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注意到她，是在世界boSS混战中。
＞那个叫“暗香铃语”的治疗，左手摇铃救全团，右手长剑捅穿了我的残血目标。
＞公会频道刷屏：“这奶妈抢了冷锋的人头？！”
＞我按下举报键的手指，停在了她沾着血污的裙摆建模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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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灰色的游戏舱无声滑开，模拟日光灯在眼皮上投下冷白的光斑。格瑞摘下神经链接头盔，指尖按了按突突跳动的太阳穴。凌晨三点，图书馆顶层的独立研究室只剩下主机运转的低频嗡鸣。空气里有旧书页、冷却电路板和速溶咖啡粉混合的味道。
他划开手机，通知栏堆叠着未读邮件：教授催交的量子拓扑学论文框架，学生会关于校际联赛的会议记录，家族信托基金季度报告……指尖匀速下滑，直到停在一个火焰形状的App图标上。
《凹凸大赛：纪元战场》。图标右下角标着鲜红的99+。
格瑞没点进去。他知道里面是什么。世界频道无意义的刷屏，公会频道@他处理纠纷的求助，好友申请列表里永远清不完的“求带”“求交往”“求切磋”。噪音。全是噪音。他安装这款风靡全校的游戏，初衷简单到近乎功利——测试最新型号的神经链接反应速度，收集虚拟战场环境下的瞬时决策数据。仅此而已。
直到那个Id带着硝烟与铃音，蛮横地凿穿他精密运转的绝缘层。
第一次见到“暗香铃语”，是在“噬骨沼泽”的世界boSS争夺战。
泥浆翻涌的腐臭地图挤满了玩家Id，技能光效和咒骂文字泡糊满视野。格瑞的“冷锋”如同淬毒的银梭，在混乱中精准切割。烈斩的刀锋切开粘稠空气，青芒过处，残血的目标哀嚎倒下。数据流在神经链接中高速奔涌，计算着仇恨范围、技能cd、下一个高价值目标的坐标。高效，冰冷，像设定好程序的杀戮机器。
突然，一道不合时宜的圣洁光晕在战场边缘炸开。
范围很大。精准覆盖了三个濒死的己方近战。
【队伍】【狂战士老李】：卧槽！奶！有奶妈！菩萨显灵了！
【队伍】【脆皮法师】：坐标（77，43）！暗香铃语？没见过的Id啊！
格瑞的视线掠过文字泡，锁定那个光源。一个穿着初始朴素布裙的黑发女性角色，站在一处相对干燥的枯树根上。建模很精细，及腰的黑发，黑色的瞳孔。她左手虚托着一枚悬浮的白玉铃铛——【圣光织愈】。柔和的乳白色光波正以她为中心稳定扩散，驱散着沼泽的毒瘴debuff，拉抬着血线。
治疗。一个意识不错、站位安全的治疗。仅此而已。格瑞的“冷锋”手腕翻转，烈斩锁定了三十码外一个正在吟唱群体诅咒的敌方术士。突进技能亮起。
变故发生在0.5秒后。
一个开了狂暴的敌方狂战士，顶着残血的红光，突然从泥沼里跃出，巨斧带着撕裂空气的厉啸，直劈“暗香铃语”纤细的脖颈！时机刁钻，正是她刚释放完群疗、技能公共cd的真空期！
格瑞的瞳孔几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指尖悬停在突进键上。来不及。这个距离，他救不了。又一个被混乱战场吞噬的脆皮治疗。数据链中，他已经计算出下一个替代目标的坐标。
