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青青整个身子扑倒在地，一下一下砸着地板，惊恐和慌乱让她再也顾不上最后的一点儿体面，她哭得更狠了，不停地乞求：“小罗总，我错了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我知道我碍着您的眼了，您放过我求求您放过我，我一定，一定再不会出现在您眼前！”
程可被吓住了，呆呆地看着崩溃的陈青青。
罗时璟像没听见一样，没再给陈青青一个眼神，有点儿无聊地把玩着手里的杯子，忽然再次抬眼看向对面的程可。
程可瞬间僵直身体，别过眼去，觉得自己仿佛被某种危险的兽类盯住，动弹不得。
“你该求的不是我，而是她。”罗时璟淡淡出声，下巴一指程可，陈青青立即转到程可面前。
她“扑通”一声跪倒在程可面前，程可受到惊吓陡然收回自己的双手，蜷在胸前佝偻了身子，也不太敢去看陈青青的脸，没想到陈青青拉住了她的脚，她甩不掉。
陈青青哭着，眼底是一片红，“求求你，求求你程可！你大人不记小人过，你看在我这么求你的份上，求求你原谅我吧！都是我的错！我不该不该陷害你，不该找你茬……”
还没说完，陈青青呜咽地哭了起来，她停下了动作趴倒在地，肩膀哭得一抽一抽的，沉闷的声音从底下传上来。
“是我，我嫉妒你，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陈青青的声音逐渐癫狂，大声控诉着。“凭什么你能念书念到大学，凭什么你一来我喜欢的人就喜欢上你？！凭什么他们说我低贱，说你纯洁！明明是这个世界不公平！不然我也不会……”她的声音像升天的烟花炸出一声响后又回归沉寂。
“我也不会早早出来打工挣钱，不会落到这种地步……”陈青青没了声音。
罗时璟放下手里的杯子，声音平静：“看来她不打算原谅你。”
“我……”程可刚吐出一个字，就被陈青青抓住了双手，她扭曲的脸近在咫尺，程可倒抽了口气。
“原谅我！原谅我！我很惨的，我告诉，我都告诉你！”陈青青凸着双眼，一眼不眨地死死盯着程可。
“我十五岁被继父强奸。”她一开口，程可震惊地看着她，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实话。
“他喜欢我，我知道，因为我的好看，男人都喜欢我，男人都这样，他一次又一次这样做，我不敢反抗。”程可的手感受到她的颤抖。
“我妈妈，她知道，她肯定知道！但是她什么都没说，哈哈哈……”她陷入癫狂，嘲讽地大声笑着，笑完又认真地看着程可。
“我想念书的，但是我真的受不了了，我再也过不下去那种日子了，所以我跑了出来。”说完，陈青青的眼中闪烁起喜悦，仿佛看到那时终于逃离泥潭的自己。
“我在这里没有亲戚朋友，只有陈立杰，只有他愿意帮我，他帮我找工作帮我找房子，他还带我吃饭带我喝酒。”
说到这里，陈青青的脸上泛起迷恋的表情，仿佛坠入梦乡一般呓语：“他那么好，和我见过的男人都不一样，从来没有男人对我这么好，所以，我喜欢上了他。”
下一刻，她脸上的迷恋转为愤怒，“他说想跟我在一起，他说他要我的身体，我当然都给他，我坦白了一切，可是当我说我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他就开始说我下贱，不愿意碰我。”她的双眸无神，却突然粲然一笑，让程可的手臂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凭什么？凭什么？到底凭什么要我遭受这一切？！”陈青青的手捏成了拳捶打着地面。
程可：“……”
她没想到陈青青有这样的过往，虽然被她欺凌过，但内心深处却也忍不住叹息觉得她可怜，程可自己有一个畜生爹，也没有妈，对陈青青的遭遇忍不住生出一点同情。如果不是有小姑在，她说不定也会早早辍学，被逼迫嫁人换彩礼，被逼迫出门打工换钱。
“啧。”
罗时璟看了一出烂戏，他皱起眉，脸上写满了不耐烦，冷冷点评到：“真无聊。”
