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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凹凸大赛唯一的双系元力者,圣光治愈和赤狱裁罪都是我的武器。

>格瑞总是默默守护我,却从不说爱。

>直到那场生死之战,我为他挡下致命一击。

>昏迷前,我将写好的情书塞进他手里:“你要答应和我永远在一起吗?”

>醒来时,床头放着他写的情书——整整两万字。

>“你昏迷的七天,我写了七夜。”

>“原来最冷的冰,融化后是滚烫的星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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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祁奥阳,一个被命运随手抛进凹凸大赛这口沸腾油锅里的倒霉蛋,此刻正被一个更倒霉的现实砸得眼冒金星。

格瑞。

他就站在我几步之外,身形挺拔得像寒冰湖里千年不化的冰棱,银发在休息区模拟出的虚假天光下泛着冷冽的银辉。那双紫罗兰色的眼睛,平时看谁都像隔着一层冻住的雾霭,此刻却精准无比地钉在我身上,沉静得让人心慌。他手里握着烈斩,那柄巨大的绿色重剑此刻没扛在肩上,而是随意地垂在身侧,剑尖点地,姿态看似放松,但绷紧的肩线无声地宣告着某种蓄势待发的警惕。空气里弥漫着大赛特有的消毒水和能量残留混合的刺鼻气味,还有一种更压抑的东西,仿佛暴风雪来临前死寂的沉闷,源头就是眼前这个沉默得像块冰的男人。

周围的喧嚣——选手们粗鲁的叫骂、元力武器碰撞的噪音、远处广播机械的播报——似乎都在这一刻被无形的力量推远,模糊成一片嘈杂的背景音。我的世界里,只剩下格瑞那双穿透力极强的眼睛,和他周身散发出的、几乎凝结成实质的冷气。

心跳在胸腔里擂鼓,咚咚咚地撞着肋骨。我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脚跟撞在冰冷的金属长椅腿上,发出一声轻微的闷响。这声音在骤然放大的寂静里显得格外刺耳。格瑞的视线似乎也随之微微下移,落在我下意识攥紧的拳头上。

手心全是汗。湿漉漉的,粘腻得难受。我甚至能感觉到指尖在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不是害怕,至少不完全是。是一种更复杂的东西,混杂着心虚、被抓包的窘迫,还有一丝……连我自己都不愿承认的、隐秘的期待?

完了。他肯定看见了。

就在刚才,我缩在这个相对僻静的角落,用终端手环投影出的虚拟键盘,一个字一个字地敲打那些滚烫的、近乎赤裸的心事。那些话,平日里藏在心里沉甸甸的,此刻化作屏幕上的方块字,却像烧红的烙铁一样烫着我的眼睛。

“我这种被动性格的人真的很喜欢被黏着……”

“喜欢每天起床有一堆未读消息……吃饭睡觉都会告诉我……”

“出门报备随时分享给我……时不时打个视频说腻歪的话……”

每一个字都带着我呼出的热气,每一个词都像在剥开一层脆弱的伪装。我写得那么投入,那么忘我,仿佛这样就能把心里那只扑腾着翅膀、渴望被知晓被接纳的小鸟释放出来,完全忘记了这该死的休息区是个毫无隐私可言的公共空间!更忘记了格瑞——这个感知敏锐得如同顶级猎手、又总是沉默地出现在我附近的家伙——存在的可能性!

他站了多久?看到了多少?那封情书的开头?还是……最后那句烫得我指尖发麻的告白?

“所以格瑞,你要答应我的告白和我永远在一起吗?”

空气凝滞得如同冻结的寒冰湖面。格瑞没有动,也没有开口。时间被拉得无比漫长,每一秒都像钝刀子割肉。我的脸颊火烧火燎,几乎能煎熟一个鸡蛋。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一个念头在疯狂尖叫:跑!立刻!马上!

身体比思想更快一步执行了指令。我猛地转身,像一只受惊过度、慌不择路的兔子,朝着与格瑞相反的方向拔腿就跑。根本没看清路,只想逃离这令人窒息的尴尬现场,逃离他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秘密的眼睛。

“砰!”

额头结结实实地撞上了一堵坚硬冰冷的“墙”。巨大的反作用力震得我眼冒金星,踉跄着向后倒去。预期的疼痛没有到来,一只戴着黑色露指手套的手稳稳地扶住了我的胳膊,阻止了我狼狈摔倒的趋势。

我捂着发痛的额头,泪眼朦胧地抬头。

银发,紫眸,万年不变的冰山脸。

格瑞。

他是什么时候移动到我前面的?!这速度是人能达到的吗?!他刚才明明还在我身后!

“看路。”低沉清冷的嗓音响起,没什么起伏,像敲击冰面发出的轻响。他松开扶住我的手,动作干脆利落,没有一丝多余的停留。

“我……我……”我张口结舌,脸颊烫得能烙饼,窘迫得恨不得当场挖个地洞钻进去。刚才情书里那些“喜欢被黏着”、“喜欢腻歪的话”的豪言壮语,此刻都变成了无形的巴掌,啪啪啪地扇在我脸上。在他面前,我简直像个跳梁小丑。

格瑞的目光似乎在我捂着额头的手上停顿了半秒,又移回我的脸上。那眼神依旧平静无波,像两口深不见底的寒潭,让人完全无法窥探其下的情绪。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微微侧身,让开了挡在我前面的路。那姿态,仿佛在无声地说:你可以走了。

巨大的羞耻感和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感瞬间攫住了我。我像被无形的鞭子抽了一下,猛地低下头,再也不敢看他一眼,几乎是手脚并用地从他让开的空隙里冲了出去,用尽全身力气逃离这个让我社会性死亡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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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日子,我把自己活成了一只鸵鸟,一头扎进了名为“大赛任务”和“疯狂修炼”的沙堆里,试图用身体的极度疲惫来淹没那晚在格瑞面前社死的尴尬记忆。