然而——
屏幕中，“暗香铃语”甚至没有试图闪避！她只是猛地一拧身！左手维持着“圣光织愈”的持续光晕，右手却不知何时握住了一柄造型狰狞、通体流淌着暗红熔岩纹路的长剑——【赤狱裁罪】！
剑身嗡鸣！
没有格挡，没有招架。只有最直接、最暴戾的反击！
嗤——！
暗红色的剑锋精准无比地捅穿了狂战士因挥斧而空门大开的胸膛！熔岩般的高温瞬间汽化了喷溅的污血！一个巨大的金色暴击数字炸开！
【系统】：玩家【暗香铃语】击杀了【狂暴的屠戮者】！
狂战士庞大的身躯轰然倒下，砸起一片腐臭的泥浆。而“暗香铃语”，稳稳地站在原地。暗红色的熔岩长剑斜指地面，剑尖滴落着粘稠的液体。她的初始布裙下摆，溅上了大块污浊的血渍和泥点。
整个战场似乎都安静了一瞬。
【公会】【输出第一是我】：？？？？？？？
【公会】【奶妈别划水】：我眼花了？奶妈把开了狂暴的狂战秒了？！
【公会】【会长别骂了】：卧槽！暗香铃语！你抢了冷锋大佬锁定的残血术士！！（坐标指向刚才格瑞锁定的目标，此刻已化为尸体）
格瑞的指尖停在突进键上。悬而未落。
他的视线死死钉在那个黑发黑瞳的角色身上。她正低头看着自己染血的裙摆，一行小小的文字泡慢悠悠地飘了出来：
【当前】【暗香铃语】：啊…新裙子…报废了…（后面跟了个流泪猫猫头表情）
混乱的战场，污浊的泥沼，刺鼻的血腥特效。那个小小的流泪猫猫头表情，突兀得像个系统bUG。
格瑞的目光在她染血的裙摆和那个委屈的表情之间来回扫视。一种极其陌生的滞涩感，干扰了他精密如钟表的数据处理进程。目标丢失警告在神经链接中闪烁，他却鬼使神差地，点开了那个治疗（或者说输出？）的角色信息面板。
Id：暗香铃语。
职业：？？？（双元力持有者）
武器：圣光织愈（白玉铃铛）\/ 赤狱裁罪（熔岩长剑）
公会：无。
成就：无。
战斗记录：……（数据快速滚动）
毫无亮点的新人数据。除了刚才那惊艳（或者说惊悚）的一剑。
他关掉面板。烈斩再次举起，锁定新的目标。但刚才那个画面——圣光笼罩下的熔岩反杀，染血裙摆上的流泪猫猫头——像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在他冰冷高效的数据流里，漾开了一圈细微到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涟漪。
手指移向举报键（恶意抢怪干扰战场秩序）。指尖悬停半秒，最终挪开。
算了。一个有点意思的bUG而已。
他很快把这个小插曲抛诸脑后。直到三天后，“嚎哭峡谷”副本门口。
金小队的邀请弹出来时，格瑞刚结束一个高难度单刷。他习惯性地点了拒绝。组队意味着不可控的变量，意味着效率的降低。金不死心，信息一条接一条。
【私聊】【矢量箭头】：格瑞大佬！帮帮忙嘛！就差一个强力输出了！安莉洁奶量不太够，凯莉姐说再灭团她就炸了副本！
【私聊】【矢量箭头】：对了对了！我们还组了个超厉害的奶妈！双修大佬！叫暗香铃语！就是上次在沼泽一剑捅死狂战士那个！大佬你一定听说过！
指尖在“再次拒绝”上停顿。
暗香铃语。
那个名字带着沼泽的泥腥气和熔岩长剑的灼热感，突兀地跳了出来。
【私聊】【冷锋】：坐标。
