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念！等等，先不要抹除他的存在。”
祁奥阳的声音响起，穿透了念安那如同极地冰川般冻结一切的杀意。那声音不再空灵，带着一丝被强行打断的急促，以及一种……被点燃的、冰冷的兴味。
念安身后蓄势待发的、足以将灵魂都冻结碾碎的冰针，骤然悬停在半空。她银白的瞳孔微微转动，看向被自己星光冰晶屏障保护在身后的祁奥阳，那完美无瑕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绝对的、不容置疑的掌控。白金的长发在无形的神威中无风自动。
祁奥阳没有理会念安的注视。她正低头看着自己刚刚舔舐过格瑞鲜血的指尖，那抹刺目的鲜红在月光下如同凝固的宝石。她微微眯起了眼睛，那双刚刚经历混乱、此刻已恢复高速旋转的金色时计瞳孔深处，翻涌着一种极其陌生的、连她自己都未曾完全解析的“数据流”——一种混合着被亵渎的震怒、时间核心被强行干扰的余波，以及……对那个“变量”竟敢如此触碰神之领域的、冰冷而尖锐的……好奇。
那好奇，如同剧毒的藤蔓，缠绕着她永恒不变的神性。
她缓缓抬起头，隔着那道由念安力量构筑的、隔绝生死的星光冰晶屏障，目光精准地锁定了单膝跪在屏障之外、手臂被梦境冰晶冻结、如同献祭品般等待着最终审判的格瑞。
他的状态狼狈到了极点。嘴角残留着混合了两人血迹的暗红，被冰晶冻结的手臂无力地垂落，深紫色的瞳孔因为强行爆发和念安的威压而布满了血丝，胸膛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被时间乱流和强行催动元力撕裂的内伤。但他依旧死死地盯着她，那双眼睛里，焚尽一切的火焰并未熄灭，反而在极致的绝望和濒死的压迫下，燃烧得更加疯狂、更加执拗！那里面，有恨，有屈辱，有毁灭的冲动，更有一种让祁奥阳时间核心都为之微微震颤的、不顾一切的、炽热的爱欲！
就是这个眼神！就是这个在绝对力量差面前，依旧不肯熄灭、反而要拖拽神明一同坠落的疯狂意志！
祁奥阳的唇角，极其缓慢地勾起了一个弧度。不再是之前那种慵懒的、带着研究意味的愉悦，也不是被冒犯后的冰冷震怒，而是一种……发现了新玩具、并且这个玩具比她想象中更耐“玩”的、带着血腥味的兴奋。
“让我来陪你玩玩。” 她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清晰而直接地穿透了屏障，如同冰冷的丝线缠绕在格瑞濒临崩溃的意识上。语气轻佻，却蕴含着让格瑞骨髓都为之冻结的危险。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那层由念安构筑的、坚不可摧的星光冰晶屏障，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泛起一圈涟漪，随即无声无息地消散在空气中。冰冷的夜风瞬间灌入两人之间，吹动了祁奥阳墨色的长发和格瑞染血的衣襟。
格瑞只觉得禁锢他手臂的彻骨冰寒骤然消失，麻痹感退去，取而代之的是针扎般的剧痛和恢复知觉后的沉重。他失去了屏障的支撑，身体晃了一下，几乎要栽倒在地，但那双燃烧的眼睛，依旧死死地钉在祁奥阳身上。
祁奥阳向前迈了一步。
仅仅一步。
一股无形的、比念安的冰寒更加粘稠、更加沉重的威压瞬间降临！那不是物理的压迫，而是时间本身的重量！格瑞只觉得周围的空气变得如同水银般滞重，每一次呼吸都变得异常艰难。他的思维仿佛被拖入了泥沼，运转变得无比迟滞。他惊恐地发现，自己体内原本狂暴流转的元力，此刻如同陷入了凝固的琥珀，流动变得极其缓慢，几乎要停滞下来！
时间流速……被强行减缓了！
祁奥阳那双金色的时计瞳孔平静地注视着他，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仅仅是一个意念，就将他周身的时间拖入了近乎凝滞的泥潭！