圣光织愈的白玉铃铛在我腕间叮当作响,柔和的光芒在训练场的拟真环境中一次次亮起,修复着模拟攻击造成的“伤痕”。治愈系的元力流淌过经脉,带来温润的安抚感,却无法平息心湖深处那圈名为“格瑞”的涟漪。

更多的时候,我召唤出赤狱裁罪。黑红长剑入手,带着一种沉甸甸的质感,剑身流动着暗红的光泽,仿佛凝固的岩浆。剑柄的触感冰冷而熟悉,每一次全力挥斩,凌厉的剑气撕裂空气,发出尖锐的嗡鸣,都像在宣泄着某种无处安放的情绪。汗水浸透了训练服,黏在皮肤上,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热的气息。我将所有的不甘、羞窘、还有一丝丝隐秘的期盼,都狠狠劈砍出去,直到手臂酸软得抬不起来,直到肺叶火辣辣地疼。

刻意避开所有可能遇见格瑞的区域。餐厅选择最偏僻的角落,训练场专挑人最少的时间段,任务大厅接了任务就火速离开,像躲避瘟疫一样躲避着那抹银色的身影。大赛的积分排名在稳步上升,赤狱裁罪的剑势愈发狠辣刁钻,圣光织愈的治愈光晕也覆盖得更加精准迅捷。身体的强度和对元力的掌控都在提升,可心底某个角落,却空落落的。

偶尔,在训练结束筋疲力尽的深夜,或在任务间隙短暂休憩的片刻,我会蜷缩在安全屋里那张硬邦邦的床上,抱着终端手环。屏幕幽幽地亮着,停留在那封未发送的情书界面。那些滚烫的、直白的字句,像一个个小小的火苗,灼烧着我的指尖和眼睛。

“喜欢……被黏着……”

“喜欢……分享所有的事……”

“想成为……你生命中重要的一部分……”

指尖悬在发送键上方,微微颤抖。勇气像沙漏里的沙,总是在最后一刻漏光。最终,只能用力地、一遍遍地按下删除键,看着那些倾注了心事的文字一点点消失,屏幕重归冰冷黑暗的寂静。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闷得发慌。我把自己埋进枕头里,无声地叹了口气。格瑞……那个像冰一样的家伙,大概永远都不会懂这种黏糊糊的心情吧?那晚的沉默,已经是最好的答案了。

就在我以为生活会继续在这种尴尬的躲避和闷头变强中持续下去时,一场毫无预兆的强制团体任务,像一只粗暴的大手,把我这只鸵鸟硬生生从沙堆里拽了出来,还直接扔到了风暴中心。

任务简报冷冰冰地投射在公共光屏上:目标地点,位于大赛地图边缘、编号b-7的废弃能源矿场深处。任务目标,清除盘踞其中的异常高能元力生物“蚀骨蠕虫”母体及其大量子代。危险等级评估:A级(高危)。参与小队:随机分配。

当看到小队成员名单上,紧挨着我的名字“祁奥阳”之后,赫然是“格瑞”两个字时,我的大脑嗡的一声,瞬间一片空白。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集合地点在矿场外围一处相对安全的金属平台上。我几乎是踩着点到的,低着头,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像一片试图融入阴影的叶子。眼角的余光还是不受控制地瞥向那个方向。

格瑞已经到了。他独自一人站在平台的边缘,烈斩静静地插在身前的金属地面上,双手交叠按在剑柄末端。晨曦微薄的光线勾勒出他冷硬的侧脸线条,银发被风拂动几缕。他微微侧着头,目光投向下方幽深黑暗、如同巨兽咽喉般的矿洞入口。那姿态,像一尊沉默守卫在深渊边缘的古老石像,专注而疏离。

队伍里还有其他几个我不太熟悉的参赛者,气氛有些紧绷。A级任务的阴影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心头。

“人都齐了?”一个身材魁梧、扛着巨大金属棍棒的男人粗声粗气地开口,算是打破了沉默,“目标在地下三层核心区。入口狭窄,里面地形复杂,虫子又多又毒,都打起精神来!格瑞,你实力最强,打头阵探路,没问题吧?”

格瑞的目光从矿洞入口收回,淡淡地扫了那人一眼,没有言语,只是伸手拔起了插在地上的烈斩。沉重的巨剑在他手中仿佛没有重量,被他随意地往肩上一扛。他迈开步子,径直走向那散发着腐朽金属和不明生物腥气的矿洞入口,背影没有丝毫犹豫。

这就是他的回答。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翻涌的复杂情绪,紧了紧束住黑长发的发带,手腕上的白玉铃铛随着动作发出清脆的微响。右手下意识地抚过腰侧赤狱裁罪的剑柄,冰冷的触感传来,带来一丝奇异的镇定。任务当前,命最重要。那些乱七八糟的心思,先放一边吧。我快步跟上了队伍,刻意让自己落在队伍中段,与那个扛着巨剑的银发背影保持着足够远的“安全”距离。

矿洞内部比想象中更为阴森可怖。废弃的轨道扭曲断裂,锈迹斑斑的矿车翻倒在角落。空气污浊不堪,混合着浓重的铁锈味、潮湿的霉味,还有一种令人作呕的、甜腻的腥气——那是“蚀骨蠕虫”分泌物的味道。墙壁和天花板上,残留的、早已失效的应急灯管发出微弱、时断时续的惨绿幽光,反而将嶙峋怪石和深不见底的黑暗角落映衬得更加诡异。

脚下是湿滑黏腻的苔藓和不明污物,每一步都需要格外小心。四周一片死寂,只有小队成员们压抑的呼吸声、脚步声,以及铠甲或武器偶尔刮蹭到岩壁发出的刺耳声响在巨大的空洞里回荡,显得格外清晰和瘆人。

“沙沙……沙沙沙……”

细微而密集的声音毫无征兆地从四面八方响起,像无数只脚在干燥的沙地上快速摩擦。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响,汇集成一片令人头皮发麻的潮汐声。

“来了!”有人低吼一声,声音里带着无法掩饰的紧张。

下一刻,惨绿的幽光下,无数条暗红色的、如同剥了皮巨蟒般的生物,从黑暗的缝隙、坍塌的矿道、甚至头顶的通风管道里疯狂涌出!它们没有明显的眼睛,只有一张张不断开合、布满螺旋状利齿的口器,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嚓”声。粘稠的、泛着荧光的腐蚀性液体从口器边缘滴落,落在金属残骸上,立刻冒起刺鼻的白烟。正是任务目标——蚀骨蠕虫!

