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服拿错这件事隔了一周薛露凝才发现。
本来一周一换的校服都是自己洗的，但艺术节结束的那个周末，她太想好好休息了，完全忘了洗衣服这件事。
直到又一个周五来临，她才意识到上周的衣服还没洗，正要哀叹一下要洗两件外套时她突然看见了阳台上已经晾干还没来得及收的外套——原来是奶奶打扫卫生的时候顺手帮她洗了。
她连忙收了衣服去跟奶奶撒娇道谢，两件外套随手就放在椅子上。
吃完饭她打算洗这周的外套，却发现两件衣服尺码差了一号。
她没有随便脱外套的习惯，想来想去只能是艺术节那天睡觉的时候跟童磊的拿混了。
要找他说清楚吗？还是将错就错就这么穿？不过衣服小了才更容易发现吧？怎么没见他来找自己？
犹豫了一会儿之后她决定还是等周一找童磊换回来。
“童磊，咱们上次是不是拿错衣服了？就是艺术节那天，你有没有觉得外套变小了？”
“啊……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是自己又长高了呢……”
“你还挺会想。那是我的外套，我身上这件是你的，刚洗好的，专门来找你换。”说话间她就打算脱外套。
“哎……你干什么……当这么多人的面……怎么……脱衣服……”他红着脸转过身去。
“童磊，我不是变态，我里面穿衣服了，我只是跟你把衣服换回来而已，你转过来。”
“哦……可是我已经买了新的，小的那件我……丢了……”他人是转过来了，脸却还是不肯正对着她。
“丢了？就因为衣服有点小？”走廊里有穿堂风吹过，她觉得有点冷，听到他这么说就又穿上了那件外套。
“哦不是……没有丢……”自忖失言的童磊连忙改口，“不是丢了，是……脏了，对！脏了，根本洗不干净，穿不了了！”
“你这么大的人了干了什么能让衣服洗不干净啊……”薛露凝有些疑惑。
“小孩……是小孩……拿笔在我衣服上乱画！你知道吧，就是那种很难洗的蜡笔画的！”他急中生智，觉得自己找了个完美的借口，生怕她继续追问，又连忙转移话题道，“你看现在天冷了，校服大一点里面穿厚衣服是不是更方便，我的校服不算很旧，也有好好换洗，而且你说不定还会长高啊！再高一点说不定衣服也合身了！你应该……不会嫌弃我吧？”
说到最后一句他突然变得小心翼翼起来。
“倒也不是嫌弃啦，你说得也有道理，只是穿你的校服还是有点怪怪的。”薛露凝快被说服了。
“那就当成你的啊，反正我的就是你的，你的……”童磊一时嘴快不小心说出了心里话，但这次他没有惊慌失措，反而有些期待她的回应。
“我的还是我的！”她只注意到了后半句，急着争取自己的权益。
“对，都是你的。”童磊的声音低了下去，他伸手帮她理好刚刚穿得太急翻进去的领口，灼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耳边，“那我们说好了。”
他离开好久之后薛露凝还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幸好这会儿周围没什么人，她捂着脸缓缓蹲下去打算冷静一下。
“薛……身体不舒服吗？”
她的肩膀上忽然被人轻轻拍了一下，认出声音来自梁田，于是急忙站起身解释，结果起得太猛，眼前一黑，脚下一个趔趄就向前倾倒。
“小心！”梁田眼疾手快地抓住她的胳膊帮助她站稳，“没事吧？低血糖吗？我这里有巧克力。”
等她的世界重回清明后，她才反应慢半拍地接过巧克力，“就是起猛了，没事。不过梁田，”她饶有兴趣地看着他，眼珠骨碌碌转了好几圈又开口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你不像是随身带糖的人啊，怎么，有新情况？”
梁田确实没有随身带糖的习惯，至少，在意识到自己的感情之前，是没有的。
他听毛厦劼说起过薛露凝小时候的事。
他说她一打针就哭，豆大的眼泪扑簌簌往下落，根本止不住。
他被她哭得不耐烦，又觉得她有点可怜，于是用想尽办法哄她，试了很多东西发现还是糖最管用。明明有更好玩的玩具，但就是糖最管用，那种便宜的有彩色糖纸包裹的小小糖果。她一看到这个，哭声很快就会平息，百试百灵。
梁田没见过小时候的薛露凝，但他有时候会想象，要是当时的自己遇见她，大概也愿意拿糖哄她吧。
初中每天见面的时候不觉得这有什么特别，升入高中之后见面变成奢侈的事，有时候会在早上跑操的时候路过正在等自己班过来的她、有时候会在值日的路上遇见她、有时候也会在她找关佩晓的时候打个招呼……
他尽量不主动去找她，毕竟有毛厦劼的例子在先，他并不想给她带去麻烦。
麻烦，是的，他知道自己的感情对她而言就是麻烦。
于是他开始随身带糖，在那些抑制不住自己想去见她的时候，他总会拆一颗有彩色包装纸的糖果，想象那是会哄她开心的灵丹妙药。
但他其实不喜欢吃糖，太甜太腻，堵在喉咙里让人止不住分泌口水，正如自己止不住的想念，如此不合时宜。
他更喜欢带点苦味的巧克力，舌尖上明明是苦的，口腔里却逐渐蔓延开可可的香气，香气消失之后味蕾又带来一点回甘。
苦过之后的那一点点甜，令他心甘情愿地上瘾。
就像现在，他不去对她的调笑作出回应，只是盯着她拆开巧克力的包装，看她咬了一口后被苦到的狰狞表情，又笑着给她递上一颗糖。
“我就知道你不安好心！这巧克力怎么这么苦啊！这颗糖不会有什么问题吧？我不敢吃。”她面带怀疑地盯着那颗糖。
“不放心就丢掉好了。”梁田拉起她的袖子把糖放进她的手心，“巧克力觉得太苦也丢掉吧，我知道你喜欢吃甜的。”说完就扬长而去。
“在自说自话什么啊，明明是你硬塞给我的，说什么丢掉的话，我难道是那种浪费粮食的人吗？”薛露凝剥开糖纸吃了那颗糖，小声嘀咕道，“还是甜的好吃啊，巧克力大不了跟糖一起混着吃完吧。”她边说边飞快解决了手里的食物，擦擦嘴角回了教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