“站起来，格瑞。” 她命令道，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神谕力量，直接作用于格瑞被时间束缚的意识。“用你那点可怜的、妄图触碰神明的力量，站起来。”
格瑞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额角青筋暴起。抵抗时间的束缚，比对抗任何物理攻击都要艰难百倍！那是与宇宙基本法则的对抗！他调动着灵魂深处最后一点不肯屈服的意志，如同在万米深海中向上挣扎，每一个细胞都在发出痛苦的哀鸣。
他撑在地上的那只手，手背因为过度用力而血管虬结，指甲深深抠入冰冷的合金地面，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膝盖一点一点地离开地面，肌肉纤维在时间的重压下发出不堪重负的撕裂声。他全身的骨骼都在呻吟，每一次微小的移动都伴随着剧烈的痛楚和元力被强行撕裂的滞涩感。
这个过程缓慢得如同一个世纪。
终于，在祁奥阳带着一丝玩味和审视的目光下，格瑞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他的身体因为承受着巨大的压力而微微佝偻，如同背负着无形的山岳，剧烈地颤抖着，汗水混合着血水从额角滑落，但他终究是站起来了！那双深紫色的瞳孔，死死地盯着祁奥阳，里面的火焰非但没有熄灭，反而因为这极致的压迫而燃烧得更加疯狂！
“很好。” 祁奥阳似乎满意地点了点头，那神情像是在嘉奖一个完成了简单指令的实验动物。“现在，让我看看……” 她的指尖随意地在身前一点。
嗡！
一道极其细微、却散发着恐怖切割气息的金色光线凭空出现！那并非元力构成，而是纯粹的时间断层线！它无声无息地、以超越感知的速度，朝着格瑞的右肩激射而来！
这一击，快得超越了时间的限制！在格瑞被减缓的时间感知里，那道光线几乎是瞬间就出现在了他眼前！
躲不开！绝对躲不开！
“呃——！” 格瑞瞳孔骤缩，求生的本能和那份不甘被神明轻易抹杀的自尊，在瞬间压榨出他所有的潜能！他根本来不及思考，身体的本能反应快于意识！他猛地侧身，将凝聚了所有残余元力的左臂挡在了身前！
嗤！
一声轻响，如同热刀切过黄油。
那道金色的时间断层线，毫无阻碍地切过了格瑞凝聚了防御元力的左前臂！
没有鲜血飞溅，没有骨骼断裂的声音。
只有一道平滑如镜的切口！
格瑞的左前臂，自手肘以下，连同凝聚其上的紫色元力光芒，如同被橡皮擦抹去一般，无声无息地消失了！断口处光滑无比，甚至能看到肌肉组织和骨骼的横截面，却没有一滴血流出！仿佛那部分肢体从未存在过，被直接从时间线上“删除”了！
剧烈的、无法形容的剧痛并非来自肉体，而是来自灵魂深处！那是一种存在被强行剥离的、源自本源的撕裂感！格瑞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惨嚎，身体因为剧痛和失去平衡猛地向后踉跄，重重撞在断裂的塔壁残骸上，碎石簌簌落下。
他低头，看着自己左臂那平滑得诡异的断口，巨大的恐惧和一种荒谬的不真实感瞬间攫住了他！时间的力量……竟能如此轻易地抹除存在的实体？！
祁奥阳静静地看着他因剧痛而扭曲的脸庞，看着他那空荡荡的断臂，金色的时计瞳孔中没有任何波澜，只有纯粹的数据记录般的冷静。她甚至微微歪了歪头，像是在评估这一击造成的“数据反馈”。
“反应速度：低于预期阈值0.15秒。防御元力对时间切割无效化，符合理论模型。” 她轻声自语，像是在做实验笔记。
格瑞靠着冰冷的断壁，剧烈的喘息如同破旧的风箱。断臂处的剧痛撕扯着他的神经，但更让他目眦欲裂的是祁奥阳那冰冷的研究态度！他的痛苦，他的残缺，在她眼中只是冰冷的实验数据！
就在这时，祁奥阳再次抬起了手指。
这一次，指尖凝聚的金光更加凝实，目标——他的心脏！
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清晰！