程可和陈青青俱是一怔。
罗时璟来到陈青青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你不会以为卖个惨就能博得同情吧。”
陈青青双眼一沉，无力地瘫软在地，低低地笑起来。突然之间，她几乎一跃而起冲到程可面前，双手掐住了她的脖子。
“都怪你！都是你的错！那个晚上就该掐死你！”陈青青嘶吼着。
程可呼吸一窒，一边死命掰着陈青青的手，一边用求助的眼神看向罗时璟。
罗时璟似乎不意外这样的事发生，当程可的眼神看向他时他愣了一瞬，接着就毫不费力地控制住了发狂的陈青青。
“咳、咳咳，咳咳咳！”窒息感让程可溢出了眼泪，再一次呼吸到空气的她咳嗽不止，咳出了更多眼泪。
“谢谢。”程可望向罗时璟，礼貌道了句谢。她的眼尾泛红，挂着一颗盈盈欲滴的泪珠，罗时璟的眼神停顿一秒，一滴泪从程可的眼角滑落，他的眼神也随之往下，触及到她白皙的脖子上留下的红痕时，眼皮不受控制的一跳。
罗时璟的眼神变得晦暗不明，一片风雨欲来山满楼的态势，但下一秒他轻轻阖上眼帘，阻隔了一切。
·
再走出酒吧大门，天已经黑了。
程可心有余悸，长长舒了一口气，决定以后再也不来这个鬼地方了。
她偷偷去看旁边的罗时璟，还是一副很平静的样子。不得不说，经过这次，程可对罗时璟有了新的认识，他既会冲她露出温暖的笑，也能平静地威胁陈青青，程可有点儿无措，她不知道哪一个才是真实的罗时璟。
注意到程可的眼神，罗时璟露出往常一样璀璨的笑容，嘴边带着浅浅的梨涡，他向程可伸出手。
程可还沉浸在对刚刚的罗时璟的惧怕当中，看见罗时璟向自己伸出手，下意识偏头，条件反射躲过了他伸过来的手。
那瞬间，罗时璟露出了和刚刚看陈青青一样的眼神，冷漠带着丝丝寒意，一闪而过却被程可捕捉到，程可的身体猛然一抖，又把头转了回去。
罗时璟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手再一次落在程可的头上，轻柔地替她理了理刘海。
程可一动也不敢动，甚至呼吸也放得很轻。
罗时璟轻声一笑，看起来不甚在意，“怕我？”
程可慢慢抬头看他，却发现他的笑容和之前一样，像阳光倾落，让人不自觉沉溺于那温暖。
程可移开眼神，不自然道：“不是，没……”
罗时璟收敛笑意，说：“那天，陈青青去你上班的餐厅找你，我看见了。”
程可听见这句话，有点意外。
“只是给她一点儿小小的惩罚而已。”罗时璟淡然一笑。
小惩罚？程可的眼前又一次浮现陈青青那惊恐的眼神，她下意识攥紧了手腕。
“她会怎么样？”她的声音中藏着一丝颤抖。
“那要看你的意思了？”罗时璟紧紧盯住程可的眼睛，上下唇瓣一碰就把下决定的权力交给了程可。
“我、我……”程可无措地看着罗时璟，罗时璟却不打算再说什么。
“扣她几个月薪水，或者开除她，起码不要把她逼上绝路……”程可小声说着。
罗时璟被听见一个笑话一样被逗笑了，“对待几次欺凌你，甚至今天还想要你命的人，你就这样放过了？”
程可知道她的决定一说出口就会被罗时璟嘲笑，但是她仍然打算那样说。
“她没有想要我的命，她自己松开手了。”程可说着，忍不住叹息一声，她现在看到陈青青，就仿佛看到她身后更多的没被惩罚的恶人，这个世界待她不公，她的恨意之中裹藏的是别人对她的伤害，陈青青做错了，但或许，该给她一个机会。
“得饶人处且饶人，也是给她一个机会。不过那个陈立杰，他确实应该受到惩罚。”程可很不自信地开口，虽然罗时璟说决定权在她，但是她只能说句话而已。
罗时璟应了一声，审视的目光又落到程可身上，他似乎在思考着什么，“真没想到，我居然陪你做这么无聊的事。”
“什么？”程可没听太清。
“没什么，只是觉得你的想法有点儿幼稚。”罗时璟随意地说。
程可虽然做好了被笑的准备，但是被罗时璟这样说心里还是有点儿落差。
“但不惹人讨厌。”罗时璟接了一句，程可惊讶地看向他，发现他的眼睛闪着光在笑，像遇上心怡玩具的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