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连忙点头应和道:“对,君子动口不动手……”
凌子晟把自己的家庭成员介绍了一遍。
“这是我爹娘。”
“这是我二弟凌安寿,取自平安长寿。”
“三弟凌康乐,取自健康长乐。”
“这是白玉,我的夫郎,他是今年的探花郎,被封为翰林院编修,目前还没有上任。”
白玉一一跟几人打招呼问好。
其实,大宁国的文官和武将之间,基本不会联姻,否则会遭到皇帝的忌惮。
文官杀人诛心,手里握着的是笔杆,就算要杀谁,也会找个名正言顺的理由,让自己站在大义的这边。
武将冲锋陷阵,他们手里握着的是锋利的武器,兵强马壮,指哪打哪,听令行事。
倘若文官武将结合,文官振臂一呼,煽动情绪,武将满腔热血,勇猛无双……
因此,凌王爷内心其实对儿子的婚事不是很满意,凌家本身战功太盛,凌子晟再嫁给一个文官,很容易落下话柄,不过,在看到白玉的长相以后,凌王爷顿时理解儿子为什么不肯回凌府了。
凌王妃的性格很好相处,她跟白玉闲聊客气了几句,随后掏出一个吊坠,坠子是天然玉石雕琢而成,线条精美,毫无瑕疵。
凌王妃说,这是送给白玉的见面礼。
三弟凌康乐一看,顿时瞪大眼睛,“娘,我以前问你要了好几次这个吊坠,你都藏起来不给我!”
二弟凌安寿伸手掐了他一下,“你叫嚷什么?那是娘的东西,她愿意给谁就给谁。”
凌康乐挠了挠头,道:“我就是惊讶一下,又没说要抢,这坠子还是给哥夫最合适,他长得好看,脖子里就缺个吊坠……”
白玉挽留他们一起吃饭,凌安寿、凌康乐两个人去帮忙烧火洗菜,房间里顿时只剩下白玉以及凌王爷夫妻俩。
一群人其乐融融地坐下吃了顿午饭。
饭后,凌王爷道:“子晟这次回来,出现在众人的视线里,肯定会引来很多探子……”
凌子晟道:“我已经想好了,就实话实说,我失忆了,反正我当初的行踪很好查,行为也很符合失忆特征,不怕别人调查……”
“嗯,主要是圣上那边……”
凌王爷心中存有顾虑,没有把话说全。
次日,皇上果真召见凌子晟,还顺便一起召见白玉。
凌子晟丝毫不慌,他又没有做过亏心事,有什么好怕的?
然而很快,凌子晟就意识到事情没那么简单,根据他的观察,皇上的目光总是不自觉地落在白玉的身上,尽管皇上感觉自己伪装的很好,可大家都是男人,凌子晟一眼就看穿了皇帝的心思。
瞬间,凌子晟怒了,他可以容忍皇帝对他图谋不轨,但绝不允许皇帝觊觎白玉。
皇帝说:“凌爱卿,朕听说你摔坏了脑子,不过不妨事,御医说,如果让你回到军营,兴许能加快恢复记忆,不知爱卿意下如何?”
凌子晟道:“回皇上的话,微臣刚成婚不久,短时间内不想离开夫郎……”
皇帝微微一笑,“凌爱卿真是性情中人,那就准许你再歇十日,十日后,官复原职,朕要你前往边关,整顿凌家军。”
这样带着命令的口吻,凌子晟无法拒绝,只得道:“臣,遵旨。”
离开皇宫后,凌子晟闷闷不乐,结果路上又碰到了两位郡主,她们看向白玉的目光含羞带怯,甚至邀请白玉一同出去赏花,就算白玉出言拒绝,她们也不恼,反而笑着走开了。
凌子晟环顾四周,忽然有种举世皆敌的感觉。
人人都想抢我夫郎!
凌子晟的内心充满了危机,自己这么一个大活人站在这儿,都有人往少爷身边凑,等到自己去了边关,这些人岂不是更过分?
总不能把少爷带上吧?
少爷有官职在身,走不了……
况且,边关条件艰苦,凌子晟也舍不得少爷去吃苦。
那以后总不能两地分居吧?
