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狐狸”两个字，白玉笑弯了眼眸，他在凌子晟耳边道：“它们在怕我。”
“它们？”
凌子晟反应了一下，才意识到白玉在说什么，“那头野猪，是被你吓跑的？还有林间的动物也是？”
“嗯。”
狐仙圈定领土，尽管白玉是一只濒死的狐仙，但病弱的只是躯体，而非魂灵。
九尾狐族血脉强大，动物本能地感到危险，所以会四下躲避。
“这……这怎么可能？”
凌子晟仔细打量着白玉，理智告诉他，小少爷在撒谎，可从情感上，他觉得小少爷单纯无害，不会骗他，所以他应该相信小少爷……
正想着，就听白玉说：“我开玩笑呢，你不会真的信了吧？”
凌子晟呆滞几秒钟，无奈叹气道：“……少爷真顽皮。”
白玉从他的背上跳下来，道：“野兽都跑掉了，我们进山采药吧！”
凌子晟说：“改天吧，今天山里不安全。”
白玉把背篓拿到面前一看，发现自己辛苦采摘的野菜和蘑菇掉出去一大半，心疼道：“我的劳动成果……”
白家不缺吃的，但凌子晟发现，小少爷对食物非常珍惜，每次吃饭都很虔诚。
凌子晟安慰道：“少爷先回去，我去把刚才掉了的菜都捡回来。”
白玉摇头，“不用了，咱们一起回吧。那些野菜……漫山遍野到处都是，咱们不吃，也会有小动物去吃。”
“好。”
两人回了家，白玉把背篓交给贴身小厮，让厨子们晚上给做野菜蘑菇汤。
……
慕容瑞从昏睡中醒来时，四周一个人也没有。
他伸手摸着自己的后脑勺，倒吸冷气道：“嘶……该死的，竟然偷袭我。”
慕容瑞推测，偷袭他的人，肯定是白玉身边的小厮或者护卫。
“看来这白家小少爷重生后，长了点脑子，知道买个会武功的侍卫暗中保护他……不过他的智慧也仅限于此了，他明明知道我是杀害白家的凶手，却连报仇的勇气都没有，我都被打晕了，他还不敢杀我，更不敢把我打成残废，真是懦弱又胆小……”
一想到白玉那张绮丽的面容，慕容瑞就心神激荡，感觉上天让他重生，就是为了让他享福的。
“白玉是男人，不会怀孕，我可以把他当成外室养着……现在最重要的，是拿到一笔银子，前往省城。”
慕容瑞决定直接登门拜访白老爷，找白老爷借银子。
他回家吃完午饭，换了身干净衣裳，来到白府。
门口的小厮说：“老爷和夫人去县城了，不在家。”
慕容瑞问：“那他什么时候回来？”
小厮说：“不知道。”
慕容瑞又问：“你家小少爷呢？”
“出门去了。”
慕容瑞怀疑白玉是故意躲着他，便问：“那大少爷在不在？”
小厮已经有些不耐烦了，“大少爷不见男人！”
说完，砰的一声把门关上了。
慕容瑞吃了闭门羹，脸色阴沉下来，他上辈子一直顺风顺水，从未有过挫折，总觉得一切尽在掌握中，现在却连银子都借不到。
慕容瑞思索片刻，转身朝着隔壁村去了。
他有学识、有眼界，谈吐不凡，还怕借不到银子？
之所以先来白家，只是因为白家距离近罢了。
……
夜晚。
白玉失眠了。
他从床上爬起来，穿好衣裳，蹑手蹑脚地走出房门。
凌子晟在另一个房间，他刚换好夜行衣，打算偷偷出门，结果听见外面有动静，还以为有贼人潜入，他缓缓将房门打开，侧身出去，认出白玉的背影，赶紧追上去，问：“少爷，你要去哪儿？”
白玉回头，责怪道：“你走路怎么没声音？”
凌子晟道：“我有武功在身。”
白玉说：“我想出去转转。”
凌子晟道：“你去睡觉吧，等天亮了，我陪你出去。”
白玉眯起眼睛，他上下打量着凌子晟，道：“那你呢？你去哪儿？我看你穿着一身黑，像是要出去干坏事。”
