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静的水面倒映着天上清冷的弦月，夜风萧瑟，带着几分凉意。
侍应生端着香槟走进岸边的一艘游船内，进入船舱，轻轻将玫瑰色的酒瓶置于沉默的二人面前。
桌上，已经摆好餐食。
“先生，小姐，请慢用。”侍应生说完最后一句话，在浪漫的烛光中欠身退了出去。
程可眼不眨地盯着面前的男人，本来她听蓝褚佑说是公司里大家为她准备的饯行宴她才来的，可是来了才发现水上游船餐厅上只有他们二人。
她没有太大的意外，声音很沉：“你不找借口叫我来，我也会同意来的。”
蓝褚佑正端起酒杯，听见她的话时眼睛亮了一下，立刻抬头望向她。
“我们是该好好道个别。”她补充道。
他的身形一震，亮起的双眸又暗了下去。
这顿饭吃得异常沉默。
清风撩起徐徐的清波，烛火轻轻摇晃，她端起酒杯透过晶莹剔透的液体望向失魂落魄的蓝褚佑，在心里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你……”
她一开口，就看见他迅速凝神，屏住呼吸聆听她的声音。
她敛去眼中的情愫，低声道：“这是蓝阿姨拜托我提醒你的，同时也是我的希望，我相信也是心音的愿望，我们都希望你能照顾好自己的身体。”
看见他一下绷紧的下颌和双手，还有眼里急速下坠的光亮，她忽然后悔在这句话里加上自己了。
他根本不会听她的。
“烟，以后戒了吧。”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要说下去，大脑好像和身体分离，嘴自顾自说着：“咖啡也别喝那么多，喝多了影响睡眠……”
在这期间，蓝褚佑摸了一把鼻子，两次端起酒杯又放下，眼睛像是在找寻什么支点似的三次望向外边，最终所有的动作在他习惯性从口袋里掏烟时停止。
他僵了片刻，眉头一皱，把手抽了回去，头脑被此刻高涨到峰点的不安和焦虑占领，却在望见程可平和的双眸时，一切都归于平静。
程可自觉不会受他的影响，坦坦荡荡地回望他。
他看似冷下来的双眼中，聚起一股暴风雨般的旋涡，太多不可言说的话语，犹如高山海浪，一齐向她倾压过来。
她怔住，被其中无边的引力牵着拉着拽着，就快要被卷进那个无尽的深渊。
突然，一阵铃声响起，打破了二人僵持的氛围。
程可猛然回神，几乎是仓皇失措地抓起酒杯，给自己灌了一杯酒。
“我去接个电话。”他说完便向岸边走去。
他一走，她脱力般倒在桌上，失神了一会儿，拿过酒瓶又给自己倒上杯酒细细饮着。
酒下肚，肚子热热的，大脑也开始飘忽起来。她正悠悠然要起身，脚底下的船板突然剧烈晃动一下，“砰”的一声，比雷声还要响的爆炸声就像在耳边炸开，尖锐的耳鸣瞬间盖过意识，一股浓烈的烟熏味蹿进鼻腔，火星像慢放的电影画面一帧一帧射到她眼前。
她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气浪掀翻在地，额头撞上桌角的瞬间，明亮的火光化作一抹残影，最终消失在眼前。
土灶上铁锅里的水烧得咕嘟咕嘟响，穿着深色围裙的女人揭开锅盖，熟练地抄起铲子将锅里的草鱼给翻了个面。
程可小小的身躯蹲在灶台前，鞋面沾着些许草灰，眼不眨地望着里头烧得正旺的柴火，通红的火星子飞速在眼前燎过，像一颗颗发烫的星星。
“小心被烧着眉毛！”她听见头顶上小姑严厉的声音，抬起头呲牙冲她露出一个傻笑。
抽了根旁边的木柴向火堆里捅去，跌倒的火焰里突然蹿起一阵黑色的浓烟，猝不及防被她吸进喉咙，立即呛得眼睛都睁不开。
小姑好像骂了她一两句，接着一只刚擦净的手伸到她脸上给她抹去脸上的灰，她费了半天劲睁开眼，眼前却什么也没有。
灶台前的女人不见了，灶膛里的火光突然闪了一下，她愣愣地，看见铁锅里也燃起了火，旁边的柴也烧了起来，热浪一层高过一层，整个房间瞬间陷落，目光所及之处只有熊熊的大火。
“小姑……”
她喊了一声，跌倒在地，却发现地上也一片火光，急忙又站了起来。
“小姑！”
“小姑！”
她急切地喊了一声又一声，喊到嗓子嘶哑也无人应答。
一滴泪从眼眶滑落，她失神地望着逐渐将她包围的大火，意识越来越模糊……
“程可！程可！”
谁在叫她？声音好急，是有什么重要的事要找她吗？
她本来不想理，那人声音撕心裂肺的，听得她好难受，她费尽力气抬起沉重的眼皮，朦胧火光里一个身影跌跌撞撞地扑了过来，将她抱在了怀里。
好温暖，好想哭。
男人的西装外套被火星燎出洞，却顾不得许多，眼神慌张又急切，摸上她面颊的手掌全是汗。
“程可！快醒醒！”
她的意识被他的声音唤回，一点一点聚集回她的大脑。
“我带你走！”
他低吼一句，弯下腰将她打横抱起，不要命地往外冲。刚跑两步，头顶“咔嚓”一声，半截烧红的横梁带着火星砸了下来——
“呃嗯！”
脊背摔在地上，被推出去的程可疼得闷哼一声，五官扭成一团，睁开的双眼在看清面前的场景时瞳孔骤然收缩。
蓝褚佑倒在地上，身上压着重物，背上血红一片。
“蓝褚佑！”
她挣扎着起身，全身上下尖锐的疼痛让她的嘴角抽搐，她咬着牙强忍着爬到他面前。
他脸色白得可怕，尚存一丝意识，颤抖着唇像是要说些什么。
“你再坚持一会儿……我马上挪开它！”
她的手一触到他背上的横梁，滚烫的木刺就扎进血肉，疼得她倒吸一口凉气，她用力闭眼手往下一压，尖刺劈开血肉的感觉让她的牙根都在发颤。
横梁太重了，她用尽全身力气才挪开半寸，手一脱力又砸回原位。
一只手抓住她的裤腿，蓝褚佑的声音嘶哑得可怕：“你快走……快走……别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