格瑞的瞳孔瞬间缩成了针尖！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将他淹没。他完了！他所有的挣扎，他强硬的吻，他拼尽全力站起来的反抗，在绝对的时间伟力面前，都是如此可笑！他终究只是她指尖一个随时可以抹去的“变量”！
然而，就在那毁灭性的金光即将射出的刹那——
祁奥阳的动作，极其轻微地顿了一下。
她那高速旋转的金色时计瞳孔深处，极其短暂地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凝滞？仿佛有什么无形的数据流干扰了她的指令执行。
紧接着，她指尖那足以抹除格瑞存在的金光，无声无息地消散了。
祁奥阳微微蹙起了眉，似乎对自己的“失误”感到一丝困惑。她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白皙的手掌，又抬眼看向靠着断壁、喘息如牛、眼中交织着绝望与疯狂火焰的格瑞。
那张空寂的神性面容上，第一次出现了一丝极其复杂的、难以解读的涟漪。不再是纯粹的漠然或研究者的好奇，也不是被冒犯的愤怒，而是一种……更加幽深、更加晦涩的东西。像是精密仪器核心深处，突然混入了一粒无法解析的尘埃。
她沉默了几秒，那目光在格瑞空荡荡的左臂断口和他染血的、依旧燃烧着不屈火焰的眼眸之间来回扫视。
最终，她缓缓放下了手指。
“今天的‘游戏’……” 她开口，声音恢复了那种带着点慵懒的空灵，却比之前多了一丝难以察觉的……微妙波动，“到此为止。”
她甚至没有再看格瑞一眼，仿佛刚才那惊心动魄的生死交锋只是一场微不足道的消遣。墨色的裙裾边缘，破碎时钟齿轮般的金色纹路无声亮起，空间开始在她周身泛起涟漪。
在身影彻底融入那时间涟漪之前，她留下了一句轻飘飘的话语，如同羽毛般落在格瑞被剧痛和恐惧填满的意识中：
“你的味道……和你的‘反抗’，一样令人意外。”
“好好‘修复’你的变量，格瑞。我期待……下一次的数据更新。”
话音落下，她的身影彻底消失在涟漪之中，只留下一丝若有若无的、混合着冰雪与可可气息的清甜，以及……那深入骨髓的、属于时间本身的冰冷。
塔顶只剩下格瑞粗重的喘息声和夜风的呜咽。
他靠着冰冷的断壁，缓缓滑坐在地。断臂处那被时间抹除的、诡异的平滑切口，传来一阵阵源自存在本源的、撕心裂肺的剧痛。冷汗浸透了他的衣衫，混杂着血污，冰冷刺骨。
他低下头，看着自己空荡荡的左臂位置，又抬起仅存的右手，颤抖着抹去嘴角混合着神明与自己鲜血的痕迹。口腔里，似乎还残留着那冰冷而甜腻的触感，以及……那被神明“品尝”后留下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战栗。
他活下来了。
不是因为神的怜悯，而是因为神明那冰冷的、如同看待实验样本般的“兴趣”和一句“令人意外”。
远处，星光软榻之上。
念安银白的瞳孔注视着光幕中格瑞瘫坐在废墟中、断臂处空无一物的画面，冰冷的辉光在她周身流淌。“阳阳，你的‘玩心’干扰了时间法则的纯粹性。” 她的声音如同冰晶碎裂，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警示？
祁奥阳蜷缩在软榻里，指尖无意识地捻着一块新的巧克力，却没有立刻送入口中。她那双金色的时计瞳孔深处，数据流依旧高速运转，但核心处，似乎多了一缕极其细微、难以捕捉的……乱码？她看着光幕中格瑞那燃烧着不甘火焰的眼睛，沉默了片刻。
“我知道，念念。” 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罕见的、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茫然，“但那个吻……他血液里的‘数据’……还有他最后看我的眼神……”
她顿了顿，似乎在寻找合适的词汇来描述那种从未体验过的“变量扰动”。
“……它们让我的‘时间’，产生了一纳秒的……‘卡顿’。”
“这，难道不是最‘有趣’的数据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