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挥中心的应急灯在天花板投下血红色的光斑，林峰推着艾丽娅的维生舱经过控制台时，金属轮子碾过地面的积灰，发出细碎的摩擦声。
他能听见自己喉结滚动的声音——刚才在实验室时，王丽说的“超过第三宇宙速度”像根冰锥，正顺着后颈往脊椎里钻。
“林博士，这边。”李将军的声音像绷紧的钢丝，他扯下冒烟的战术耳机甩在桌上，指节泛白地攥着指挥棒，“侦察机还有90秒抵达目标区域。王丽，给我接地面防空指挥部。”
王丽的刘海黏在额头上，键盘敲击声快得像机关枪：“已连接，他们说电磁干扰太强，导弹制导系统暂时失灵。”她突然顿住，屏幕蓝光映得她瞳孔发亮，“等等！飞行物表面能量波动异常，热辐射值正在飙升——”
艾丽娅的能量环骤然亮起幽蓝，硅基皮肤下的星河纹路突然收缩成漩涡状。
林峰触到她维生舱扶手上的震颤，那是离星人情绪剧烈波动时的生理反应。
“推进器类型不对。”她的声音带着硅基声带特有的蜂鸣，“离星科技的等离子推进器不会有这种脉冲式波动，更像……”她的尾音突然发涩，“更像被改造过的反物质引擎。”
“反物质？”张博士的实验服口袋里掉出半管融合液，他弯腰去捡时，老花镜滑到鼻尖，“十年前NASA在猎户座星云检测到过类似辐射，但那只是推测。难道真有文明掌握了可控反物质技术？”
警报声突然撕裂空气。
全息屏上的黄点开始闪烁红光，原本平滑的轨迹线像被揉皱的纸，歪歪扭扭扎向太平洋海域——正是小行星预计撞击点的正上方。
“侦察机报告！”通讯兵的声音带着颤音，“目标表面出现不明符号，正在重复投射！”
全息屏切换成模糊的灰白影像。
一个梭形物体悬浮在太空中，表面流动着暗紫色光纹，那些光纹扭曲着组成某种符号：三条首尾相接的蛇，缠绕着燃烧的星球。
艾丽娅的硅基核心震动频率陡然加快，林峰甚至能听见维生舱内部传来细碎的蜂鸣。
“这是离星古文明的‘审判印记’。”她的能量环暗了一瞬，“记载中，只有触犯最高法典的叛族才会使用这种标记。”
“叛族？”李将军的指挥棒重重敲在战术地图上，“你们之前没提过？”
艾丽娅的指尖按在全息屏上，能量环的蓝光与紫色光纹重叠，在掌心投出诡异的光晕：“他们在离星环境崩溃前就销声匿迹了。我们以为……”她的声音突然哽住，“以为他们早就在宇宙中消亡了。”
“解析出飞行物的信号了！”王丽猛地站起来，椅子在地面划出刺耳的声响，“是加密的二进制波，正在解码……”她的手指突然僵在键盘上，“等等，这串代码……和我们上周收到的小行星引力异常数据有部分重叠！”
林峰的后颈泛起凉意。
上周三凌晨，他们曾检测到小行星轨道出现0.03度的异常偏移，当时以为是观测误差。
现在看来，那根本不是误差——是有人在给它“指路”。
“解码完成！”王丽的声音带着哭腔，“内容是……‘交出硅基叛徒，否则引爆撞击体’。”
指挥中心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张博士的融合液管“当啷”掉在地上，在安静中格外刺耳。
李将军的太阳穴突突直跳，他抓起对讲机吼道：“所有作战单位注意！目标可能携带小行星引爆装置，重复，可能携带引爆装置！”
艾丽娅的能量环突然暴涨成刺目蓝光，维生舱的警报器发出尖锐的长鸣。
林峰这才发现，她的硅基皮肤下，星河纹路正在崩解成细碎的光点——那是离星人极度痛苦的征兆。
“他们在定位我的核心。”她的声音像碎玻璃，“叛族掌握着硅基生命的本源代码，他们能通过量子纠缠锁定我的位置。”
“融合液！”林峰转身冲向张博士，“快拿备用融合液！”
张博士的手在实验箱里剧烈颤抖，拿出针管时，液体在管中晃出细碎的泡沫：“耐量子干扰型的，刚配好。”针管扎进维生舱注射口的瞬间，艾丽娅的蜂鸣声骤然拔高，像一把刀扎进林峰心脏。
“李将军！”通讯兵的声音从扩音器里炸响，“飞行物开始释放粒子束，正在锁定基地坐标！”
李将军的枪套“咔”地弹开，他却没有拔枪。
他盯着全息屏上逐渐重合的两个红点，喉结动了动：“林博士，你们还有多久能完成基因融合的最终实验？”
林峰的通讯器在腕间震动，是实验室发来的消息：“所有设备已切换手动模式，随时可以启动。”他看向艾丽娅，她的能量环正在慢慢稳定，星河纹路重新开始流动，只是比之前暗淡了许多。
“如果现在开始，需要……”他咽了口唾沫，“需要六小时。”
“但我们只有四小时。”艾丽娅的声音恢复了些力气，“叛族的推进器参数我记得，他们的引力扰动装置会在四小时后达到临界点。”她的指尖轻轻碰了碰林峰的手背，“不过……”她的能量环泛起温暖的淡蓝，“我的核心里，早就融入了地球人的基因片段。或许能缩短时间。”
李将军突然抓起外套走向门口：“我去调遣近地防御舰队，就算用导弹硬撞，也要拖到你们完成实验。”他在门口停住，回头看向艾丽娅，“如果他们敢伤你……”他没说完，门“砰”地关上。
王丽擦了擦脸上的泪，重新坐回电脑前：“我去黑进月球观测站的物理线路，重新计算小行星轨迹。”她经过林峰身边时，低声说：“一定要让她活着。”
张博士捡起地上的融合液管，用白大褂擦了擦：“我去实验室准备最终剂量，你俩跟我来。”他推开门，走廊的穿堂风灌进来，掀起他的衣角，露出裤脚沾着的实验台碎屑——那是刚才太急，撞翻了培养皿。
指挥中心的警报还在响，但林峰突然觉得没那么刺耳了。
他推着维生舱跟在张博士身后，艾丽娅的指尖依然轻轻搭在他手背上，硅基皮肤的凉意透过手套传来。
全息屏上的两个红点还在逼近
而此刻，实验室方向突然传来玻璃碎裂的脆响。
林峰的脚步顿住，回头看向指挥中心。
王丽的电脑屏幕上，飞行物的紫色光纹突然扭曲成新的符号：一只眼睛，瞳孔里燃烧着离星的落日。
那是审判开始的信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