凌子晟的脑海中渐渐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大胆到,他不敢跟任何人讲。
十天后,凌子晟动身前往边关。
动身的前一天晚上,他缠了白玉整整一夜,并在白玉耳边说:“少爷,你等等我,我肯定尽快回来。”
白玉已经困到眼睛都睁不开,他含糊地应了一声,就又睡了过去。
凌子晟不忍心喊他起床锁门,便从窗户离开,又把窗户小心翼翼地放下去。
白玉职位低,不需要上早朝,但每天都需要去翰林院点个卯,他没想到昨晚的凌子晟会这么疯狂,所以也没请假,等他正在美滋滋睡觉的时候,听见院外传来砰砰砰的敲门声。
白玉听见了,但懒得起床,习惯性地喊了一声:“子晟,去开门。”
说完,翻个身继续睡。
结果“咣当”一声,院门被踹开了,紧接着房门被敲响……
“烦死了……”
白玉嘟囔了一句,他皱紧了眉头,刚坐起身,便听见门栓发出一声悲鸣,瞬间飞了出去,击打在墙上,留下一个印痕。
这突如其来的声响,让白玉清醒了。
他转头,看到先是有几名面白无须的太监走进来,恭顺地低着头,紧接着,身穿一身便装的皇帝也走了进来。
“皇上?”
白玉赶紧掀开身上的被子,打算穿鞋站起来。
皇帝目光晦暗地扫过他的双脚,还有那身雪白的里衣,领口有些松垮,隐约可见一抹锁骨,可惜白玉很快就披上了一件外衣,遮的严严实实。
皇帝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
白玉尴尬道:“不知皇上大驾光临……”
皇帝温和道:“朕是不是吓到你了?”
白玉道:“是有一点……”
皇帝解释道:“朕听闻你今天没有去翰林院任职,正巧朕路过此地,便顺便来你家,看你是不是生病了。”
这借口实在拙劣,白玉住在京郊,皇帝是有多闲才会路过这里?
白玉没有戳破他的谎言,反而客气道:“多谢圣上关心,微臣只是……只是有些困倦,身体并无大碍。”
皇帝又说:“那就好。今日踢坏了你的房门,这里已经不能住了……”
白玉连忙说:“能住,能住!这房子是租的,若是损坏,得给房主人赔偿,微臣可以把门修一下,还能继续住。”
“那好吧……”皇帝本来想找个借口让他搬进城里去,可是看到白玉神色拘谨,知道自己不能太过心急,便改口道:“那朕派人来修。”
白玉一路把皇帝送到了院门外,诚恳道:“皇上,微臣以后一定尽忠职守,再也不会无故不去翰林院……”
这也太恐怖了,旷工不到一上午,大老板就亲自找上来,连着破坏他家两扇门。
皇帝没再说什么,坐上轿辇离开了。
白玉转身回屋,脸上表情凝重,心想:“这狗皇帝派人监视我?还有他刚才看我的眼神……”
片刻后,有人来给白玉修门。
发生这种事,白玉也没心思再睡觉了,他自己热了点粥,缓慢地品尝着。
一个人吃饭,感觉少了许多滋味。
凌子晟明明才刚走,可是白玉已经开始想念他。
没过多久,凌府就得知了消息,凌安寿亲自上门,想让白玉搬去跟凌家一起住。
白玉没有推辞,简单收拾了行李,便跟凌安寿离开。
凌安寿长相偏于瘦弱,脸色很白,嘴唇也缺乏血色,身上还带着浅淡的药香,白玉以前也是泡在药罐子里长大的,难免生出几分同病相怜的感觉,他道:“二弟,我听说你生来就被下毒……”
凌安寿笑道:“其实我早在一年前就痊愈,身上没有丝毫不适,但我凌家树大招风,爹爹让我低调些,我便故意伪装病弱。”
白玉点头,“原来是这样。”
凌安寿的脸上带着浅浅的笑容,“多谢哥夫关心,我略通医术,研制过一些防身的药粉,正好送给哥夫一些。”
说着,他掏出几个瓷瓶,挨个指出它们的用处,“这个是白针粉,能让人的肌肤像被针扎一样疼痛,越是运功抵抗,身体倒下的就越快;这是灼心粉,吸入体内后,很快就会呼吸困难、灼痛难忍,但不要慌,只需要躺下深呼吸,慢慢的就会缓过来,否则只要跑的越快、身体就越痛苦……”
“谢谢你。”
