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局牌即将开始，整个地下室的空气几乎凝固了。
中央空调的嗡嗡声显得格外刺耳，混合着几个人急促的呼吸声和远处传来的微弱脚步声。
角落里有人点燃了一支万宝路，烟雾在昏暗的灯光下缓缓上升，但谁也没有心思去享受这种放松。
巴颂坐在那张真皮椅子上，脸色变幻不定。
他端起面前的芝华士威士忌，一口闷掉，酒精的辛辣感刺激着他的喉咙，但丝毫没能缓解内心的焦躁。
连续三局的失利让他这个在曼谷地下世界呼风唤雨的人物，第一次感到了恐慌。
\"第四局。\"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明显的不甘。
颂猜现在的状态和刚进来时简直判若两人。
两个小时前还像丧家犬一样的他，现在腰板挺得笔直，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金链子在他胸前一起一伏，随着他激动的呼吸闪闪发光。
连续三局的胜利让他觉得自己就是今晚的幸运儿。
\"林大师，您再给我看看，这一局我的运气咋样？\"颂猜满脸期待地问道，声音里带着明显的兴奋。
我装模作样地打量了他几眼，然后故作沉思状：\"颂猜老板，您今晚的财星确实旺得很，但是...\"
\"但是啥？您直说！\"颂猜有些急了。
\"但是好运不会一直下去的。\"我故意压低声音，营造神秘感。
\"您看您的面相，虽然现在财运亨通，但眉心隐约有些发暗，这说明您最多还能再赢一把，赢完就得收手了。\"
这话让颂猜心里一紧，但很快又放松下来。
能再赢一局已经够本了，他今晚的收获已经超出预期。
我转向巴颂，脸上露出为难的表情：\"巴颂老板，按理说这些话我不该说，但是...\"
\"有屁就放！别他妈吞吞吐吐的！\"巴颂不耐烦地骂道，金牙在灯光下闪着冷光。
\"您的运势确实到了谷底，但俗话说得好，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我一本正经地胡诌。
\"这一局，很可能就是您的翻身仗。赢了这一把，后面的运势就能慢慢回升了。\"
这番话让巴颂眼中重新燃起希望的火苗。
他太需要一个胜利来证明自己了，不管是证明给在场的这些人看，还是证明给他自己看。
站在一旁的荷官小妮，此刻恨不得把自己缩成一团。
她能感受到巴颂时不时投过来的阴冷目光，那种眼神就像要把她活剥了一样。
她的双手已经被汗水浸湿，紧紧握在一起，指关节都发白了。
小妮心里清楚，自己现在的处境有多危险。
巴颂对她的怀疑已经到了临界点，如果这一局再出什么岔子，等待她的将是比死更可怕的下场。
她见过巴颂如何处置背叛者，先是断指，然后是割舌，最后才是要命。
问题是，她根本不知道前几局到底哪里出了错。
按照她和巴颂之间配合多年的信号系统，她给出的提示都是准确的，但结果却总是相反。
这种诡异的情况让她完全摸不着头脑，就像掉进了一个看不见的陷阱。
\"开始发牌！\"巴颂阴沉着脸命令道。
小妮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
她仔细观察着牌靴中的情况，运用多年积累的经验判断接下来几张牌的大致走向。
根据她的观察和直觉，庄家这一局应该会拿到相当不错的牌面。
她偷偷瞥了巴颂一眼，然后小心翼翼地做出信号。
左手小指轻轻勾一下，这表示接下来的牌是\"大牌\"（J、q、K）。
然后食指在桌面几乎听不见地轻敲两下，这表示庄家的总点数会很高。
最后，她用眼神的细微变化传递出最关键的信息：这一局绝对是\"必胜\"的局面。
这套暗号系统是她和巴颂合作五年来形成的，从来没有出过任何差错。
在她看来，这一局巴颂肯定能够扭转颓势，重新夺回主动权。
巴颂接收到信号后，眼中瞬间闪过狂喜的光芒。
终于！他等的就是这一刻！
他毫不犹豫地将面前所有的筹码推到桌子中央，那是一座小山般的筹码堆，各种颜色的塑料圆片在水晶灯下闪闪发光。
粗略估算，总价值超过三百万泰铢，这几乎是他今晚带来的全部家当。
\"这一把，老子全压了！\"巴颂的声音带着孤注一掷的决绝。
\"今晚要么发大财，要么卷铺盖滚蛋！\"
他说话时眼中闪烁着疯狂的光芒，那是一个赌徒在绝境中爆发出的最后血性。
额头的青筋暴起，呼吸变得急促，整个人都进入了一种近乎疯魔的状态。
在场所有人都被他这种拼命的架势震惊了。
三百万泰铢，按当时的汇率相当于十多万美金，这在90年代末绝对是一笔巨款，足以在曼谷买下几套像样的公寓。
威拉副局长忍不住咽了口唾沫，声音有些发颤：\"巴颂兄弟，这样会不会太...\"
\"太什么太！\"巴颂挥手打断他，\"老子在道上混了这么多年，什么场面没见过？今晚就是要玩个痛快！\"
他一边说着，一边用力拍打桌面，发出沉闷的响声。
那种不顾一切的疯狂劲儿，让在场每个人都感到心惊肉跳。
我在心中冷笑，巴颂根本不知道，我早就改变了牌的顺序。
他现在越是自信，等会儿的打击就越是致命。
这就像是给一个将要坠落悬崖的人系上翅膀，让他以为自己能够飞翔，然后再眼睁睁看着他摔得粉身碎骨。
颂猜看到巴颂下了血本，也不甘示弱。
虽然没有巴颂那么疯狂，但他也推出了一百万泰铢的筹码，全部押在闲家上。
\"林大师说我还能再赢一把，我就豁出去信他一回！\"颂猜声音洪亮地宣布，脸上写满了破釜沉舟的决心。
小妮开始发牌，她的每一个动作都比前几局更加小心谨慎。
汗水从她额头不断滚落，滴在绿色天鹅绒桌面上，留下一个个深色的小圆点。