当“冷锋”传送至峡谷入口时，第一眼看到的，是那个Id。
她换了身衣服。不再是初始布裙，而是一套哥特风格浓郁的黑色裙装，宽大的裙摆边缘缀着酒红色蕾丝（【夜莺挽歌】）。浓密的黑色长发在虚拟的风中微微飘动。她正蹲在地上，用手指戳着一只系统刷新的、瑟瑟发抖的发光小蜥蜴宠物。
【当前】【暗香铃语】：别怕别怕，姐姐不吃你…（后面跟了个笑脸）
金咋咋呼呼地冲过来，凯莉在一旁翻白眼，安莉洁安静如雪。格瑞的目光掠过他们，落在那抹黑色裙装上。沼泽里溅上的泥点似乎还在他记忆里。
副本推进艰难。暗影吞噬者的触手带着恶心的诅咒和强力的击退。金的血量像过山车，凯莉的星月刃在狭窄空间里施展不开，安莉洁的净化范围捉襟见肘。血线岌岌可危。
格瑞的“冷锋”如同磐石，烈斩每一次劈砍都精准高效，斩断触手，制造喘息空间。但boss的再生能力太强，治疗缺口如同缓慢扩大的黑洞。他计算着团灭的倒计时，神经链接中冰冷的数字不断跳动。
就在压力达到临界点的瞬间。
一道身影从峡谷高处的巨岩上，如同轻盈又决绝的黑蝶，高高跃下！
宽大的哥特裙摆在空中猛地旋开，又垂落。落地瞬间，激起的尘浪中，白玉铃铛“圣光织愈”已然高悬旋转！清脆空灵的铃声穿透喧嚣！
叮铃铃——！
温暖的乳白色光晕瞬间扩散！驱散诅咒！拉抬血线！
压力骤减。
格瑞的“冷锋”动作没有丝毫停滞，烈斩挥出的轨迹甚至更加流畅。但那双紫色眼瞳的焦点，却不受控制地偏移了0.1秒，掠过光晕中心那个飞扬的黑发和展开的裙摆。
紧接着，boss的狂暴反击到来！数根主触手如同攻城巨锤，带着毁灭的啸音砸向圣光中心！
格瑞的心跳在神经链接的包裹下，本该平稳如直线。却在那一刻，监测生理数据的插件反馈回一个微小的波动——+5bpm。
他看见她不退反进！黑色的裙摆再次如战旗扬起！赤红色的“赤狱裁罪”在她手中化作毁灭的匹练！剑光纵横！快得只剩灼热残影！
噗嗤！噗嗤！噗嗤！
主触手应声而断！断面焦黑！熔岩高温甚至短暂遏制了再生！
【队伍】【星月魔女】：哇哦！双刀流奶妈？有点帅啊！
【队伍】【矢量箭头】：暗香大佬！你是我永远的神！
操作干净利落，爆发精准致命。一个顶尖的输出意识。格瑞在心中冷静评估。然而，下一秒——
【队伍】【暗香铃语】：啊…新买的‘夜莺挽歌’裙子又脏了！这boss的血怎么这么难洗！（委屈瘪嘴表情）
神经链接中，那个刚刚恢复平稳的心跳监测曲线，陡然飙升！瞬间冲破120bpm！插件在视野角落弹出一个小小的、刺眼的红色警告框：【心率异常升高】。
格瑞的呼吸在现实世界的游戏舱里微不可察地一窒。他猛地切断了插件显示。
荒谬。
因为一条虚拟裙子弄脏了的抱怨？因为一个像素表情？
他强迫视线回到boss核心，烈斩的刀锋更加凌厉。但眼角的余光，却像被磁石吸附，总是不自觉地扫过那个一边抱怨裙子一边挥剑斩断触手的身影。
战斗结束，boss倒下。她操控角色走到他面前，黑发紫瞳，裙摆边缘还沾着战斗的污迹。
【队伍】【暗香铃语】：怎么样，冷锋同学？圣光织愈又救了你一次哦~ 这次打算怎么谢我呀？（俏皮眨眼猫咪表情）
峡谷的风似乎停滞了。凯莉停止了走向战利品的脚步，金停止了蹦跳，安莉洁微微侧头。队伍频道陷入微妙的安静。
格瑞的“冷锋”站在原地。
神经链接里一片沉寂，只有生理监测插件被他强行关闭后残留的、虚幻的警报嗡鸣。他透过屏幕，看着那双黑色的、带着狡黠笑意的眼眸。现实中，他的手指无意识地蜷起，指节抵着冰冷的游戏舱内壁。
