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地的金属走廊里，林峰的作战靴踩出急促的声响。
他左手还攥着艾丽娅的手腕——刚才在“希望号”舱门闭合时，那道突然暴涨的晶网擦着她后颈扫过，此刻他掌心还残留着她光纹的余温。
“我没事。”艾丽娅反手握住他的手指，光纹已经从深紫褪成浅灰，“刚才的震动主要冲击的是能源舱，我们的防护服足够坚固。”她另一只手轻轻抚过颈侧，那里有一道淡青色的擦痕，像片被揉皱的薄云。
林峰喉结动了动，想说什么，却被前方传来的碰撞声打断。
张博士抱着存储器几乎是撞开了实验室的门，护目镜歪在鼻梁上，镜片上的雾气还没散：“电源！快给终端通电！”他的白大褂下摆沾着晶体碎屑，每走一步都簌簌往下掉。
李将军跟在后面，作战服的肩章被扯歪了，他伸手正了正，目光扫过张博士怀里的存储器：“三十秒内启动分析系统。”这是命令，也是提醒——他们在“星际流浪者”号里多耽搁的每一秒，都可能让那些晶体里的信息彻底湮灭。
王丽落在最后，她把日志塞进加密箱时，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那本皮质日志的封皮被晶体划开了道口子，露出里面泛黄的纸页，最上面一页的字迹还带着晕染的水痕，像是被人仓促间蘸着冷汗写就的。
实验室的红灯在头顶明灭。
张博士的手指在终端键盘上翻飞，存储器插入接口的瞬间，全息屏突然迸出刺目的蓝光。
他的瞳孔骤然收缩，手背上的血管凸起：“看这个——”他调出一段乱码，指尖在空气中划出虚虚的轨迹，“这不是普通的加密协议，是离星人母星毁灭前三天的紧急通讯记录。”
艾丽娅的光纹猛地亮起来，这次是灼目的橙红。
她快步走到终端前，离星人特有的生物芯片在腕间闪烁：“让我接入离星数据库。”她的指尖按在终端侧面的生物识别区，实验室的警报声突然低了半度——这是离星科技与地球系统兼容时的特有反应。
林峰站在她身侧，能闻到她发间残留的星际尘埃气息。
那是每次从宇宙飞船返回时，离星人皮肤分泌的保护液味道，此刻却混着终端散热口的焦糊味，显得格外刺鼻。
“找到了。”艾丽娅的声音突然发紧。
全息屏上跳出一段模糊的影像：暗紫色的星云中，悬浮着一座水晶构成的城市，建筑表面流动着和“星际流浪者”号舱壁上一样的灰白晶网。
影像下方滚动着一行离星文字，林峰认得其中几个关键符号：“暗影族”“不可接触”“文明墓地”。
“根据我们的记录，暗影族在宇宙历初期就存在。”艾丽娅的光纹开始规律性地明灭，这是离星人回忆时的典型特征，“他们掌握着能操控引力的科技，但从未主动与任何文明建交。离星母星毁灭前，最后一批观测数据里也出现过类似的晶网结构——”她突然顿住，光纹转为令人心悸的幽蓝，“和刚才引力异常点的震动频率，完全一致。”
实验室的门被推开的瞬间，所有人同时转头。
李将军抱着一摞战术地图站在门口，帽檐压得很低，阴影遮住了半张脸：“十分钟后，作战会议室。”他的目光扫过全息屏上的水晶城市，“包括张博士的存储器、王丽的日志，所有线索都要带过去。”
作战会议室的冷光灯刺得林峰眯起眼。
圆桌旁已经坐了七个各领域的专家，李将军站在投影屏前，指节敲了敲桌面：“张博士，先说结论。”
张博士推了推眼镜，全息屏上跳出“暗影族”三个大字：“资料里提到，他们的科技核心是一种能融合不同生命形态的基因编辑技术——不是我们现在做的碳硅融合，是更底层的……”他找了个更通俗的说法，“像是把两个完全不同的文明，捏成一个新物种。”
“那和离星母星的毁灭有什么关系？”说话的是负责天体物理的王教授，他的钢笔在笔记本上戳出个洞。
艾丽娅站起身，光纹随着她的讲述逐渐变亮：“离星母星毁灭前，监测到引力场出现异常塌陷，当时我们以为是超新星爆发的余波。但现在对比‘星际流浪者’号的数据……”她调出两组星轨图，红色和蓝色的轨迹在屏上交织，最终重叠成一个扭曲的螺旋，“塌陷的起点，正是暗影族水晶城市的坐标。”
会议室陷入沉默。
林峰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一下下撞在肋骨上。
他想起在“星际流浪者”号观察窗前看到的那幕——黑暗深处仿佛有什么东西睁开了眼睛。
如果那是暗影族的科技产物……他的指甲掐进掌心，突然开口：“我提议先派无人探测器。”
所有人的目光转向他。李将军抬了抬下巴：“理由？”
“风险控制。”林峰调出探测器的3d模型，“我们对暗影族的科技一无所知，直接派人等于送死。探测器可以携带光谱分析仪、引力波探测器，甚至……”他看了眼艾丽娅，“离星人的生物识别模块，或许能破解那些晶网的信号。”
艾丽娅轻轻点头，光纹转为柔和的淡粉——这是离星人认可对方观点时的颜色。
李将军的手指在桌上敲了三下，这是他思考时的习惯：“同意。王丽，调最近的三架探测器，坐标点选张博士提到的前三个。”
“等等。”王丽突然按住耳麦，她的瞳孔微微收缩，手指快速在终端上敲击，“将军，探测器07号失联了。”她抬头时，脸色比刚才更白，“就在刚才设定的第一个坐标点附近，监控画面最后显示……”她调出一段模糊的影像，画面里的探测器突然被一团灰白晶网包裹，像是被某种无形的手攥碎了，“像是被主动击落的。”
会议室的温度仿佛降了十度。
李将军的手指停在半空，指节泛白。
他盯着全息屏上的碎片，突然抓起桌上的通讯器：“全体注意，一级战备。重复，一级战备——”
林峰转头看向艾丽娅，她的光纹再次变成了银白，和前一天在“星际流浪者”号密封舱门口时一模一样。
而在她耳后，那道淡青色的擦痕，此刻正随着光纹的震动，微微发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