她一边发牌，一边不停地用余光观察巴颂的表情，希望能够从他的神色中确认自己的判断是否正确。
第一张牌给庄家，第二张给闲家，第三张给庄家，第四张给闲家。
按照百家乐的规则，如果任何一方拿到天然8点或9点，游戏立即结束，不需要再补牌。
\"开牌！\"巴颂迫不及待地喊道。
他的眼中满含期待，仿佛已经看到了翻身的曙光。
三百万泰铢的赌注让他的心跳如擂鼓，太阳穴的血管都在突突地跳动，但那是兴奋的跳动，不是恐惧的跳动。
小妮颤抖着开始翻牌，她的手抖得厉害，几乎要把牌掉在地上。
先是庄家的牌：
第一张，红桃K。
第二张，梅花q。
两张都是0点，加起来还是0点！
这个结果让巴颂瞬间如遭雷击。
按照小妮给他的信号，这一局应该是稳赢不输的，怎么可能拿到这样的垃圾牌？
他的脸色从红润瞬间变成苍白，眼中的狂喜凝固成不敢置信的震惊。
但游戏还没结束，还要看闲家的牌面。
也许闲家的牌更烂，那样他还有一线希望。
小妮继续翻开闲家的牌：
第一张，黑桃9。
第二张，红桃9。
双9！天然9点！而且是最强的天然9！
整个地下室瞬间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连空调的嗡嗡声都似乎停止了，所有人都瞪大眼睛，不敢相信眼前的牌面。
庄家0点对闲家天然9点，这是百家乐中最悬殊的比分差距。
更要命的是，这还是一个极其罕见的牌面组合，出现概率连千分之一都不到。
颂猜愣了足足五秒钟，然后突然爆发出震天的狂笑：
\"哈哈哈哈哈！天然9！还他妈是双9！老子发大了！发大了！\"
他激动得从椅子上蹦起来，在狭小的地下室里手舞足蹈，像个疯子一样。
一百万泰铢的本金按1赔1的赔率，他净赚了一百万，加上前面几局的收获，今晚的总收益已经超过了六百万泰铢！
建筑商陈大发目瞪口呆地看着牌面，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这...这简直是见鬼了！\"
威拉副局长用颤抖的手擦着额头的汗珠：\"林大师，您这不是算命，这是显神通啊！\"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认为我就是这一连串奇迹的制造者。
但我更关注的是巴颂的反应。
巴颂呆坐在椅子上，整个人像被抽掉了灵魂一样。
他死死地盯着桌面上的牌，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似乎想要用目光把那些该死的牌燃烧殆尽。
三百万泰铢，全部打了水漂！
虽然王胖子那张价值五百万美金的地契已经到手了。
但这不仅仅是钱的问题，更是对他威信的致命打击。
在自己的地盘上，被人连续四局赢走巨款，这让他在手下和合作伙伴面前彻底失了面子。
更要命的是，他根本无法理解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
按照小妮的信号，这一局应该是稳操胜券的。
她明明告诉他庄家会拿到大牌，结果却是两张最烂的0点牌。
这种情况只有一个解释。
背叛！
巴颂缓缓抬起头，目光如出鞘的利剑般射向小妮。
在那一瞬间，整个地下室的温度仿佛都下降了几度。
小妮感受到他的杀意，双腿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
她想要开口解释，但喉咙像被卡住了一样，发不出任何声音。
在这种生死关头，任何辩解都显得苍白无力。
\"你...\"巴颂的声音低沉如雷，每个字都带着压抑的怒火。
\"你给老子的信号是什么意思？\"
\"我...我没有...我真的没有...\"小妮的声音颤抖得几乎听不清。
\"我给您的信号都是对的，我真的没有背叛您啊！\"
\"对的？\"巴颂突然暴起，一掌重重拍在桌子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
\"对你妈个头！连续四局，你给老子的信号全他妈是反的！\"
他的吼声在密闭的地下室里回荡，震得天花板的水晶灯都在摇晃。
在场所有人都被他的怒火吓得大气不敢出，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小妮吓得后退几步，背部紧贴着墙壁，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
\"巴颂老板，我发誓我没有背叛您！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我真的不知道啊！\"
\"不知道？\"巴颂的眼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就像一头被激怒的猛兽。
\"那你他妈告诉我，为什么老子每次按照你的信号下注都会输得精光？为什么？\"
他一步步逼近小妮，身上散发出的杀气让整个房间都弥漫着死亡的味道。
我在一旁冷眼旁观，心中涌起深深的满足感。
我的计划进行得比预期还要完美。
通过精妙的换牌技术和心理暗示，我不仅赢得了巨额财富，更重要的是，我在巴颂的核心团队内部制造了致命的信任危机。
现在巴颂已经完全不怀疑我们了，他的所有怀疑和愤怒都指向了小妮。
在他看来，是这个跟了他多年的心腹出卖了他，背叛了他。
\"你他妈的背叛老子！\"
巴颂再也无法控制内心的怒火，猛地冲上前去，一把揪住小妮的衣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