感谢？他不需要感谢任何人。合作，只是效率最大化的最优解。
但那条沾了污迹的虚拟裙子，那个委屈瘪嘴的表情，还有此刻这带着小小挑衅和期待的“讨要谢礼”……像一串毫无逻辑的乱码，入侵了他严密自洽的程序。
一种从未有过的冲动，脱离了他的绝对控制。
他点开了私聊窗口。手指在键盘上悬停。删除。再输入。再删除。
最终，发送。
【私聊】【冷锋】：见一面吧。现实里。
消息发出的瞬间，格瑞立刻切断了神经链接。游戏舱滑开，他猛地站起身。研究室冰冷的空气涌入肺叶，带着速溶咖啡粉的微苦味道。他走到窗边，凌晨的城市灯火在脚下流淌，像另一片沉默的星河。
心跳在胸腔里沉重地搏动，一下，又一下。比刚才插件显示的120bpm更加清晰有力。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心干燥，指尖微凉。
为什么？
因为那一剑反杀的惊艳？因为治疗与输出无缝切换的强悍？还是因为……那条染了泥点又沾了血污、被她抱怨弄脏了的、名为“夜莺挽歌”的虚拟裙子？
他找不到确切的变量。
唯一清晰的，是发送那条私聊时，指尖敲击键盘带来的、微小的、失控的战栗。像冰川第一次感受到地壳深处传来的、陌生的暖流。
咖啡馆的午后阳光斜斜切过桌面，在深棕色的木质纹理上投下温暖的光带。格瑞坐在靠窗第二个位置，面前的冰美式杯壁凝结着细密的水珠。他提前半小时就到了。
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节奏平稳，是他思考时的习惯动作。但只有他自己知道，这平稳之下，是一种罕见的、名为等待的焦灼。他反复确认过咖啡馆的名字、座位号、甚至计算过从她学校到这里最可能的路线和耗时。数据能带来掌控感。
风铃轻响。
他转过头。
玻璃门被推开，光影流动。一个穿着墨绿色丝绒连衣裙的身影走了进来。及腰的黑色长发柔顺地披在肩后，发间别着一枚小小的玫瑰发卡。黑色的眼眸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和探寻，像林间初醒的小鹿。
“冷锋？”她的声音带着试探，清甜，比游戏里的文字泡更具象。
格瑞站起身。她的身高只到他肩膀，仰头看他的时候，阳光正好落进她黑色的瞳孔里，折射出细碎的光。
“祁奥阳。”他点头，声音是自己都未曾察觉的低沉了一些。他叫了她的名字，真实的、有重量的名字，不再是虚拟的Id。
她在他对面坐下，捏着包带的手指微微用力。空气里有咖啡的醇香和她身上淡淡的、像某种花果的清新气息。他注意到她扫过桌面时，目光在那束红玫瑰和巧克力盒子上停顿了一下。
一丝极淡的、名为尴尬的情绪掠过格瑞心头。凯莉聒噪的“攻略”在耳边回响：“花！巧克力！标配！懂不懂！女孩子就吃这套！”
他将那两样东西往她方向推了推：“给你的。” 声音平稳，努力维持着惯常的无波无澜，“凯莉说……女生可能会喜欢这些。”
祁奥阳的眼睛瞬间睁大，随即弯成了月牙，脸上绽开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带着点促狭：“谢谢！花很漂亮，巧克力……凯莉的建议不错。”