“结阵!别让它们冲散!”魁梧队长厉声喝道。

战斗瞬间爆发!

金属棍棒呼啸着砸落,将一条扑上来的蠕虫砸得汁液飞溅;火焰和冰锥在狭窄的空间里交错飞舞;一个拥有岩石皮肤的选手怒吼着顶在最前方,承受着密集的啃噬。然而蠕虫的数量实在太多了!它们悍不畏死,前仆后继,利用狭窄的地形和庞大的数量优势,疯狂地冲击着临时组成的防线。那股甜腻的腥臭味浓烈得让人窒息。

我左手手腕急振,圣光织愈的白玉铃铛发出急促而清脆的嗡鸣,一圈柔和的乳白色光晕瞬间以我为中心扩散开来,覆盖住前方几个承受主要压力的队友。光晕触及之处,队友身上被蠕虫酸液腐蚀出的伤口冒起的白烟明显减弱,伤口边缘蠕动着开始缓慢愈合,他们因疼痛而扭曲的表情也稍微舒缓。

“治疗跟上!干得漂亮!”队长在挥舞棍棒的间隙吼了一句。

但我丝毫不敢松懈。赤狱裁罪已然出鞘,黑红长剑在我右手中化作一道凌厉的死亡旋风!剑锋撕裂空气,发出尖锐的爆鸣。没有花哨的招式,只有最直接、最致命的劈砍与穿刺。黑红色的剑光每一次闪烁,都伴随着暗红汁液和破碎肉块的飞溅。剑身附带的灼热元力仿佛能点燃空气,将扑到近前的蠕虫斩断、烤焦。浓烈的焦糊味混杂着腥臭弥漫开来。

然而,压力太大了!蠕虫仿佛无穷无尽。我的位置在队伍中段偏后,既要维持圣光织愈的治愈光晕覆盖主要承受攻击的队友,又要挥舞赤狱裁罪斩杀突破前方防线、扑向治疗者和远程支援者的漏网之虫。精神力和元力都在飞速消耗,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呼吸也变得急促粗重。

眼角的余光下意识地瞥向队伍的最前端。

格瑞。

他像一道银色的闪电,又像一道坚不可摧的堤坝,牢牢扼守在通往更深层矿洞的狭窄通道口。那里是蠕虫涌出的主要方向,压力最为恐怖。烈斩在他手中早已不是一把剑,而是一台冰冷高效的绞肉风暴!巨大的剑身在他手中轻若无物,每一次挥舞都带着撕裂空间的可怕威势。绿色的剑光纵横交错,形成一片密不透风的死亡之网。

他几乎不移动脚步,只是精准地挥剑、格挡、再挥剑。动作简洁到了极致,也高效到了极致。扑向他的蠕虫,无论体型大小,只要进入剑网范围,瞬间就被狂暴的剑气绞成漫天腥臭的肉糜!粘稠的汁液和破碎的甲壳在他脚下堆积,他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那银色的发丝在惨绿幽光和剑气的映照下,偶尔随着动作扬起,凌厉而肃杀。他沉默地承受着最猛烈的冲击,为身后的队伍开辟出一小块相对安全的喘息之地。

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猛地冲上心头。是安心?是震撼?还是……在如此近距离目睹他强大战斗姿态时,心底那份无法抑制的悸动?心跳再次不争气地加速。就在这时,精神的一丝分散,让我对左侧一只从岩壁阴影中弹射而出的中型蠕虫反应慢了半拍!

那蠕虫的口器大张,螺旋状的利齿闪烁着寒光,滴落的酸液几乎要溅到我的手臂!

糟了!

“小心左侧!”一个队员惊恐的提醒声迟了半秒。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锐利的破空声尖啸而至!

嗤!

一道凝练如实质的绿色剑气,精准无比地从我身侧掠过,带着刺骨的寒意!剑气精准地贯穿了那条偷袭蠕虫的头部,将它整个上半身瞬间冻结,随即炸裂成无数带着冰碴的碎片!冰冷的寒气甚至激得我裸露的皮肤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是格瑞的剑气!

他甚至没有回头,依旧在应对着前方汹涌的虫潮,只是精准地分出了一道剑气,替我解了围。

我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了一下,骤然缩紧,随即又疯狂地擂动起来,几乎要撞破胸膛。脸颊不受控制地开始发烫。我猛地咬住下唇,强迫自己将全部注意力拉回眼前的战斗。赤狱裁罪挥出的剑光更加狠厉,圣光织愈的光晕也更加稳定地扩散开来。只是每一次挥剑,每一次催动元力,格瑞那沉默挥剑的背影,那道精准解围的冰冷剑气,都像烙印一样刻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战斗在持续,元力的光芒和蠕虫的嘶鸣在阴暗的矿洞中交织成一曲残酷的乐章。我们艰难地向下推进,蠕虫的尸体在脚下堆积成令人作呕的软泥。终于,在付出了两名队员重伤退场、其他人也个个带伤的代价后,我们抵达了任务简报中标记的最终区域——地下三层的巨大核心溶洞。

眼前的景象让所有人倒吸一口冷气。

溶洞中心,盘踞着一只庞大到令人绝望的怪物!它的主体像一座暗红色、不断蠕动的肉山,表面覆盖着厚厚一层粘稠的、不断分泌着荧绿腐蚀液的半透明薄膜。无数条先前遭遇过的普通蚀骨蠕虫从它庞大的身躯上延伸出来,如同怪诞的触手,在空中疯狂舞动。最令人心悸的,是肉山顶端,一个巨大的、如同深渊般的口器正在缓缓张开,内壁上密布着数层螺旋状的、闪烁着金属寒光的巨大利齿!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着腐烂与剧毒的腥风从口器中喷吐而出,瞬间弥漫了整个空间。

这就是“蚀骨蠕虫”的母体!

