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不怕。
他等的就是这一天。
他要用这整个北地，来陪他玩一场，谁输谁死的游戏。
“传令下去。”许青山对王虎说，“让所有人都给我把身子养好。兵器铠甲，给我日夜不停地赶制。”
“告诉所有雪山卫旧部，他们的血海深仇很快就能报了。”
王虎那张脸上，带着兴奋，也有点疑惑。
“公子，咱们就靠这几千人，真能跟燕王的那几十万大军干起来？”
许青山没有回答。
他只是走到那座巨大的熔炉前。
那熔炉里炉火正旺，将整个兵工厂都映照得好比白昼。
他伸出手轻轻地抚摸着那滚烫的炉壁。
他手里还有一张谁也想不到的底牌。
一张能彻底掀翻整个北地的底牌。
“去把那个给我找出来。”
他声音很轻，却好比一道来自地狱的号令。
“哪个？”王虎愣住。
许青山没回答，只是转身，走向那兵工厂最深处的一扇，从来没有打开过的铁门。
那门上，没有锁。只有一个凹槽。
凹槽的形状，好比是一块令牌。
许青山拿出那块刻着“雪山”二字的玄铁麒麟牌，缓缓地嵌了进去。
严丝合缝。
“咔嚓。”
一声轻响，那扇沉重得好比是山岳的铁门，竟无声无息地，自己往里头滑开了一道缝。
一股子混杂着桐油、干草和陈年墨香的味道，从那缝隙里头飘了出来。
王虎和苏振，都屏住了呼吸。
许青山推开门走了进去。
里头不是金山银山也不是什么神兵利器。
那是一个巨大得好比是山洞的石室。
石室的一边，堆满了用油布包得严严实实的，不知名的黑色种子，堆得好比小山。
另一边，是一排排顶到洞顶的木架子。
架子上放满了成捆的竹简和羊皮卷。
最里头还停着几架奇形怪状的，由木头和铁件组成的“怪物”。
一个好比是放大了几十倍的犁，却多了好些个转轮和铁爪。
一个好比是巨大的纺车，上头却连着好几个风箱和管道。
“这……这是啥玩意儿？”王虎走进去，摸了摸那个巨大的犁，满脸都是困惑。
苏振也走了进来，他拿起一卷羊皮卷，展开。
那上头，画着他从没见过的，复杂得好比是天书的图纸。
“这是连弩的图纸？”苏振那手抖了起来，“不对，比咱们官军的连弩要精妙十倍！”
他又拿起另一卷。
“这是水力锻锤？用河水的力气来打铁？”
他越看那心头越是震惊。
这些图纸上画的东西，随便拿出去一件都足以改变一场战争的走向。
可许青山却没去看那些兵器的图纸。
他走到那堆种子前抓起一把。
那种子入手温润带着一股子奇异的香气。
他又走到那个巨大的好比是怪物的犁跟前，轻轻地抚摸着那冰冷的铁爪。
这才是他真正的底牌。
兵器只能杀人。
而这些东西，能活人，能养兵，能立国。
“苏将军。”许青山转过身，“从今天起，兵工厂的事，你全权负责。我要你，不惜一切代价，把这些图纸上的东西，给我造出来。”
“那这些种子？”苏振问。
“这些，是我的事。”
许青山又看向王虎。
“去，把咱们手里最信得过的五百个弟兄，都给我叫来。咱们得找个地方，把这些宝贝疙瘩，给种下去。”
当天夜里，许青山就带着人，在那雪山后头，找到了一处被群山环绕，与世隔绝的巨大盆地。
那盆地里，土地肥沃，还有一条雪山融水形成的小河。
他让人把那条唯一的进山小路，给彻底封死。
这里，成了他最是机密的，真正的根基。
他亲自下场，教那些汉子，怎么用那台奇怪的“怪物犁”来开荒。
那怪物犁，用四匹马拖着，一天开出来的地，比一百个人用寻常的犁，干上十天还要多。
不过十天的工夫，那片巨大的盆地，就变成了一片望不到头的，整整齐齐的田地。
那些黑色的种子，被小心翼翼地种了下去。
整个雪山大营，陷入了一种奇异的，一半是铁血，一半是农耕的忙碌里。
可山下的世界，却因为燕云的那场惨败，掀起了滔天巨浪。
燕王府。
周文正被燕王一道命令，从府里“请”到了金殿上。
燕王没问他案子查得怎么样，也没问他燕王世子的病。
他只问了一句。
“许青山，到底是什么人？”
周文正跪在地上，把许青山如何用流民逼宫，如何用一手医术拿捏住世子，又如何算计他，让他成为帮凶的事，原原本本地说了。
他不敢有半句隐瞒。
燕王要的不是真相，是一个泄愤的由头。
果然燕王听完没有半点动怒的样子，反而笑了。
那笑却比哭还冷。
“好，好一个许青山。”他缓缓地从龙椅上站起来，“能把本王，把本王的儿子，把本王最是倚重的臣子，都玩弄于股掌之间。这北地，好久没出过这样的人才了。”
他走到周文正跟前。
“老大人，你替本王办了这么多年的事，也该歇歇了。”
周文正那身子一颤，猛地磕头。
“王爷……”
“来人。”燕王没给他再说下去的机会，“送周大人，回乡颐养天年。没有本王的命令，任何人，不准去探望。”
这是软禁。
也是警告。
处理完了周文正，燕王立刻就召集了所有在京的文武。
他当着所有人的面，下了一道，让整个北地都为之震动的命令。
“传本王令旨。”他那声音，好比是来自九幽的寒风，“即日起，北地全境，清查流户。所有无籍流民，一律收编为奴，送往北境长城，修筑工事。”
“凡有窝藏流民者，与流民同罪。凡有村镇敢于反抗者，屠村灭镇，鸡犬不留。”
这道命令，狠毒到了极点。
他这是要釜底抽薪。
许青山的根基，就是那些无家可归的流民。
他打不过许青山的奇兵，那他就把许青山能招募的兵源，全都给断了。
他要把整个雪山，变成一座孤岛。
要让许青山，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根基，被他一寸一寸地挖掉，却无能为力。
命令一下整个北地哀鸿遍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