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姐姐，姐姐你醒醒。”
程可缓缓睁开眼，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温暖的被窝里。
眼前顾心音的脸突然由悲转喜，大声说：“姐姐你终于醒了！太好了！”她又回头喊着，“哥，程可姐姐她醒了！”
蓝褚佑匆匆走了过来，在看见她睁着眼睛时表情一松。
“我晕倒了？”
“对。”
程可想起什么，冲蓝褚佑说：“你别怪心音了，她不是不懂事的孩子。”说完想到什么又补充：“我晕倒也不关她的事。”
蓝褚佑不由得感到一阵赧然，摇摇头说：“没怪她，还是她给你换衣服照顾你。”
程可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已经换上了干爽的睡衣，身体也不再冰冷，很暖和。
她冲顾心音露出感激的微笑。
“我去给你盛碗热粥。”
蓝褚佑说了一句转身出去了，房间里剩下她和顾心音。
顾心音坐在床头一脸愧疚，低声说：“对不起，姐姐。”
程可摇了摇头，“我说了，我晕倒的事和你没关系。”
“有关系！”顾心音咬着唇，“还有前一段时间我总和你对着干，都是我做的不对。我本来以为你会向我哥告状，但是你好像没和他提过。”
程可微笑，伸出手理了理顾心音额前的刘海，轻轻地回：“没关系。”
她顿了一会儿，看着依旧愧疚的顾心音，缓缓说起自己没说完的话。
“我跟我小姨生活以后，其实一开始我一直有种寄人篱下的感觉，我并不相信她会一直养我，那时候她刚离了婚，我一直很害怕她会再找一个伴侣，她会嫌弃我拖累她，会把我送回家。我一直过得战战兢兢的，一直被这种念头折磨着，我不敢太依赖小姑，我害怕我依赖上她之后她会抛弃我。”
听见她说起以前的事，顾心音拉住她的手，静静注视着她。
“可是后来与小姑相处的时间久了，我慢慢信任她，把她当成唯一的亲人。但我还是会产生那种念头，这是当然了，因为这个世界上唯有她会无条件地爱我，我像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一样，我害怕她忽视我，害怕她不要我。”
顾心音没有出声，神色动容，呼吸都放轻了。
程可看着她的反应继续说：“有一段时间，我听说有人给我小姑张罗找对象，那时候我害怕极了，我害怕当小姑的拖油瓶，更害怕她把我丢掉，也害怕她重新组建了新的家庭，或者生下一个自己的孩子。到那一天，她还会和以前一样爱我吗？我不知道。我心里很矛盾，我希望她能幸福，希望她有自己的生活和家庭，可我又怕新的家庭把她的目光和爱全部夺走。
那些念头一刻不停地折磨着我，甚至我自己自发地去找出一些证据来证明小姑开始忽视我，对我没以前好了。有一阵她很忙我却撒泼要她陪我，她出门买东西没给我带糖我就说她对我没以前好了，她给客人的孩子拿零食我就觉得她忽视我了，我觉得我简直不可理喻，但好像只有靠这样的方法我才能确认她爱我，她不会抛弃我。这样有一段时间，小姑终于受不了了打了我一顿，最后我一边哭着一边说出了真心话，小姑看我哭她也哭了，她抱着我说她永远不会抛弃我，因为我是她的家人、她的亲人，在她心里，她早就把我当亲生女儿看待了。”
“…我也早就将她当妈妈一样看待了。”
卧室里很安静，安静地只能听见墙头的时钟在滴答滴答走针，安静得听见两人的呼吸声。
程可看见顾心音再一次红了眼眶，她低着头，嘴唇在发颤。
好像过了有一会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蓝褚佑端着粥走了进来，顾心音听见他的动静，低着头匆匆走了出去。
蓝褚佑把粥给程可放好，沉默了一会儿，说：“你刚才和心音讲的话，我都听见了。”
程可舀着碗里的粥，听着他说话。
“是我忽视了心音的感受，我一直以为在物质上满足她，抽出时间陪伴她，教导她培养她，已经足够为她好了，却忽视了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她内心自己的感受。”说着他轻摇了摇头，“以为让她多交朋友是为她好，让她控制少吃甜的是为她好，让她不理会流言蜚语是为她好……只看到表面的东西，只是一味地强调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要她乖巧要她懂事又要她明白道理，根本没做到真正的关心。”
他苦笑道：“我这个哥哥，当得真失败。”
程可沉默地盯着碗里的汤匙。她刚劝完妹妹，难道现在又要她劝哥哥？
蓝褚佑起身说：“我会和心音说清楚的，很感谢你为心音做了那么多，你要什么答谢，我都答应你。”
这话说者无心，程可听着倒像在说她关心顾心音是为了图什么一样。她表情一沉，不带犹豫地说：“我要辞职。”
“唯独这件事不行。”蓝褚佑回答得也很迅速。
程可不明白，蓝褚佑为什么这样缠着她不放，她把勺一摔，躺进被子里背冲着他。
背后一阵沉默，过了好一会儿才传来极轻的叹息和收碗的声音。
·
折腾这么久，兄妹俩总算是把事情说开了，顾心音兴冲冲地来找程可说他们已经和好了，程可也为此感到高兴。
看见两个人和好如初，她不由得想念起小姑，悄悄打了一个电话给远在千里的家人。
“可可啊？喂。”
听见话筒里熟悉的声音，程可心头一暖，她已经离家半年多，半年多没有看见程兰芝了。
“小姑，我好想你。”
“哎呀，有什么想的啊，视频电话不常常打吗？你要是真想我就早点回家过年，不要老想着打工了，挣那点钱辛苦在外面的，不如回家陪我。”
程可扑哧一笑，没答应也没拒绝。又陪着小姑话了一会儿家常，忽然感到一阵疲倦，打了几个哈欠就被小姑催着睡觉，放下电话阖上眼没一会儿就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