跃迁引擎的嗡鸣逐渐平息时，林峰的指尖还停在控制台上。
舷窗外的星河流转成稳定的银点，像被重新串回黑丝绒的钻石。
他望着那些熟悉又陌生的光，喉结动了动——这是他第三次在星际航行中见证跃迁完成，可每一次心跳的震颤都比前一次更清晰。
“在想什么？”艾丽娅的声音裹着离星语特有的尾音，像一片落进心湖的羽毛。
她不知何时走到他身侧，发梢还沾着刚才整理防护服时蹭到的硅晶粉，在应急灯下泛着淡金色。
林峰转头，看见她护腕处的光纹正随着呼吸明灭。
那是三天前在神秘星球上，光生物用硅基能量为她烙下的“共生印记”。
当时他急得差点砸了医疗舱的门，直到艾丽娅笑着解释这是两个文明间最郑重的契约。
此刻那些流动的蓝光与她眼底的温度交叠，他忽然想起岩壁上刻着的“家园”符号——原来所谓希望，不过是掌心相触时，能感觉到另一个生命的温度。
“在想...等抵达离星轨道，我们该怎么把硅基基因融合技术的报告写得更易懂。”他伸手替她拂去发间的晶粉，指腹擦过她耳后时，她轻轻缩了下脖子，像只被挠到痒处的猫。“地球的老学究们总说硅基链结构像乱码，可你那天在洞穴里画的双螺旋图谱...”
“他们只是没见过真正的共生之美。”艾丽娅握住他的手，将掌心贴在自己心口。
离星人胸腔的震动频率比地球人快三倍，透过防护服的薄衬，林峰能摸到那串急促的鼓点，“就像第一次见到你用cRISpR编辑人类端粒酶时，我也觉得碳基的酶切位点像随意泼洒的墨点。”
控制台突然亮起红光。
“全体注意，前往b1会议室召开紧急会议。”李将军的声音从头顶的扩音器里传来，带着常年发号施令的沉稳，“重复，b1会议室，三分钟内全员到场。”
林峰看了眼腕表——跃迁完成才十七分钟，往常这种级别的会议至少要等系统自检结束。
他和艾丽娅对视一眼，后者已经先一步转身，防护服下摆扫过控制台边缘的样本箱。
箱子里的硅晶残渣在跃迁后重新泛起幽蓝，像被激活了某种沉睡的记忆。
b1会议室的门在两人抵达时刚好滑开。
张博士正弯腰调试全息投影仪，灰白的发梢翘着，显然是刚才跑过来时被气流吹乱的；王丽靠在墙角的终端前，指尖在虚拟键盘上翻飞，发顶的银色通讯耳机闪着微光，那是她监测宇宙信号时的习惯动作；李将军站在会议桌首座，作战服的领口松了两颗纽扣，露出锁骨处淡粉色的旧伤疤——那是二十年前陨石雨袭击时留下的，林峰曾听他说过，每道伤疤都是“地球给守护者的勋章”。
“人齐了。”李将军按下桌上的确认键，全息屏应声展开，显示着离星轨道的模拟图，“先通报三个情况：第一，跃迁坐标与原定计划偏差0.3个天文单位，导航组正在排查原因；第二，根据张博士的样本分析报告，硅基残渣的活性比预期高47%，需要重新评估实验舱的防护等级；第三...”他的目光扫过王丽，“王分析师有新发现。”
王丽直起身子，终端投影在她脸上投下幽绿的光：“我黑进了联合政府的深空预警网。”她指尖快速划过，星图上跳出一条蜿蜒的紫色航线，“原定航线会经过猎户座悬臂的小行星带，那里最近监测到三颗直径超过十公里的流浪天体。
但这里——“她圈出另一条泛着蓝光的路径，”仙女座旋臂的次级航道，三个月前有艘货运飞船记录过，全程无大型天体，辐射值低于警戒阈值。“
张博士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眼睛突然眯起：“次级航道的星门坐标确认过吗？
我记得五年前’方舟七号‘就是因为星门参数错误，差点被抛进黑洞。“
“星门编号AG-92，我比对了二十份不同来源的航行日志。”王丽调出一份加密文件，“包括离星人提供的宇宙导航图——他们的星图精度是地球的三倍。”她顿了顿，目光扫过艾丽娅，“艾丽娅博士确认过，这条航道在离星的‘安全航线名录’里排前二十。”
李将军的手指在桌上轻叩两下，这是他思考时的习惯动作：“张博士，系统维护的事？”
“跃迁时引擎温度比常规高出12c。”张博士调出引擎舱的热成像图，红色光斑在燃烧室位置跳动，“虽然没触发警报，但硅基合金的耐温极限是3000c，我们刚才到了2987c。”他扶了扶眼镜，“建议把每日巡检改成四小时一次，重点检查燃烧室的纳米涂层。”
“同意。”李将军点头，“王分析师的新航线作为备选，导航组两小时内给出对比报告。
张博士负责引擎维护方案，下午三点前提交。“他的目光最后落在林峰和艾丽娅身上，”基因融合实验室的防护升级，你们俩牵头，需要什么资源直接找后勤组。“
散会时，张博士抱着笔记本电脑匆匆离开，白色实验室服的下摆扫过门槛；王丽对着终端又敲了一串代码，等林峰和艾丽娅走到门口时，她突然抬头：“林博士，艾丽娅博士，样本箱的防震措施最好再加固一层。”她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刚才跃迁时，我的监测器捕捉到0.01秒的空间波动，虽然没影响，但硅晶残渣...说不定比我们想象的更敏感。”
“谢谢。”艾丽娅笑着点头，发间的硅晶粉在走廊灯光下闪了闪，像撒了把星星。
实验室的门刚关上，林峰就直奔样本箱。
他戴上防辐射手套，轻轻掀开箱盖——那些灰白色的晶体果然又起了变化，原本断裂的晶面正渗出细密的蓝光，像有无数条发光的溪流在内部奔涌。
“它们在呼吸。”艾丽娅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她已经换上了实验服，领口微敞，露出锁骨处若隐若现的光纹，“硅基生命的代谢周期是以千年计的，但在接触到碳基能量后...”她拿起一支纳米探针，尖端的蓝光与晶体内的光纹产生共振，“看，它们在模仿我们的心跳频率。”
林峰的呼吸一滞。
他想起在神秘星球的洞穴里，那些光生物用硅晶链画出的双螺旋结构——原来早在他们意识到之前，两个物种的基因就已经在宇宙中埋下了相遇的伏笔。
他伸手握住艾丽娅的手腕，她腕间的光纹立刻顺着他的皮肤攀爬，在两人相触处形成一片淡蓝的光晕。
“等定居点建好，我们要在实验室里装面落地窗。”他轻声说，“让阳光能直接照进来，这样你调试基因图谱时，光纹会更好看。”
“然后呢？”艾丽娅歪头，发梢扫过他的手背。
“然后...”林峰的话被通讯器的蜂鸣打断。
他按下接听键，王丽的声音带着少见的急促：“林博士，艾丽娅博士，立即来控制室！
我在γ波段监测到异常信号——不是电磁波，不是引力波，像是...某种生物波。“
艾丽娅的光纹突然剧烈闪烁起来。
她和林峰对视一眼，同时摘下手套。
样本箱里的硅晶残渣在他们转身的瞬间，集体发出清脆的鸣响，像无数颗小星星在歌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