“散开!找掩体!远程攻击它的核心!”队长嘶哑着嗓子吼道,声音里带着绝望的颤音。A级任务的恐怖,此刻才真正展现。

战斗瞬间进入了地狱模式。母体蠕虫庞大的身躯每一次蠕动,整个溶洞都仿佛在震颤。它喷吐出的不再是酸液,而是大片大片粘稠的、荧绿色的毒雾!毒雾所过之处,金属腐蚀,岩石发出滋滋的溶解声。那些延伸出的“触手”蠕虫更是疯狂,它们不再笨拙地爬行,而是如同毒蛇般弹射,速度快得惊人!

惨叫声瞬间响起。一个队员躲避不及,被一道毒雾边缘扫中,手臂上的护甲和血肉瞬间开始溶解,发出凄厉的哀嚎,被旁边的同伴拼命拖向后方。

“圣光织愈!”我几乎是尖叫着催动元力,白玉铃铛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白光,一个凝实的光罩瞬间撑开,勉强将几个离毒雾最近的队友笼罩在内。光罩与毒雾接触,发出剧烈的“滋滋”声,白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黯淡!巨大的元力消耗让我眼前一阵发黑,喉头涌上一股腥甜。

格瑞的身影在混乱中依旧是最显眼的。他如同鬼魅般在巨大的钟乳石柱和废弃的采矿机械残骸间高速移动,躲避着漫天毒雾和弹射的触手。烈斩每一次斩出,都带起一道撕裂空间的巨大绿色剑弧,狠狠斩在母体蠕虫庞大的身躯上。剑刃切入那层滑腻坚韧的薄膜,留下深深的伤口,暗红腥臭的血液如同瀑布般喷涌。然而,相对于母体庞大的体积,这些伤口显得如此微不足道,反而激起了它更狂暴的怒火!

“嘶昂——!”

母体蠕虫发出一声震耳欲聋、仿佛来自地狱深渊的咆哮!整个溶洞剧烈摇晃,碎石簌簌落下。它顶端那深渊巨口猛地扩张到极限,对准了下方正在奋力攻击它侧面一个疑似能量节点的小队主力——包括那个魁梧的队长!

一股远比之前浓郁数倍、颜色几乎化为墨绿的恐怖毒雾,如同决堤的洪流,带着毁灭一切的气息,朝着他们奔涌而去!速度之快,范围之广,根本避无可避!毒雾未至,那可怕的腐蚀气息已经让离得稍近的队员皮肤感到针扎般的刺痛!

“不——!”绝望的呼喊响彻溶洞。

队长和那几个队员眼中已经露出了死灰之色。

就在这毁灭的洪流即将吞噬他们的瞬间!

一道身影,快得超越了视觉的极限,如同燃烧的流星,义无反顾地撞向了那片墨绿色的死亡洪流!

是我。

大脑一片空白。所有的思考,所有的权衡,所有的恐惧,在那一刻都被一种更原始、更强烈的冲动彻底碾碎。我不想再躲在他身后了!不想再看着他独自承担一切!不想再让那晚的沉默和尴尬成为我们之间最后的注脚!就算……就算他不喜欢我,就算我的情书在他眼里只是个笑话……我也要告诉他,祁奥阳这个人,是认真的!是拼了命也想靠近他的!

“赤狱裁罪——!”

我用尽灵魂的力量嘶吼,将所有的元力、所有的意志、所有的……不甘与眷恋,毫无保留地灌注进手中的黑红长剑!赤狱裁罪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凶戾红光,剑身剧烈震颤,发出高亢刺耳的剑鸣!剑锋之上,炽烈到发白的火焰轰然升腾,仿佛来自地狱的业火!

没有格挡,没有闪避。我双手握剑,迎着那毁灭性的墨绿毒雾洪流,用尽全身的力气,斩出了生平最强、最决绝、也是最绚烂的一剑!

“轰——!!!”

炽白的火焰剑芒与墨绿的毒雾洪流狠狠对撞!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刺眼的光芒瞬间吞噬了一切视觉!恐怖的能量冲击波如同海啸般向四面八方炸开!坚硬的岩石地面寸寸龟裂,巨大的钟乳石柱轰然倒塌!我被一股难以想象的巨大力量狠狠掀飞,身体像断线的风筝般向后抛跌。

在意识被剧痛和黑暗彻底吞噬的前一秒,模糊的视野中,我看到了。

看到了墨绿的毒雾洪流被那决绝的一剑硬生生劈开、撕裂!看到了炽白的火焰顽强地燃烧着,将致命的毒雾焚烧、驱散!看到了那毁灭性的攻击在距离队长他们咫尺之遥的地方,被硬生生地挡了下来!

也看到了……

在爆炸冲击波的中心,在漫天崩落的碎石和能量乱流之中,一道银色的身影,如同撕破风暴的闪电,不顾一切地朝着我坠落的方向疾冲而来!那双永远平静无波的紫罗兰色眼眸,此刻清晰地倒映着我坠落的身影,里面翻涌着我从未见过的、近乎撕裂般的惊骇与……恐慌?

