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何桥的对岸,是一片更加深沉的黑暗。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腐朽与死寂混合的气味,脚下的土地不再是坚硬的黑色岩石,而是某种松软的、灰白色的尘埃,踩上去没有丝毫声息。
刚刚经历了一场屠杀的奈何桥上,空空荡荡,只有几缕黑气还在盘旋,仿佛在诉说着那两百多名散修最后的绝望。
黄泉河水依旧奔腾,只是河里的尸体,又多了许多新的面孔。
萧远和叶空的队伍,静静地站在岸边,与刚刚上岸的冥觉、蛮栋两拨人,泾渭分明地拉开了距离。
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了冥觉的身上。
那几名跟在蛮栋身后,侥幸活下来的散修,更是双目赤红,浑身颤抖。
“蛮栋大人!”
其中一个断了条手臂的散修,嘶声力竭地喊道。
“冥觉这个畜生!他害死了我们所有的兄弟!你为什么不出手!你为什么不杀了他!”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悲愤与不解。
蛮栋站在那里,高大的身躯如同一座沉默的山,对那名散修的质问,充耳不闻。
他只是看着前方无尽的黑暗,仿佛那里的风景,比身后同伴的血海深仇更加重要。
“蛮栋!你说话啊!”
另一个散修也崩溃了,他指着冥觉,又指着蛮栋。
“我们推举你为首领,是让你带领我们活下去!不是让你眼睁睁看着我们被当成炮灰!你这个缩头乌龟!”
冥觉站在不远处,听着这些咒骂,脸上挂着一抹讥讽的冷笑。
他擦了擦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姿态悠闲,完全没把这些幸存的散修放在眼里。
“够了。”
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
一名身材魁梧,气息雄浑的散修走了出来,他拦住了那两个情绪失控的同伴。
此人,正是那群散修中修为最高的存在,破天境巅峰。
他先是看了一眼冷漠的蛮栋,又看了一眼得意的冥觉,最后,他的视线落在了蛮栋身上。
“蛮栋道友,我等敬你实力高强,推举你为首,是希望你能庇护我等一二。可你眼见我等兄弟惨死,却无动于衷,这首领二字,你担不起。”
他的声音很平静,但平静之下,是压抑到极点的怒火。
“今日,你不动手,我来动手!”
话音落下,他身上破天境巅峰的气势轰然爆发。
“我要为死去的两百多位兄弟,讨一个公道!”
他认为蛮栋不过是圣人一重天,自己虽然境界低了一层,但身为破天境巅峰,未必没有一战之力。
更何况,这是为了复仇,为了道义,他不能退缩。
“法天象地!”
那名散修怒吼一声,全身灵力疯狂涌动,一尊高达百丈的金色巨人虚影,在他身后缓缓凝聚成型。
巨人手持一柄开山巨斧,威风凛凛,强大的威压让周围的空气都开始扭曲。
萧远和叶空那边的人,都露出了凝重的表情。
破天境巅峰强者的全力一击,非同小可。
“冥觉!拿命来!”
那名散修操控着法天象地,巨大的金色斧头,带着斩破苍穹的气势,朝着冥觉当头劈下。
冥觉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阴沉。
他刚准备出手抵挡。
一直沉默的蛮栋,动了。
他没有去看那名散修,也没有去看那柄开天辟地的巨斧。
他只是不紧不慢地,横跨了一步,正好挡在了法天象地的攻击路线上。
轰!
那柄足以劈开山岳的金色巨斧,结结实实地砍在了蛮栋的肩膀上。
没有鲜血飞溅,没有骨骼碎裂。
只发出了一声,像是凡铁敲击在神金上的沉闷巨响。
蛮栋的身体,纹丝不动。
他甚至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反倒是那尊百丈高的法天象地,被这股反震之力震得手臂剧颤,金色巨斧上,出现了一道道细密的裂纹。
“什么?”
那名破天境巅峰的散修,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肉身硬抗法天象地?
这怎么可能!
蛮栋缓缓地抬起了头,那双毫无波动的眼睛,第一次看向了这名散修。
然后,他抬起了自己的右手,对着那尊百丈高的法天象地,凌空一握。
咔嚓!
一声清脆到让所有人头皮发麻的碎裂声响起。
那尊威风凛凛的金色巨人,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捏住的瓷器,从头到脚,瞬间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
法天象地,轰然爆碎,化作漫天金色的光点,消散在空气中。
“噗——”
那名破天境巅峰的散修,猛地喷出一大口鲜血,身体倒飞出去,重重地摔在地上。
神通被破,他已然身受重创。
可蛮栋的动作,没有停。
他一步踏出,身影原地消失。
再次出现时,已经在那名散修的面前。
他依旧是伸出了那只手,轻轻地,捏住了那名散修的脖子。
“不……”
他想求饶,想挣扎,可是在那只手掌下,他全身的灵力都被禁锢,连动一根手指都做不到。
咔。
一声轻响。
脖子被捏断了。
那名破天境巅峰的散修,头一歪,彻底没了声息。
蛮栋松开手,任由那具还温热的尸体,软软地倒在灰白色的尘埃里。
全场,死寂。
剩下的那几名散修,脸上的愤怒、悲伤、不甘,全都凝固了。
取而代之的,是深入骨髓的冰冷与恐惧。
他们终于清楚地认知到了自己的处境。
他们不是同伴,不是盟友。
他们只是随时可以被牺牲的蝼蚁。
所谓的推举首领,从头到尾,都只是一个笑话。
一股浓浓的悔意,在他们心中蔓延开来。
蛮栋做完这一切,仿佛只是掸去了一粒灰尘。
他转过身,迈开沉稳的脚步,一步一步,走到了冥觉的面前。
一直看戏的冥觉,脸上的讥讽早已消失不见,神情凝重。
蛮栋停下脚步,与他相距不过三尺。
他没有释放任何气势,声音也依旧平淡如水。
“再搞小动作。”
“我就杀了你。”
他的声音很平淡,没有杀气,没有愤怒,就像是在陈述一件微不足道的事实。
冥觉的脸颊肌肉,不自觉地抽搐了一下。
他张了张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