她特意在“凯莉的建议”上加了重音。格瑞的视线微微移开了一瞬，耳廓隐隐发烫。他端起冰美式喝了一口，冰凉的液体压下那点不自在。
点单时，侍者递上饮品单。祁奥阳低头翻看，小声嘀咕：“唔……抹茶拿铁看起来不错……啊，这个黑森林蛋糕好像也好诱人……”
格瑞几乎没看单子，直接对侍者道：“一杯热可可，加双份和奶油顶。一份提拉米苏。”
祁奥阳惊讶地抬头看他。
热可可加双份奶油顶？提拉米苏？这完全是她在游戏里抱怨副本难打后嚷嚷着要吃的“续命神器”！他当时只回了一个“嗯”，却记到了现在。
“可以吗？”他看向她，眼神平静无波，仿佛只是点了一杯水。
祁奥阳用力点头，脸颊微红：“嗯！可以！就要这个！”
阳光在她微红的脸颊上跳跃，那笑容比窗外午后的阳光更明亮。格瑞握着咖啡杯的手指，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一下。一种陌生的、温热的满足感，悄然滋生。
话题围绕着游戏展开。副本、boss、装备、技能搭配……这是格瑞熟悉的领域。他条理清晰，分析精准，偶尔多说几句，紫眸会亮起专注的光。祁奥阳则分享着她收集染料做裙子、在拍卖行淘货的趣事，讲到兴奋处会手舞足蹈，眼睛亮得像盛满了星星。
格瑞大部分时间安静地听着，偶尔“嗯”一声。他发现自己并不排斥这种“低效”的交流。她的声音，她的表情，她说话时微微晃动的黑色发梢，都带着一种奇异的吸引力，让他冰冷的思维领域，不由自主地开辟出一块柔软的留白，专门用来盛放这些无用的、却让他感到舒适的“噪音”。
时间流逝得很快。夕阳的余晖给咖啡馆镀上金边。
“快五点了。”格瑞看了看腕表。
祁奥阳有些惊讶：“啊，时间过得好快！”
结账，起身，走出咖啡馆。傍晚的风带着凉意。祁奥阳抱着那束玫瑰，站在人行道上，抬头看他，笑容真诚：“今天……谢谢你。花和巧克力，还有甜品，都很棒。”
格瑞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夕阳的金辉柔和了她脸颊的轮廓。他点了点头：“嗯。” 顿了顿，补充道，“游戏里见。”
“嗯！游戏里见！”她用力点头。
他转身，汇入人流。走出十几步，他停下，回头。祁奥阳还站在原地，抱着那束鲜艳的红玫瑰，低头看着怀里的花，嘴角高高扬起，然后小心地把脸埋进芬芳的花束里，深深吸了一口气。那满足而甜蜜的笑容，在渐沉的暮色里，像一幅被定格的暖色调油画。
格瑞收回目光，继续前行。银色的发丝在晚风中拂动。胸腔里，那颗习惯于精密计算和绝对控制的心脏，正以一种陌生而清晰的节奏，平稳地跳动着。一种名为“期待”的情绪，第一次在他的数据链里，生成了具体的参数——关于下一次在游戏里，见到那个Id为“暗香铃语”的身影。
抓娃娃机前的灯光刺眼，音乐吵闹。祁奥阳像只炸毛的小猫，对着玻璃橱窗里那个近在咫尺的q版“冷锋”玩偶，发出第N次哀嚎：“啊啊啊！为什么又掉了！这机器绝对有问题！针对我！”
她沮丧地靠在机器上，脸颊鼓鼓的，写满了生无可恋。
格瑞站在她身边，看着她一次次失败，看着她懊恼又可爱的表情。在她投下第五十枚硬币依旧颗粒无收后，他伸出手，掌心躺着几枚她换的游戏币。
“要哪个？”他的声音平静无波。
祁奥阳的眼睛瞬间亮了：“那个！那个q版的你！冷锋！”
