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田自从勘破薛露凝的“少女心事“之后就一直想问她关于“前男友“的事，但好奇心害死猫这个道理他还是懂的，直接问本人是不可能的，现在另一个当事人就在眼前，要不要开口呢？
不过两个人只有一顿饭不到十句话的交情，就问这个也太没有分寸感了，日后要是让她知道了应该也不会有自己什么好果子吃，算了算了，干嘛那么八卦，有这功夫不如想一想怎么多找借口看看关佩晓。
思考片刻，未果，一顿饭吃得意兴阑珊，汤汁表面浸成一层薄薄的油膜，他用筷子挑起来，从中间破开一道裂缝，最终断裂成两半掉在碗里。
毛厦颉看到断裂的时候微眯了一下眼睛，犹豫着还是问出来：“薛露凝最近……还好吗？“
院子里人多嘴杂，他多少也有听闻那些风言风语，所以在人前避开她，上下学也不再刻意靠近她，最近唯一的长时间接触就是在爷爷的墓前，听她讲雪人的故事。
之前童磊转学离开，他以为自己多关心她一点，就能拉近跟她的距离，可是三年过去，童磊跟她重归于好，自己还是只能在边缘打转。
现在家里的生活一团糟，自己也不如意，还让她陷入被责骂和怀疑中，简直是世界上最失败的人，就连在别人面前问一句“她最近好吗”都要鼓起半天的勇气，若是今天的风再大一大，那勇气大概会被直接吹散。
生活的荒诞喜剧从没远离过他。
梁田听到这句话，像是看到咬了饲料已经上钩的小鱼，他能感觉到手中的钓竿摇摇欲坠，正一点点被拖向好奇真相之湖。
“你们不是一起上下学吗？怎么还来问我？”开口就戳到痛处，也是了不起。
毛厦颉愣了一下，咂摸出自己话里的唐突，于是放弃追问，咬饵的鱼松了口，反向垂钓者扔出一把饵料。
“那你呢？怎么不回家？”
原来两个人的命中率，是同样精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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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薛露凝呆滞地张开嘴已经五秒钟了，她在口水流下来之前先行闭上嘴，嘴是闭上了，心里的疑惑却只增不减，“为什么找我？我又不认识你，又跟她不熟，谁过生日会找自己不熟的人去啊？”
“因为只有你能去。”
似曾相识的一句话，上次的教训她可还没忘，这次她一定会远远绕开躲着走，什么狗屁的“非你不可”，又是陷阱罢了，她可要吃一堑长一智。
“对不起啊，我那天有事。”礼貌带笑拒绝，很好，伸手不打笑脸人。
“可是我还没说哪一天。”余天杨不为所动。
“我下周一二三四五六七都有事。”一句话堵死所有后路，很好，薛露凝简直要在心里为自己疯狂鼓掌了。
“你能正常上学吧？那就行。”他说完这句话刚好到站，像是掐着点般下了车。
下车之后他也不急着离开，还悠哉跟她挥手无声用嘴型说了句“明天见”。
谁要跟你明天见，薛露凝在心里发誓下周除了正常的活动绝不再踏出一步教室门，惹不起我还是躲得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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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彻底凉了，两个人再坐下去也毫无意义，毛厦颉起身结账，先掏出一张二十的纸币，瞥见梁田在看价目表，拿钱的手塞进口袋，重又掏出一张十元纸币为自己那碗付了帐。
他接下零钱随意往口袋里一揣，站在门口等梁田出来一起离开，外面风正凛冽，混合着沙尘像细小的刀片生疼划过人脸，他转过身背着风才觉得好受些，正好迎上推门而出的梁田，“到冬天了啊。”
“我不喜欢冬天。”梁田望着前方，眼神茫然没有焦点，有点没头脑地，开始讲述自己的故事。
“你之前问我为什么不回家，我实在是讲不出口，我家现在只有我和我爸两个人，他做生意失败，有一次喝醉之后打了我妈，我妈当场就收拾东西走了。我当时才七岁，家庭的幸福就已经遥不可及。”
“我爸从那之后倒是不怎么喝酒，事业失败、失去了妻子，他的精气神全没了，用剩余的积蓄盘了个小店每天守着那方寸之地过活，也不怎么管我，想起来就给我点钱，学费倒是一直能及时交上。”
“我妈离开他之后给我打过几次电话，问我要不要跟她一起生活，那时她已经有新的家庭准备怀孕了，你说我去了算什么，我的家已经破碎了，何必再去别人崭新的幸福里做一块多余的补丁呢？”
“你刚刚结账的时候是想连我的份一起吧？最后一次见我妈也是，吃完饭结账我要给钱她不要，在店里拉扯了很久，我老觉得周围人都在笑话我，只能放弃让她付账。”
“从那以后我都尽量避免跟人一起吃饭，吃了饭也一定途中偷偷先去结账。今天真是谢谢你。”
为我保全一份体面，也让我……有地方讲一讲憋了很久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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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厦颉安静听完，竟有种荒唐的笑意，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轮到别人，确实也没比自己好多少。
不过苦难，又怎么能比较呢？就算拥有衡量痛苦的一杆秤，每个人的痛苦就可以有重量吗？
他不知道怎么安慰，这样的坦诚好像也只能用自己的心事交换，于是他也说起自己的父母，貌合神离，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痛苦地在一起。
他前段时间找到他们的结婚证和户口本，特意放在桌子上把两人叫到一起，希望大家能心平气和聊一聊离婚的事。
爸爸还算冷静，伸出要打他的手终究是颤抖着落到桌子上，妈妈已经泪流满面，抱住他哭着说：“我是因为爱你啊，为了给你一个完整的家啊！”
她的眼泪灼热滚烫，透过衣服触到他的皮肤，他觉得不解，爱是让人快乐的东西，谁能流着泪说爱呢？
“所以你看，你妈妈离开也不一定是坏事，像我爸妈这样痛苦地纠缠在一起也不好受，我巴不得他们俩赶紧分开呢。”
“所以你在网吧睡着也是不想待在家里？”
“可不是嘛，谁要在家里看他们大眼瞪小眼。”
梁田想了一下那场景，没忍住笑出声。
拉近距离的一大要诀就是分享秘密，今天两个人都深有体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