烈斩被他反手拖在身后,绿色的剑光因为主人极致的速度而在空气中拉出一道长长的、燃烧般的轨迹。

格瑞……

原来你……也会有这样的表情啊……

这个念头,带着一丝奇异的满足和释然,轻轻拂过即将沉沦的意识。

身体重重砸在冰冷坚硬、布满碎石的地面上,骨头碎裂的剧痛瞬间席卷全身,眼前彻底陷入黑暗。在最后一丝意识消散前,我用尽身体里最后一点残存的力气,摸索着,将一直紧紧攥在作战服内侧口袋里的那张折叠得整整齐齐的、带着体温的纸片——那封写满了少女心事的、最终也没能发送出去的情书——掏了出来。

黑暗彻底降临。

在无边无际的、令人窒息的虚无里沉浮。意识像破碎的羽毛,时而感受到身体深处传来的、仿佛要将灵魂碾碎的剧痛,时而又陷入一片冰冷的死寂。没有光,没有声音,只有无尽的黑暗和沉重的、无法摆脱的疲惫感。仿佛沉入了最深的海沟,被万吨海水压迫着,动弹不得。

时间失去了意义。一秒?一天?还是一年?

唯有痛楚是真实的锚点。骨头在呻吟,内脏在灼烧,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牵扯着全身的神经,带来撕裂般的痛楚。圣光织愈的本能在缓慢地运转,白玉铃铛似乎在微微发烫,手腕处传来极其微弱、断断续续的暖流,如同即将熄灭的烛火,艰难地对抗着体内肆虐的破坏性能量和毒素。但这修复的力量太过微弱,如同杯水车薪,只能勉强吊住一丝生机,却无法唤醒沉睡的意识。

在这片混沌的黑暗之海上,偶尔会飘来一些模糊的碎片。

……是消毒水混合着某种清冽草药的味道,很淡,却异常清晰,固执地穿透了麻木的感官。

……是极其轻微的、布料摩擦的声音,就在很近的地方,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克制。似乎有人一直守在旁边,长久地、安静地坐着。

……还有一种感觉……一种被凝视的感觉。沉甸甸的,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专注和……温度?像冬夜荒野里唯一的一簇篝火散发出的暖意,并不灼热,却持续地、沉默地存在着,穿透了厚重的黑暗和冰冷的痛楚,固执地熨帖着灵魂深处最寒冷的地方。

格瑞……

这个名字,像一颗投入死水潭的石子,在混沌的意识里漾开一圈微弱的涟漪。是他吗?那个总是沉默得像冰、挥剑时却凌厉如风暴的人?他会……守在这里?

这个念头太奢侈了,奢侈到让沉沦中的意识都感到一丝虚幻的惶恐。怎么可能呢?他那样的人……大概只是任务结束后的例行公事吧?大赛的医疗组?可是……那消毒水掩盖下的清冽气息,那安静到极致的、却让人无法忽视的存在感……又如此真实地烙印在感知的边缘。

黑暗再次汹涌而来,淹没了那微弱的涟漪和虚幻的温暖。剧痛重新成为主宰。

不知又过了多久,在意识沉浮的某个节点,一股更清晰、更强烈的暖流猛地从手腕处涌入!白玉铃铛似乎发出了轻微的嗡鸣,一股远比之前澎湃和精纯的治愈能量,如同初春解冻的溪流,带着勃勃生机,瞬间涌向四肢百骸!这股力量温柔而坚定,所过之处,那如附骨之疽般的剧痛被迅速抚平、驱散,如同阳光融雪。碎裂的骨骼发出细微的、令人愉悦的麻痒感,那是新生的征兆;灼烧的内脏被清凉温润的能量包裹,痛苦大大缓解;堵塞的呼吸骤然变得通畅,每一次吸气都带着久违的、清冽的气息。

这力量……好强!比我自己催动圣光织愈时要强韧、精纯得多!是谁?

意识被这股强大的治愈之力猛地向上托起,沉重的眼皮终于不再像被焊死一般。我挣扎着,用尽全身的力气,对抗着那粘稠的黑暗和身体的虚弱感。

睫毛如同沾湿的蝶翼,颤抖了几下,艰难地掀开了一条缝隙。

刺眼的白光瞬间涌入,让久居黑暗的眼睛感到一阵酸涩的胀痛。我下意识地眯起眼,生理性的泪水模糊了视线。

视野逐渐聚焦。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熟悉又陌生的景象——大赛医疗中心的天花板。柔和的白色灯光从上方洒下。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和药物的味道,但其中确实夹杂着一丝清冽的、如同雪后松针般的独特气息,非常淡,却异常清晰。

我微微转动酸涩的脖颈,动作牵扯到依旧酸痛的肌肉,带来一阵不适。

然后,我看到了他。

就在我的病床边,近在咫尺。

格瑞。

他坐在一张冰冷的金属椅子上,背脊依旧挺得笔直,但那份惯常的冷硬似乎被一种深重的疲惫感柔化了边缘。银色的发丝有些凌乱,额前垂落几缕,在他低垂的眼睑上投下淡淡的阴影。那双紫罗兰色的眼眸低垂着,视线落在他的双手上。

他手里……拿着笔。

那是一支看起来很普通的金属外壳电子笔。而他正在书写的,是一本……一本极其厚重、封面是深蓝色、没有任何花纹的硬皮笔记本?笔记本摊开放在他的膝盖上,纸张是柔和的米黄色。他的手指修长有力,骨节分明,此刻却以一种近乎小心翼翼的姿态握着笔,在纸页上缓慢而专注地移动着。笔尖划过纸张,发出极细微的、连绵不断的沙沙声。

清晨的阳光透过医疗中心的百叶窗缝隙,斜斜地照射进来,形成一道窄窄的光带。恰好落在他握着笔的手上,落在那深蓝色的硬皮笔记本上,落在他低垂的、纤长浓密的银色睫毛上,给他冷峻的侧脸镀上了一层极其柔和的淡金色光晕。那光芒甚至跳跃在他微微抿着的薄唇边缘。

他写得很慢,很认真。眉头微微蹙着,似乎在斟酌每一个字句。那份专注的神情,与他平时挥动烈斩时的凌厉果决截然不同,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笨拙和……温柔?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医疗中心仪器的滴答声,远处隐约的脚步声,都成了模糊的背景音。世界缩小到只剩下这病床前的一方天地,只剩下那沙沙的书写声,和他被晨光温柔勾勒出的侧影。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几乎停止了思考。格瑞……在写字?在我昏迷的病床边?写什么?任务报告需要这么厚?需要他……亲自手写?