格瑞的目光在那个小小的、银发紫瞳、一脸酷酷表情的玩偶上停顿了一瞬。q版的他……被她这样渴望地注视着。一种极其微妙的情绪，像羽毛搔过心尖。
他上前，投币。观察。爪子悬停在玩偶正上方最稳固的受力点。按下。
啪嗒。玩偶精准掉入洞口。
“哇——！！！”祁奥阳爆发惊喜尖叫，激动地抓住他的手臂摇晃，“抓到了！抓到了！格瑞你好厉害！！！”
手臂上传来的温软触感和她亮得惊人的眼眸，让格瑞的身体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他弯腰拿出玩偶，递给她。
祁奥阳如获至宝，紧紧抱在怀里，还用脸颊蹭了蹭。
然后，格瑞看到了机器里其他的玩偶——金、凯莉、安莉洁、裁判球。
他沉默地再次投币。
移动。悬停。抓起。掉落。
再投币。再抓起。再掉落。
……
动作精准、冷静、高效。如同他操控“冷锋”在游戏里大杀四方。当最后一个粉色裁判球也掉进出货口，祁奥阳脚边堆满了玩偶时，整个娃娃机区域都安静了。
格瑞弯腰捡起最后一个玩偶，塞进祁奥阳怀里。然后，他拿出手机，对着机器扫了客服二维码。
“编号A07抓娃娃机，爪子松动，抓取成功率异常偏高，疑似故障。”
“已抓取玩偶五个（附图），作为故障证明及补偿。”
“请尽快检修。”
发完语音信息，他看向被玩偶淹没、表情呆滞的祁奥阳，淡淡地解释：
“机器故障。”
“赔你。”
祁奥阳愣了几秒，随即“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越笑越大声，最后抱着玩偶笑得弯下了腰。
格瑞看着她笑得花枝乱颤的样子，紫眸深处，一丝极淡的笑意悄然漾开。他伸出手，极其自然地，从她怀里那堆摇摇欲坠的玩偶中，接过了大部分，只留给她那个小小的q版“冷锋”。
“走了。”他低声说，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
祁奥阳抱着她的小小格瑞，擦掉笑出的眼泪，用力点头：“嗯！”
他抱着那些幼稚的玩偶，身边是她雀跃轻快的步伐和时不时偷瞄过来的、带着蜜糖般笑意的目光。这嘈杂的电玩城，似乎也变得顺眼了许多。怀里玩偶粗糙的触感，和她指尖偶尔蹭过他手臂的温度，像无形的丝线，一点点缠绕上他冰封的心核。
天台的风带着初夏的暖意，吹动祁奥阳墨色的长发。她趴在栏杆上，望着被晚霞浸染的校园，背影纤细。
格瑞站在她身后，手里握着那个独一无二的q版玩偶——银发的“冷锋”小心地抱着烈斩，而烈斩的剑身上，坐着穿着“星月夜曲”缩小版的黑发少女“暗香铃语”，怀里还抱着迷你的白玉铃铛。
他看着她被风吹起的发丝，看着她毫无防备的侧影。胸腔里翻涌的情绪，比处理任何复杂的数学模型都更加汹涌，也更加……难以定义。
他走上前，将玩偶递到她面前。
祁奥阳惊讶地睁大眼睛：“这……这是？”
格瑞的目光掠过玩偶上那个抱着铃铛的q版“暗香铃语”，最终深深看进她因为惊喜而亮得惊人的黑色眼眸里。夕阳的余晖在他紫罗兰色的瞳孔中跳跃。
“抓娃娃机，”他开口，声音低沉，带着前所未有的清晰穿透力，“故障是假的。”
他停顿了一下，像是在确认这汹涌情感的最终指向。晚风拂过他额前的银发。
“想见你……”
声音在晚风里微微顿住，目光灼灼，带着宣告般的重量。
“是真的。”