白玉认真聆听,并收下了瓷瓶。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白玉住在凌府,跟皇帝基本没什么交集。
皇帝是个要脸面的人,他贵为九五至尊,不喜欢强迫,而是喜欢让美人主动对他投怀送抱,尤其是像白玉这种有学识、有家室的美人,就更不能心急了,反正凌子晟已经被派到边关去,无诏不得归,皇帝有充足的时间来挖墙脚。
在此期间,白玉渐渐的发现凌府很不对劲,不仅暗处有很多盯梢的侍卫,就连府邸内院的丫鬟们都是会武功的,外院生活的则是普通的小厮丫鬟,泾渭分明,仿佛被切割成两个世界,而且内院的人经常行色匆匆,身上有时会带着淡淡的血腥气,尽管这些人已经沐浴熏香过,但白玉的感官比一般人灵敏,很容易判断出究竟是谁杀了人。
“真是奇怪……”
白玉心中狐疑,因为凌王爷双腿残疾,每天的日常就是被推到外院去晒太阳、侍弄花草。
王妃负责整个王府的日常开销、忙着和其余夫人们社交,外加打理生意。
二少爷凌安寿弱不禁风,只参加一些出门喝茶踏青的活动,有时候当着外人的面一步三咳,差点背过气去。
三少爷凌康乐身上全是大块大块的肌肉,最喜欢和一群纨绔子弟出去骑马,又或者跟朋友们出去喝酒、斗蛐蛐,要么就是外出爬山、下河捉鱼,据说他小时候学习读书认字,气走了十几位夫子,此后再也没有夫子敢教他,因此,所有人都认为他不识字、是个莽夫。
凌康乐整日里游手好闲、不学无术,再加上块头大,看起来确实有几分憨傻,他的五官端正,但脸蛋很圆,颜值比不上两位哥哥,身材又高又壮,不过有些人就喜欢他这款体格,身上都是肌肉,能带给人满满的安全感。
凌府一家人每天的生活看上去平平常常,行为没什么异样,但白玉就是感觉很怪。
直到某天深夜,白玉忽然从噩梦中惊醒,他打开房门,发现屋外有一道道穿着夜行衣的人影,在飞来飞去。
白玉:“……”
这时,凌安寿从阴影中走出来,轻声笑道:“哥夫,这都两个月了,你还是第一次在半夜推门出来呢。”
白玉看着他,说:“难怪你总是有黑眼圈,原来每天半夜不睡觉啊?”
凌安寿道:“不是,我只是偶尔半夜出来,今天恰好碰上你。”
白玉点头,语气淡定道:“哦,那你继续在外面逛吧,我要回去睡了。”
“等等,”凌安寿喊住他,“哥夫就没什么想问的吗?为什么表现的这般淡定?”
白玉说:“我怕我知道的太多,被你灭口。”
“不会的,我们是一家人。”
凌安寿又说:“我们家,已经筹谋造反很久了。”
白玉木着一张脸。
凌安寿自顾自道:“父王早就知道当今圣上是个什么样的人,所以只允许大哥文武双全,我跟三弟必须从小表现出不堪大用的一面,其实我还好,出生就中毒,总是被送出去调养身体,可是三弟就惨了,都没办法光明正大地识字,只能每晚偷偷学一些……”
“我原以为,我们一辈子都会像这样谨小慎微地活着,直到边关传来大哥坠崖、凶多吉少的消息,我们一家人都很伤心,也很愤怒,大哥上阵杀敌,最终没有死在敌人的手上,却折损于自己人的勾心斗角,实在太过讽刺,而且当年母妃生我的时候中了毒,生产时极为凶险,父王怀疑这事也跟皇帝有关,后来边关告急,父王却守在母妃身边不肯离去,说母妃死了,他就要殉情,可能是父王的深情打动皇帝,又或者是边关还需要父王镇守,后来母妃生三弟时,很顺利,再没有中过毒,我们几个兄弟也都平安长大……”
“谁知,大哥在边关,还是出了意外。”
“也就是从那一刻开始,父王和母妃决定造反。”
“但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因为父王两腿残疾,无法领兵打仗,我又是个明面上的病秧子,三弟虽然勇猛,可是没有战功在身,又被众人当作文盲,难以服众。一家人都没有兵权,仅凭父王以前的人脉,基本无法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