“……”
凌子晟沉默了，因为他真的打算出去干坏事。
他语声含糊道：“我出去一趟，很快回来。”
白玉道：“我也出去一趟，你别管我。”
“少爷，咱们说话声音小点，别把看门的两个小厮吵醒。”
“哦——”白玉拖长语调应了一声，他靠近了凌子晟，在他耳边问：“家里大门关着，你怎么出去？钻狗洞吗？”
凌子晟决定用实际行动来回答，他伸手，揽住白玉的腰。
“少爷，抓稳我。”
凌子晟足尖点地，揽着白玉，轻轻松松跳上院墙，又一跃而下，稳稳落地。
白玉伸手抱住他的脖子，指挥道：“再跳两下！”
凌子晟不想跳回府，他干脆打横抱起白玉，运起轻功，一路来到慕容瑞的家。
白玉瞪大眼睛，轻声道：“你……”
凌子晟伸出一根食指，抵在白玉的嘴唇上，示意他不要出声。
白玉闭上嘴。
凌子晟动作灵巧地从外面撬开了里面的门栓，走进去，掏出迷烟，对着床上的人吹去，随后又拿出小瓷瓶，给慕容瑞喂了一瓶药水。
紧接着，凌子晟小心地抹除了自己到来的痕迹，关上门，又去隔壁，给钱氏、慕容吉祥、慕容如意都喂了药。
做完这一切，凌子晟这才带着白玉撤退，两人远离了慕容家。
白玉问：“慕容瑞什么时候死？”
凌子晟说：“死不了，但他的四肢会酸软无力，没精神，记忆力衰退……”
“最后变成傻子？”
凌子晟说：“不至于，日常生活不受影响，但若是读书参加科举……应该是别想了。”
白玉听了很满意，“斩断慕容瑞的前途，让他这辈子都别想翻身，比杀了他还难受。”
凌子晟道：“我这个是慢性毒，还需要再喂五六次，以后就不用再管了。”
白玉问：“那你手里的药还够用吗？”
凌子晟说：“不够，明天我再上山采些草药，这药也不能喂的太频繁，中间需要间隔一天……”
凌子晟解释完，问道：“少爷今晚想去哪里？”
白玉说：“去山林。”
凌子晟有些生气，“大晚上去山里？你知道有多危险吗？万一你被狼叼跑，第二天连个全尸都没有！”
白玉道：“那我不去了，就在村子里随便走一走。”
凌子晟道：“行吧，我陪你。”
两人漫步在月光下，石子路坑坑洼洼，不够平整，接下来谁都没有说话，四周一片静谧，唯有走路发出的轻微声响，以及呼吸声。
渐渐的，凌子晟忽然意识到了不对劲。
这村庄里……怎么可能如此安静？
有好多村民的家里养着狗，凌子晟每天晚上出来时，会刻意避开这些养狗的人家，害怕狗察觉到他的行踪，开始狂吠，一条狗的叫声很容易引起附近几条狗一起叫，紧接着全村都会热闹起来，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可现在，他和白玉走在路上，村子里各家各户都很安静。
路上连条野猫野狗都没有。
凌子晟觉得奇怪，他忽然想到了白玉跟他说的那句玩笑话：“它们在怕我。”
也许，这句话是真的。
为了验证这一点，凌子晟推开了旁边一户人家的院门。
白玉小声问他：“你想干什么？”
凌子晟道：“没事，我就进去看一眼，你在原地等我就好。”
白玉小声嘀咕：“你今天怎么神神秘秘的。”
凌子晟走进农户家，发现角落里拴着一条狗，那条狗此刻是清醒状态，只不过它的身体努力地缩在墙角，瑟瑟发抖着，那双圆圆的狗眼看着门口，眼里流露出深深的恐惧。
小狗看到凌子晟进门，呜咽了一声，它颤抖着身子，发出“汪汪”的声音，算是给自家主人示警。
可它实在太害怕了，叫喊声微弱可怜，声音连这个院子都没传出去。
凌子晟退出去，关上门。
白玉问：“你认识这户人家？”
凌子晟道：“不认识，就是觉得他家院子挺不错的，进去看看。”
