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江打开房门的一瞬间，徐慎已经自己开门走了出来，两人就这样撞了个满怀。
徐慎上一秒还在沙发上坐着，下一秒就被拉进了这个空房间，他的身体瞬间紧绷，如果开门的不是寒江，他的风刀可能已经出鞘了。
见到寒江，紧绷的身躯一下子松懈下来，但寒江还是被他的胸膛撞疼了鼻子，徐慎薄唇微抿，后退了一步。
随后，在晏扶光的解释下，他意识到了现在三人是在寒江的回忆中。
他点了点头，目光若有似无地扫过周围，寒江暗自观察着他的神色，看不出他的想法。
对了，小时候和徐慎玩，是在这个房子吗？
“徐慎，你对这里有印象吗？”
寒江这么问的时候，徐慎正站在她的书桌前，手指轻轻抚摸过少女漂亮而有风骨的字迹，微微出神。
“徐慎？”
寒江歪着头挤到他和书桌的间隙里：“看什么呢这么入迷……”
桌子上摆着她的记录：“麻辣香锅配方自制·第三弹，芹菜出锅前放，八角减半……”
呃呃呃呃呃！
她飞快地将菜谱小本塞进桌子里，假装那个东西从来就没有在两人面前出现过。
该死，她在进黑原之前真是个大馋丫头吗。
“没有。”
徐慎回答了她的问题。
徐慎看着这个房间，到处都充满了女孩成长的痕迹，柜子上的奖状，书柜里的藏书，阳台上排排坐的玩偶……
透过这些东西，他仿佛能看见她是如何获得那些荣耀，如何在沉浸在书中的世界，如何在幼年时摆弄那些玩偶……如何过得宁静而幸福。
“好吧，看来家中的情况暂时存疑……”晏扶光打量完整个房子，下定结论。
“现在，我们去你之前上学的地方看看吧。”
寒江是在等大学录取通知书的时候被卷进黑原的。
所指的上学的日子，自然不是大学，而是高中生活。
比起进黑原的那一天，高中的时间又往前提了一点。
如果寒江曾了解过催眠相关的事项，就会知道这是一种常用的回忆技巧，从最近的时间开始顺着一条线索往更久远的时间推，能够保证被催眠者的清醒，不至于迷失在记忆里。
“不，等等！”
寒江突然出声：“徐慎也进来了，这是没关系的吗？”
她有点担心，是她把人带进来的，可她并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做到的，一会儿怎么才把人送出去呢……
“能有什么关系。”晏扶光以为寒江是在说三人都进入回忆，不能再随时观察现实里的情况，他满不在乎地摆摆手：
“我跟你们不一样，我是能同时兼顾回忆内外的情况的。”
“拜托，你见过催眠师在催眠病人的时候把自己也完全催眠的吗？”
他已经自顾自走到了大门口，不知道是想要节省时间还是想尽量离徐慎远点，看见寒江站着不动，又回过头来安慰了一句：
“要是真的有什么意外发生，只要你我心念一动，我们三个就能立马回到现实里。”
听到他这么说，寒江放下心来。
她依照晏扶光的指示，努力把思绪集中在回忆自己的高中生活上，打开了大门。
“哎，今天放学去吃麻辣烫咋样？我发现新开的那家麻辣烫选干拌特别好吃！”
“啊？你们去吧……我这次月考退步了四十多分，最近都不能出去玩了。”
“怎么这样！明明是这次题出得难吧！你和叔叔阿姨说说嘛，他们会理解的！”
高中生的嬉笑声从门后传来。
晏扶光走在最前面，寒江在中间，徐慎在最后，三人依次走出了门。
门外的说话声戛然而止。
三个背着书包的女孩子看见三人从建筑里走出来，不确定地抬头看了看——这里是已经废弃的学校厕所，后面连接着一个杂乱的小院，少有人来。
几人出来的那扇门上赫然画着一个穿裙子的红色小人。
女厕。
提议去吃麻辣烫的女孩子看着三人，想说些什么，但三人的外貌气质都非比寻常，她说服自己，他们从这里出来一定有他们的道理。
可能是附近大学的艺术生在拍什么废园题材的微电影，嗯，一定是这样。
三个女孩子快步离去了。
晏扶光这才看见头顶上女厕所的牌子，他脸上浮现纳闷的表情，一般回忆里出现的都是印象深刻的事情，大多数人都会第一时间想到最熟悉的场景，比如教室操场什么的。
怎么寒江想到的是这么个地方……厕所就算了，还是荒废的厕所。
寒江则是问晏扶光：“她们为什么能看见我们？”
“因为你回忆的时候是以当事人的角度展开的。”晏扶光说道：“换句话说呢，就是你想要被看见。”
“你要是不想被他们看见，你就强化‘看不见我们’这个想法，后面的人自然就看不见我们了。”
寒江看着三个女孩子鬼追似的背影，微微抿唇。
她所就读的高中是一所半封闭管理的初高连读学校，他们三个一看就不是高中生，算是学校里出现的陌生人，走不了多远就会被保安抓去审问。
所以，还是不要被看见为好。
寒江拐入隔壁的小径，这是一条通往教学楼的小路。
她记得，教学楼下有一块展示板，展示着评选出的全市杰出学生和历届优秀校友。
在徐慎失踪之前，徐慎的头像也被贴在上面，他长得漂亮，看着镜头的样子清冷又带着几分拽，每年都会吸引很多新进的学弟学妹去围观。
徐慎失踪之后，那个地方贴的照片变成了一个不认识的男生，也不再有学生会专门花费时间站在展板前看别人的故事。
“刚刚那个厕所对你有什么特殊意义吗？”
三人一边走着，晏扶光一边问道。
他很好奇。
在他所看过的为数不多的恐怖片里，废弃厕所一般都是学生结伴探险或者发生霸凌的地方，寒江不像是会参与这两种活动的人。
不管是霸凌还是被霸凌，对她这样的人来说都太违和了。
尽管和寒江认识的时间并不长，他也大致了解了她的性格，她的内心有一种远超同龄人的强大和安然，这种强大让她不会忍气吞声挨欺负，也不需要靠折磨他人以彰显力量。
寒江也没有想到高中记忆的入口会定在那里。
她在回忆的时候，那个地方明明只是在脑海中闪现了一瞬。
厕所墙上的心事，荒废的院子，小白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