以完璧归赵。”
此言一出，众将皆是一愣。
拔都汗的眼中也闪过一丝意外。
“不过……”诸葛明拖长了音调，慢悠悠地竖起一根手指。
“城池嘛，是我家王爷辛辛苦苦打下来的，将士们流血流汗，总得有些补偿。”
“不多，十万两黄金，算是修缮城墙的辛苦费。”
他又竖起第二根手指：“那一万多名俘虏，在我军营中好吃好喝，耗费颇多。”
“可汗总得知恩图报吧？”
“白银百万两，战马三万匹，牛羊十万头，外加足够五万大军吃半月的粮草，算是他们的赎金和伙食费。”
最后，他竖起第三根手指，笑容可掬：“为了避免日后再生误会，咱们还得划定一下边界。”
“就以孤夜城往北三百里为界，此线以南，贵部不得放牧。”
“此线以北，我军秋毫无犯。如何？”
金帐之内，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大蒙将领都像看疯子一样看着诸葛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