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验室的通风系统发出轻微的嗡鸣，林峰的手指在操作台上悬停半秒，最终按下确认键。
基因融合程序的进度条跳到92%，培养舱里的淡金色液体泛起细密的气泡，将艾丽娅的倒影割裂成碎片。
她正俯身调整神经接口的参数，银蓝色发带垂落，扫过泛着冷光的金属边缘。
\"萨拉的消息。\"阿明的声音突然从通讯器里炸开，带着电流杂音，\"纯净地球的加密频道今天活跃了十七次，他们提到'清除异种污染'。\"
林峰的后颈瞬间绷紧。
三个月前在市政厅外，他见过那个举着\"碳基至上\"标语的男人——脸被口罩遮得严严实实，只有眼睛像淬了毒的针，死死钉着他和艾丽娅交握的手。
当时艾丽娅说，离星历史上也有过排斥硅基与碳基合作的极端派，他们的口号永远是\"纯粹\"，但手里的刀永远砍向希望。
\"屏障能量稳定在87%。\"艾丽娅直起身子，指尖还沾着离星特有的银色数据流，\"李将军说过，这种级别的防护能扛住轻型导弹。\"她转头看向林峰，眼尾的淡蓝色纹路在应急灯下微微发亮，\"但...他们可能不打算硬闯。\"
警报声就是在这时炸响的。
红色的闪光灯在天花板上旋转，将实验室的白墙染成血的颜色。
林峰的太阳穴突突直跳——那是他三年前在基因研究所遭遇恐怖袭击时留下的旧疾。
培养舱的警报和总控室的警报重叠在一起，像两把锤子交替敲打耳膜。
\"外围监控被黑了！\"萨拉的声音从通讯器里冲出来，带着少见的急促，\"十三号摄像头最后画面显示，化工仓库后巷有七个人影，携带热压装置！\"
\"刘强，带一队去拦截。\"李将军的指令几乎是和警报同时落下的，\"二队守住实验室正门，三组跟我去电力房——屏障一旦断电，我们连五分钟都撑不住！\"
走廊里响起密集的脚步声。
林峰看见刘强从转角冲过来，战术背心的搭扣还在晃动，手里的突击步枪已经上了膛。\"林博士，锁死实验室所有侧门！\"他经过时带起一阵风，混着硝烟味的战术手套擦过门框，\"如果他们冲进来——\"
\"保护样本。\"艾丽娅接口，她的声音突然变得像离星的冰层下流动的水，清冽而坚定，\"基因融合原液在第三层加密柜，数据芯片在我颈间的挂坠里。\"她伸手摸向锁骨处的银链，那是用离星陨石打磨的，\"如果我出事——\"
\"不会。\"林峰打断她，手指扣住她的手腕。
他能感觉到她皮肤下硅基脉络的震颤，像某种古老的星图在跳动，\"我们一起出去。\"
窗外传来第一声枪响。
是消音器处理过的闷响，但林峰还是听出了型号——和三年前那起袭击用的一样。
他拽着艾丽娅躲到实验台后，玻璃器皿在震动中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培养舱的进度条停在95%，红色警告灯开始闪烁：\"能源不足，程序将在三分钟后终止。\"
\"他们切断了备用电源。\"艾丽娅的手指在控制台快速翻飞，离星文字在屏幕上流淌，\"我需要接入离星飞船的能源——\"
\"不行！\"林峰抓住她的手，\"飞船的能源接口在顶楼，现在外面全是——\"
玻璃碎裂的声音从天花板传来。
林峰抬头，看见通风管道的金属网被撬开一个洞，黑色战术靴踩在边缘，折射出冷光。
他数到第三个身影时，艾丽娅已经抄起实验台上的基因稳定剂喷雾——那是离星人研发的，能让碳基生物的神经系统暂时麻痹。
\"趴下！\"他扑过去，将艾丽娅按在地上。
子弹擦着他的耳尖飞过，在墙上打出焦黑的洞。
有个极端分子举着电击棒逼近，面罩下的眼睛泛着病态的红：\"异种科学家，今天就是你们的——\"
电击棒的电流声突然变成惨叫。
刘强从通风管道口跃下，战术枪托重重砸在那人后颈。
他的突击步枪还挂在胸前，却徒手拧住另一个人的手腕，关节错位的声音在密闭空间里格外清晰：\"特警队，放下武器！\"
剩下的极端分子开始后退。
有人掏出微型炸弹，保险环被扯断的瞬间，艾丽娅的银色数据流突然暴涨，像活过来的银蛇缠住那人的手腕。
那是离星人的神经干扰术，能让碳基生物的运动神经短暂失控。
炸弹\"当啷\"掉在地上，刘强的靴子精准地踩住引信。
\"全部制伏。\"刘强的声音带着汗湿的粗重，他扯下一个极端分子的面罩，瞳孔猛地收缩，\"是张工——上个月刚调去能源组的工程师！\"
李将军就是这时冲进来的。
他的军帽歪在一边，领口的风纪扣崩开两颗，却仍端着枪保持着标准的战术姿势。\"检查所有设备。\"他的目光扫过满地狼藉，最后落在培养舱的进度条上——已经跳到98%，\"阿明，恢复主电源需要多久？\"
\"两分钟。\"阿明的声音从通讯器里传来，带着电流杂音，\"他们在电箱里装了Emp发生器，不过我拆了。\"
林峰这才发现自己的手在抖。
他扶着实验台站起来，艾丽娅的手指悄悄勾住他的小拇指——她的体温比平时更低，像块被握了太久的冰。\"进度保住了。\"她轻声说，发顶还沾着碎玻璃渣，\"离星古歌里说，火种越被风吹，烧得越旺。\"
李将军弯腰捡起地上的微型炸弹，金属外壳上刻着歪歪扭扭的\"纯净地球\"。
他的指节捏得发白：\"联系联合政府，明天开始，实验室实行三级警戒。\"他看向林峰和艾丽娅，帽徽在应急灯下闪着冷光，\"但今晚，你们必须完成加密。\"
警报声不知何时停了。
实验室重新亮起白帜灯，将满地狼藉照得纤毫毕现。
刘强的队员正在给极端分子戴手铐，张工的脸埋在地上，肩膀剧烈起伏，不知道是在哭还是在笑。
萨拉从门外探进头，脸色苍白：\"卫星监测到...小行星带的轨道参数又偏移了。\"
林峰的心脏漏跳一拍。
他看向墙上的电子钟，凌晨两点十七分。
培养舱的提示音响起：\"融合完成。\"艾丽娅走过去，指尖按在舱门上，淡金色液体缓缓退去，露出里面悬浮的基因样本——那是人类与硅基生命的第一次完美融合。
\"去看梧桐叶的事...\"林峰轻声说。
\"等明天。\"艾丽娅转头对他笑，银蓝色发带在风里晃了晃。
窗外的风确实起了，带着秋夜的凉意，卷着几片梧桐叶撞在玻璃幕墙上。
叶子背面的脉络在灯光下清晰可见，像极了离星人手腕上的硅基纹路。
实验室的监控摄像头重新亮起红光。
今夜的星尘已经坠落，但火种还在燃烧。
而更遥远的宇宙里，那颗被命名为\"审判者\"的小行星，正拖着灼热的尾焰，向地球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