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杯换盏间，已酒过三巡。
蓝褚佑仰头又喝下一杯酒，看着对面人两片唇瓣上下翻飞，心思早就跑得老远。
不得不接下应酬，他对公寓里的程可升起愧疚之心。
——他突然爽约，她会不会难过？
——这个点了，她吃过饭了吗？
——虽然已经通知过，但她会不会一直坐在餐桌边等他回去吃饭呢？
他的脑子里不断循环着这些问题，越发觉得这场酒局难熬。
觥筹交错的酒桌上，每个人脸上都挂起笑容，得意的，虚伪的，夸张的，谄媚的，做作的……
唯独没有那一张他心里所想的清新笑容。
“来，蓝少再干一杯！”
酒不知何时已被灌满，出现在他的手里，一张张殷切的脸似乎就等着他喝醉。不过……可能要让他们失望了。
他一抬手将酒灌进了喉咙。
脸色依旧毫无变化。
已经有人露出失望和觉得扫兴的表情，但仍有几人不死心地继续加满了酒跃跃欲试。
李姓的中年男人是个心思不安分的，刚才还在饭桌上借蓝瑛非婚生子的往事大开玩笑，现在见其他人没了兴致都走开了，得了机会凑过来，端起酒杯就往蓝褚佑身上碰，碰了他一身酒水。
“哎哟，真不好意思蓝少，我看您一直郁郁寡欢的，是不是心情不好啊？”他凑近了几分，掩盖不住猥琐的笑，“要我说蓝少你身边就缺个小玩意儿，我寻到个不错的，可水灵，待会儿就献给您，保准您见了爱不释手~”
蓝褚佑脸色阴沉，眼神透出一股寒意，掀起眼皮看了一眼对面人，冷飕飕的。
姓李的男人突然感觉一阵寒意从背脊蹿起，不自觉咽了咽口水。
蓝褚佑薄唇轻启，淡淡吐出字句：“李总，我记得，您家两位公子跟我同岁。”
听到蓝褚佑提起他儿子，李总瞬间变了脸色，摆摆手一脸的恨铁不成钢：“那两个不孝子，不提也罢！”
蓝褚佑没有理他，继续说：“这个年纪，该有对象了吧？”
“没、没、没有……\"男人吞吐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随后眼睛一瞪，眉宇间是藏不住的怒气，“嗐别提他了，难不成蓝少跟犬子一样？我说句不好听的，蓝少你那是没尝过尤物的滋味，今儿我送的这小东西你要是品一回儿，可就不会跟他一个想法了。”
蓝褚佑嘴唇紧闭，眉眼间写满不耐烦，偏偏对面人装作眼瞎，全当看不见。
“李总，您也别着急，您家二位公子会疼人呢，听说大公子上周直接把兰城分公司15%股份转到一个林姓小鲜肉名下，二少也是不遑多让，前天带人家飞马尔代夫，名牌手表和豪车都送了十几块和好几辆呢。”他轻飘飘地说着，不出意外看见男人因为怒气涨红的脸，他继续悠悠道：“而后两位公子为这事跟您吵到摔了您珍藏多年的明代花瓶？哎哟，那可真是可惜了。以后两位公子接手公司，不知道还有没有钱再买个花瓶了。”
他提高了几分声音，周围人十几双眼睛齐刷刷地扫了过来，脸上皆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情。
男人涨得脸红脖子粗，愤恨的目光仿佛化作实质将眼前的蓝褚佑扎了个对穿，咬着牙忍了半天才艰难地露出一个难看至极的笑，“蓝少，我选的礼物你不喜欢就不喜欢，何苦戳我痛处呢，未免太小气了吧！”
蓝褚佑鼻翼轻轻哼了一声，嘴角向上挑起，带着脸部肌肉微微抖动扯出一个不屑的笑容，眼睛半眯着，直直盯着对方，像是要把对方看穿，“李总真是说笑，我并非不喜欢，只是觉得比起我，令郎更需要这份‘礼物’。”
他话一说完，李总脸色勉强维持住的镇定彻底皲裂，指着蓝褚佑破口大骂：“姓蓝的，你！你！你神气什么？！你不过就是个野种罢了！顾谨衡怎么可能会让你继承鸿雁，别做梦了！不过是为了成全自己的好名声罢了，但凡是个男人都忍受不了一个野种骑在他头上！！”
蓝褚佑面无表情地看着指着他鼻子骂的男人，一直到对方骂累了，他才淡然开口，“李总，我能不能继承鸿雁恐怕你也看不见了，最近因为贵司供应原材料质量问题，鸿雁准备与贵司解约，也请贵司将违约金提前准备好。”
眼看着男人就要跳脚，蓝褚佑又继续补充道：“不过这也不是你首要该关心的问题，我们在你们最新一批货物里检测出了不该有的东西，证据已经送走，你就等着接受调查吧，不保证你还有时间跟家人说话。”
男人如遭雷劈呆愣在原地，脸上显出片刻的迷茫，几秒后才突然回神般露出极度惊恐的表情，踉跄着跌坐在地，十分狼狈。他咬着牙死命瞪了蓝褚佑一眼，耗费巨大的力气爬起来，扭头跌跌撞撞地出去了。
……
原本喧闹的现场突然之间鸦雀无声，看着蓝褚佑的眼神都产生了一丝变化。环顾四周没有一个人敢先说话。
“各位，小事情，不必惊慌，相信在座各位不会做糊涂的事。”蓝褚佑举杯说道。
“哈哈哈，蓝少果然有魄力，不愧是顾总的继承人！”有人率先出声。
接着又是接连的吹捧。
又是几杯酒下肚，蓝褚佑清明的眼里也逐渐有了一丝朦胧，但他面上没有变化，依旧保持着冷静镇定的神情。
到最后宴席散了，他走到室外，冷风一吹，才觉得脸颊开始发热，头脑逐渐混沌。
坐上后座，身体彻底失去了控制，昏沉的脑袋无力地倒在一边，他半眯着眼睛，下意识地去掏口袋里的手机，划开屏幕解锁，却并没有预想的消息发来。
内心涌上几分失落感，堆积在心口酸酸胀胀的。
这是他从未有过的感受，身体不受控制的感觉实在讨厌，再多的理智都比不上心口那一块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像是想把脑子里控制不住的念头驱散，蓝褚佑自暴自弃般将后脑勺砸上柔软的后垫，车内响起来司机的声音：“少爷，是回宅子吗？”
车内十分安静，仅有浅浅的呼吸声，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正当司机准备回头看时，蓝褚佑说话了。
“去公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