就在这时,他似乎感应到了什么,书写的动作倏然一顿。

那双低垂的紫罗兰色眼眸,缓缓地抬了起来。

目光,穿越了那窄窄的阳光光带,毫无阻碍地、精准地,落在了我的脸上。

四目相对。

空气仿佛凝固了。

我清晰地看到,他眼中那沉静的、如同冰封湖面般的紫色,在我睁眼的瞬间,骤然掀起了巨大的波澜!惊愕、难以置信、狂喜……还有一丝来不及掩藏的、深重的后怕与……失而复得的脆弱?那复杂的情绪如同投入湖心的巨石,在他向来古井无波的眼底激荡起汹涌的浪花,几乎要满溢出来。他握着笔的手指猛地收紧,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你……”他开口,声音嘶哑得厉害,像是砂纸磨过粗糙的木头,带着一种久未说话的干涩,和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颤抖。

所有的疑问,所有的震惊,所有的虚弱和不适,在这一刻都变得无关紧要。一个近乎荒谬却又无比强烈的念头瞬间攫住了我:那封信!我那封没送出去的情书!

我用尽全身力气,想要抬起手。手臂却沉重得像灌了铅,酸软无力,根本不听使唤,只徒劳地在被单上移动了一下。

格瑞的目光瞬间捕捉到了我这微小的动作。他几乎是立刻放下手中的笔和那本厚重的笔记本,猛地站起身。高大的身影瞬间笼罩下来,带来一片带着清冽气息的阴影。他俯下身,动作快得带起一阵微风,那双戴着露指手套的手,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颤,轻轻地、却又无比坚定地握住了我那只在被子外、试图抬起的手。

他的手掌很大,带着训练和握剑留下的薄茧,有些粗糙,却异常温暖。那份温暖透过皮肤,清晰地传递过来,带着一种令人心安的、沉甸甸的力量感。

“别动。”他的声音低沉地响起,比刚才顺畅了一些,却依旧带着沙哑的颗粒感,像被砂砾磨砺过。紫眸紧紧锁住我的眼睛,里面的惊涛骇浪尚未完全平息,但那份专注的凝视,仿佛要将我此刻虚弱的样子刻进灵魂深处。“你伤得很重。”他补充道,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关切。

手被他温热的手掌握着,那温度似乎顺着血脉一直烫到了心里。脸颊又开始不受控制地发烫。昏迷前最后的记忆碎片般涌回脑海:那毁灭性的毒雾洪流,那拼尽一切的挥剑,那道不顾一切冲来的银色身影……还有,被我塞出去的……

“信……”喉咙干涩得像沙漠,我艰难地吐出一个气音,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目光急切地看向他,带着询问,带着期盼,也带着一丝孤注一掷的紧张。

格瑞的眼神微微一动。他握着我的手似乎又收紧了一分,沉默了片刻。就在我的心一点点往下沉的时候,他轻轻点了点头。

“在。”他言简意赅地确认。

一个“在”字,像一颗投入心湖的石子,瞬间漾开了巨大的涟漪。他真的收到了!他没有丢掉!那封写满了我所有笨拙心意和孤勇告白的信,他拿到了!

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和委屈猛地冲上鼻尖,眼眶瞬间就热了。视线变得模糊,泪水不受控制地涌了上来,在眼眶里打转。我用力眨着眼,想把泪水憋回去,却无济于事。

似乎是我的反应让他有些无措。格瑞的眉头蹙得更紧了些,紫眸中闪过一丝清晰的慌乱。他握着我的手没有松开,另一只手却有些笨拙地抬起,似乎想替我擦掉眼泪,指尖在快要触碰到我脸颊时却又僵硬地顿住了,像是怕碰碎了什么易碎的珍宝。他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罕见的、近乎哄劝的柔和:

“……别哭。”

这两个字,像羽毛一样轻轻落下,却带着千钧之力,瞬间击溃了我所有强撑的防线。眼泪终于大颗大颗地滚落,滑过滚烫的脸颊,没入鬓角的发丝。不是因为疼痛,而是因为一种巨大的、失而复得的委屈,和一种……被笨拙地珍视着的酸楚感。

他看着我无声地流泪,眼神里的慌乱最终化为一种深沉的无奈和……心疼?他没有再试图阻止,只是握着我的手,沉默地传递着那份坚实而温暖的支撑,像一个沉默的港湾,接纳着我汹涌的情绪。时间在泪水的滑落和他无声的陪伴中静静流淌。

不知过了多久,眼泪终于慢慢止住,只剩下轻微的抽噎。身体深处被治愈之力抚慰后的疲惫感重新涌了上来,眼皮又开始变得沉重。

格瑞似乎察觉到了我的困倦。他轻轻地将我的手放回被子里,动作轻柔得不可思议。然后,他的目光转向了床头柜。

我的视线也随之移了过去。

就在离我枕头不远的地方,安静地放着一本……书?

不,不是书。

是一本极其厚重、装帧古朴的硬皮笔记本。深蓝色的封面,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只有岁月留下的细微磨损痕迹。它静静地躺在那里,像一块沉静的深海玄冰,却散发着一种不容忽视的存在感。

厚度惊人!目测绝对远超普通书籍,像一块厚重的砖头。这就是刚才他放在膝盖上书写的那本?

格瑞的目光落在那深蓝色的封皮上,停留了几秒。然后,他伸出手,用指尖极其轻柔地拂过封面,仿佛在触碰什么稀世珍宝。那动作里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郑重和……珍视?