他看到祁奥阳骤然睁大的眼睛，看到她脸颊迅速升腾的红晕，看到她眼底瞬间涌起的巨大喜悦和难以置信。她甚至忘了去接玩偶。
然后，她伸出手，没有接玩偶，而是轻轻地、带着颤抖的勇气，握住了他拿着玩偶的手。
她的手指纤细，带着温热的湿意。在他触碰的瞬间，一种陌生的、强大的电流感从指尖窜遍全身。他几乎是本能地反客为主，坚定而有力地回握住了她的手。掌心相贴，温度交融，心跳的节奏在无声中同步。
祁奥阳抬起头，脸上绽放出比晚霞更灿烂明媚的笑容，用力点头：
“嗯！”
“我也想见你。”
“一直都想。”
巨大的满足感如同温暖的潮汐，瞬间淹没了所有不确定的礁石。他握着她的手紧了紧，另一只手将玩偶放进她掌心。那份沉甸甸的、独一无二的重量，仿佛是他无声的承诺。
他看着她小心翼翼捧着玩偶、脸颊绯红、笑容甜美的样子。一种前所未有的冲动支配了他。
他微微倾身，一个极轻、极快，如同羽毛拂过般的吻，落在了她光洁的额头上。
温热的触感转瞬即逝，却带着电流般的酥麻感，瞬间席卷了他。他看到祁奥阳身体一僵，随即更深的红晕从脖颈蔓延到耳根，整个人害羞得快要冒烟。
他直起身，看着她害羞得快要融化的样子，紧绷的唇角终于抑制不住地向上扬起一个清晰而温柔的弧度。
原来冰川消融，并非地动山摇。是春风拂过，坚冰自解，涓流汇聚成温暖的河。
他牵起她的手，十指紧扣。
“回家。”
公寓的书房里，只有键盘敲击的细微声响。格瑞的屏幕上，是复杂的建筑结构图，但他的目光却不时飘向旁边开着的另一个屏幕——那是“声波聚点”的私人房间界面，房间名【Silence】。代表祁奥阳的粉色小话筒图标亮着，旁边显示着【输入中…】。
几秒后，一行字跳出来。
【语音】【暗香铃语】：格瑞！格瑞！你看论坛了吗？你一句话，论坛都炸啦！
格瑞端起水杯走过去，目光扫过平板屏幕上那个因为他一句“寄同款”而彻底疯狂的论坛页面。他揉了揉她笑得乱糟糟的长发：“还烦？”
祁奥阳抱住他的腰，脸埋在他毛衣里蹭了蹭，声音带着笑：“不烦啦！有你这个‘烦恼解决专家’在，什么烦恼都没啦！”她抬起头，眼睛亮晶晶的，“不过……你真的要给他们寄同款啊？”
格瑞低头，对上她狡黠的目光，紫眸深处掠过一丝笑意：“账号列出来，让凯莉处理。”
看着她再次笑倒在自己怀里，格瑞的目光落在屏幕上那些疯狂@祁奥阳、喊着“大佬求分担”的回复。一种极其清晰的认知，如同冰川上折射的晨光，照亮了他心底最深处的角落。
他不需要向任何人证明什么。但关于祁奥阳的一切，无论是虚拟衣帽间的“甜蜜负担”，还是现实中被辣哭的眼泪，或是此刻论坛里的喧嚣……他都无法容忍任何一丝阴霾落在她身上。哪怕只是虚拟的烦恼。
给予，是他唯一能想到的、也是最直接的解决方式。给她想要的，替她扫清障碍，无论大小。
火锅店的喧嚣和电玩城的灯光似乎还在眼前。此刻，看着她窝在怀里刷论坛时满足的侧脸，感受着她身体的温度和轻微的呼吸起伏，格瑞第一次如此清晰地理解了一个词——
归属。
这个叫祁奥阳的女孩，连同她带来的所有喧嚣、麻烦、无厘头的笑声和甜蜜的抱怨，就是他冰川消融后，最终流向的温暖归处。
他微微收紧了环抱着她的手臂。
论坛的喧嚣永无止境，而属于他们的、由无数微小瞬间堆砌而成的永恒，才刚刚开始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