他抬起眼,再次看向我。紫眸中的波澜已经平复了许多,只剩下深海般的沉静,但那沉静之下,却涌动着某种更为厚重、更为炽热的东西。

“这个,”他的声音低沉而清晰,每一个字都像是经过深思熟虑,带着金属般的质感和一种奇异的温度,“给你。”

他的目光在我和那本厚重的笔记之间缓缓移动,最终定格在我的眼睛深处。

“你昏迷的七天,”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确认这个时间,也似乎在积蓄力量说出后面的话,“我写了七夜。”

七天……七夜……

每一个字都像鼓点,重重敲在我的心上。

我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落回那本深蓝色的笔记上。那不再是一本普通的笔记本,它承载着时间,承载着沉默,更承载着……一个像冰山一样的男人,在生死未卜的漫漫长夜里,一笔一划倾注的心事?

七天七夜……他写了什么?写了多少?那惊人的厚度……难道……

一个近乎疯狂却又无比真实的猜测,如同破晓的晨光,瞬间刺破了我所有的迷茫和虚弱。

格瑞似乎读懂了我眼中的震惊和难以置信。他微微俯身,凑近了一些。清冽的气息更加清晰地萦绕过来。他的目光沉静而深邃,像蕴藏着整个星河的夜空,专注地凝视着我,一字一句,清晰地、缓慢地,将那猜测化作了无可辩驳的现实:

“两万三千七百一十九字。”他报出一个精确到个位的数字,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沉甸甸的分量,砸在我的灵魂深处。

“祁奥阳,”他叫我的名字,那三个字从他口中吐出,带着一种奇异的、滚烫的韵律,“这就是我的回答。”

我的回答……

巨大的轰鸣声在脑海中炸响!不是声音,是纯粹的情感海啸!七天七夜的守候,两万三千七百一十九个字的回应……那个沉默得像冰、强大如山的格瑞,用这种近乎笨拙却又无比磅礴的方式,回应了我那封孤注一掷的情书!

所有的虚弱,所有的疲惫,在这一刻被一种难以言喻的、席卷全身的力量感冲刷得干干净净!身体深处,圣光织愈的暖流仿佛感应到了主人激荡的心绪,骤然变得明亮而活跃,白玉铃铛在腕间发出细微而愉悦的清鸣。

我猛地吸了一口气,肺部因为充盈着清冽的空气而微微刺痛,但这痛楚此刻都化作了真实的狂喜。身体里仿佛有什么枷锁被这巨大的情感冲击轰然震碎!一股源自生命本能的、强烈的渴望驱使着我——我要坐起来!我要亲眼看看!看看那本深蓝色的笔记里,究竟藏着怎样的星河!

双手猛地撑住身下冰冷的金属床板,用尽全身的力气想要支起上半身。然而,身体背叛了意志。重伤初醒的虚弱如同无形的锁链,刚刚撑起一点,手臂就剧烈地颤抖起来,酸软无力,眼前阵阵发黑,一阵强烈的眩晕袭来。

“唔……”一声闷哼不受控制地逸出唇边,身体不受控制地重新跌回枕头里,带来一阵令人沮丧的挫败感。

“别急。”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同时,一双温热而有力的手稳稳地扶住了我的肩膀和后背。

是格瑞。

他不知何时已经站到了床边,微微倾身,一手小心地托住我的后背,一手扶住我的手臂,动作沉稳而轻柔,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珍视感,帮助我慢慢地、一点点地坐起身来。他的动作流畅而自然,仿佛早已在脑海中演练过无数次。后背和手臂传来的坚实支撑感,驱散了那令人沮丧的虚弱,只剩下他掌心传递过来的、令人心安的温热。

他调整好我身后的枕头,确保我坐得舒适稳固,才缓缓收回手。那深蓝色的硬皮笔记本,被他用双手拿起,动作郑重得如同捧起某种圣物,然后轻轻地、稳稳地放到了我的膝盖上。

重量沉甸甸的,透过柔软的被子清晰地传递到腿上。封面的深蓝是那样深邃,像蕴藏着无尽秘密的夜空。皮革的触感微凉而细腻。我的心跳得如同擂鼓,咚咚咚地撞击着胸腔,震得指尖都在微微发麻。我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那几乎要跳出喉咙的心脏,带着一种近乎朝圣般的虔诚,伸出依旧有些颤抖的手指,轻轻抚过那光滑的封面,最终,小心翼翼地掀开了第一页。

映入眼帘的,并非想象中缠绵悱恻的情话。

是字。

极其工整、极其干净、如同印刷体般的方块字,一行行排列在米黄色的纸张上。笔画刚劲有力,转折处带着金属般的锋利感,透着一股属于格瑞特有的冷硬气息。然而,仔细看去,那些字迹的墨色深浅却并不完全均匀。有些笔画显得格外凝重沉滞,墨色深浓,仿佛书写者曾在此处长久地停顿、用力;而有些笔画却又显得略微仓促,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墨水晕开的毛边,像是书写时笔尖悬停太久,墨滴坠落所致。

字迹本身是冷静克制的,但那墨色的微妙变化,却像无声的密码,泄露了书写者七天七夜里那些不为人知的心绪起伏——那些长久的凝视,那些艰难的措辞,那些无法言说的焦灼与……期盼?

目光急切地向下移动,掠过那些工整的字句,最终定格在正文的第一行:

**“祁奥阳:”**

我的名字。被他用这样郑重的方式书写出来,带着一种奇异的、被铭刻的感觉。

**“当你看到这些文字时,想必已挣脱了那片无光之域。这很好。”**

开门见山,平静的陈述。然而,“无光之域”四个字,却像冰冷的针,瞬间刺穿了表象的平静,将那份深埋的、关于我濒死昏迷的恐惧赤裸裸地呈现出来。我能想象,他写下这四个字时,握着笔的手指该有多用力。

**“情书已阅。每一个字,皆如你挥动‘赤狱’时溅落的火星,炽烫,且不容回避。”**

他看到了!他真的看到了!每一个字!我的脸颊又开始不受控制地发烫。他用“赤狱”(赤狱裁罪)的锋芒来比喻我的文字……这奇异的联想,带着格瑞式的、战斗者独有的浪漫和直白,让我心跳再次失序。

**“你言‘被动’,却以身为盾,截断死潮。此非被动,祁奥阳。此乃我毕生所见,最暴烈、最决绝之‘主动’。”**

他写到了矿洞里的那一幕!那毁灭性的毒雾洪流,我那孤注一掷的迎击……在他笔下,竟被形容为“暴烈”、“决绝”的“主动”?一股强烈的酸涩猛地冲上眼眶。原来在他眼里,我那近乎自杀的举动,不是愚蠢,不是冲动,而是……主动?

**“你的‘圣光’,曾于寒冰湖畔,救下一只折翼的雪翎鸟,耗时三刻,指尖冻得青紫,却笑得满足。彼时我匿于冰棱之后,不解此等‘琐碎’意义何在。直至你昏迷七日,我方彻悟:你眼中万物有灵,皆值得倾注‘圣光’。这非琐碎,是你心之所向,光之所在。你分享的每一片羽、每一瓣落雪,皆是你灵魂的印记,我岂敢轻忽?”**

雪翎鸟……寒冰湖……他竟然记得那么久远、那么微小的一件事!那是我刚获得圣光织愈不久,在寒冰湖边缘练习时遇到的。那只小鸟翅膀被冻伤了,瑟瑟发抖。我花了很久才治好它,手指冻得都没知觉了,但看到它飞走时,确实很开心……这种小事,我自己都快忘了!他居然看到了?还一直记着?甚至在我昏迷时,成了他“彻悟”的契机?他说这不是琐碎,是我灵魂的印记……眼泪再次不争气地涌了上来,视线变得模糊。我慌忙用手背去擦,生怕泪水滴落弄脏了这无比珍贵的纸页。

**“你说,‘想成为我生命的一部分’。祁奥阳,自你携异世之风降临大赛,笨拙地询问‘烈斩是否很重’那一刻起,你的身影便已烙入我剑影之中,挥之不去。你沉睡的七日,寒冰湖的冰层在我刀下崩裂百次。每一次冰晶炸裂的脆响,都似在诘问:若生命无你,此剑守护何人?”**

异世之风……他果然早就知道我是穿越者了吗?“笨拙地询问‘烈斩是否很重’”……那是我们第一次说话!我鼓足了勇气才问出口的!原来在他眼里,那一刻就已经……眼泪彻底决堤,无声地滑落。他说我的身影烙入了他的剑影……他说我沉睡时,他在寒冰湖崩裂了百次冰层……每一次碎裂,都在诘问没有我的守护意义何在?这……这真的是格瑞写出来的话吗?那个沉默寡言的冰山?心脏像是被一只温暖而有力的大手紧紧攥住,酸胀得发疼,却又被一种前所未有的、滚烫的幸福感填满。

我迫不及待地想要看下去,想要知道更多,想要沉浸在这由他亲手写就的、只属于我的星河之中。指尖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正要翻向下一页——

一只温暖的手掌轻轻地覆在了我的手背上,阻止了我的动作。

是格瑞。

他不知何时又靠近了些,就站在床边,微微俯身。银色的发丝垂落几缕,扫过额角。紫罗兰色的眼眸深深地注视着我,里面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有关切,有担忧,还有一丝……淡淡的无奈?

“伤未愈,”他的声音低沉而温和,带着一种不容反驳的坚持,“休息。”

他的手掌宽大而温暖,覆盖在我微凉的手背上,那份温热和坚实的力量感透过皮肤传来,奇异地安抚了我急切的心情。他说的对。身体深处被圣光织愈压制的疲惫和虚弱,在经历了巨大的情绪波动后,确实如同退潮后显露的礁石,重新变得清晰起来。翻涌的思绪和激动的情绪像退潮的海水,卷走了支撑的力量,留下沉重的倦怠感。

我抬起头,对上他那双深邃的紫眸。那里面清晰的担忧像一盆温柔的冷水,浇熄了我想要一口气读完的冲动。我轻轻吸了吸鼻子,带着浓浓的鼻音,小声地、不情不愿地“嗯”了一声。

格瑞的目光在我挂着泪痕的脸上停留了一瞬,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他覆在我手背上的手掌微微动了一下,似乎想抬起,但最终只是更紧地包裹住我的手,传递着无声的支撑。然后,他伸出另一只手,动作极其轻柔地从我膝盖上拿起了那本深蓝色的、无比厚重的笔记。

他的动作很慢,很小心,仿佛捧着的不是一本笔记,而是一碰即碎的梦境。深蓝色的封面在医疗中心柔和的灯光下泛着沉静的光泽。

他没有立刻将笔记拿走,而是微微倾身,将它轻轻地、稳稳地放回到了我的床头柜上。位置,就在我伸手可及、一睁眼就能看到的地方。

放好笔记,他直起身,目光再次落回我的脸上。那眼神沉静依旧,却仿佛融化了千年寒冰,流淌着一种让人沉溺的暖意。

“它在这里。”他低声说,声音像被砂纸打磨过,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却异常清晰,“永远在。”

永远在。

三个字,像三颗投入心湖的星辰,漾开温柔而永恒的涟漪。

巨大的安心感和浓重的疲惫感同时席卷而来。我靠在柔软的枕头上,目光眷恋地流连在床头柜那抹深蓝上,又缓缓移回格瑞的脸上。他那双紫眸,如同最深的夜空,此刻却清晰地映着我的身影。

身体叫嚣着需要休息,精神却被他话语中的“永远”所温暖、所充盈。

在他的注视下,我慢慢地、慢慢地放松了紧绷的身体,闭上了酸涩沉重的眼睛。唇角,却不由自主地,轻轻扬起了一个小小的、安心的弧度。

原来最冷的冰,融化后,真的是滚烫的星河。

而我,已然置身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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