白玉说：“那你可真够无聊的。”
两人走了一会儿，白玉觉得没意思，便提出回家。
凌子晟说：“好。”
白玉朝他伸出双臂，理所当然道：“你抱我回去。”
“遵命，少爷。”
凌子晟的臂膀结实强劲，他将白玉抱在怀里，运起轻功，在不惊动看门小厮的情况下，回了白家。
白玉一点也不困，他拽住凌子晟的衣角，不让他走。
凌子晟试图跟他讲道理：“少爷，我这身装扮不合适，等我回房间换身衣服再来，可以吗？”
“可以。”
白玉也把外衣褪下，只穿着雪白的里衣，布料很柔软，也很贴身，勾勒出腰线弧度，里衣上还用金线绘制了祥云纹路，十分讲究。
凌子晟的衣裳就粗糙很多，他的身份毕竟是仆从，不可能跟主家穿的一样好，他穿的浅褐色的粗布里衣，上面没有花纹，样式简单便捷。
白玉道：“你也躺下，我们来聊聊天。”
凌子晟的声音很克制，“不用了，少爷，我坐在床边就好。”
白玉也不强求，他自己睡在里侧，口中说道：“其实，慕容瑞真的是重生者，他前世做事很不道德，把白家人全杀了，我对他恨之入骨，真想将他千刀万剐。”
凌子晟听了，立马说道：“我觉得我刀功不错，可以由我主刀，一定剐他三千刀。”
白玉道：“他的身体有些瘦弱，估计挨个几百刀就死了。”
凌子晟脱口而出道：“我好像认识这方面的师傅，到时候让师傅主刀，能让慕容瑞完整的挨完三千刀，再咽下最后一口气。”
白玉问：“你记起来你是谁了？”
凌子晟说：“还没有，但脑海中偶尔会闪现出一些零星的记忆，这些画面并不连贯，我不能细想，否则会头疼。”
白玉道：“慢慢来吧，不着急，我可以养你。”
凌子晟点头，“嗯。”
白玉打了个哈欠，困意逐渐袭来。
凌子晟没再说话，就这么安静地守在旁边，直到听见白玉均匀绵长的呼吸，确认他已经熟睡，凌子晟便轻轻地给他掖了掖被角，走出房间。
一夜好眠。
次日清晨，白玉用过早膳之后，没去学堂，在路上花了两个铜板，问村民买了一个背篓，背着上山去了。
凌子晟也要上山，只不过他习惯了先在暗中把少爷送去学堂，自己再去忙，结果今天却发现少爷逃学了。
凌子晟心累，转念想想，少爷每天学习，偶尔放松一下，也是应该的。
况且，凌子晟还想验证自己的猜测，便没有露面，就这么悄悄在后面跟着。
白玉今天进山后，明显活泼许多。
昨天可能是碍于有凌子晟在场，白玉比较收敛，表现的像个娇弱美人，走路都要去拽着凌子晟的衣角，今天却直接撒欢，体态轻盈、灵活。
他仿佛本就属于山林，属于大自然，走路时脚步轻快，偶尔还要蹦跳几步。
所过之处，虫蛇避让，鸟雀噤声。
凌子晟跟在后面，忍不住胡思乱想：莫非……少爷是神仙下凡？
少爷这么美，性格又这样好，肯定不可能是妖！
说不定是历劫的神仙。
这么一想，凌子晟内心还生出几分自惭形秽之感，“少爷高贵皎洁如天上月，我却只是尘世间的凡夫俗子……”
白玉在山林里放松了一会儿，环顾四周，一个活物都没有，不禁感到沮丧。
他自言自语，“怕我干什么，我又不会吃你们……”
“说起来，厨师做的辣炒兔肉味道不错……要是能抓一只兔子回去就好了！”
白玉抬头，看到不远处有个鸟窝，便把背篓放下，一脸跃跃欲试：“动物都跑掉了，鸟蛋总跑不了吧？”
见状，凌子晟故意发出了一些动静，他害怕自己突然出现，吓着白玉。
白玉回过头，看见他从树丛后面出来，眼睛一亮，招手道：“黑石，你过来！”
凌子晟快步走过去。
白玉说：“你用轻功，看看树上的鸟窝里有没有藏着蛋？”
凌子晟动作敏捷地爬上树。
鸟窝里干干净净，别说鸟蛋了，连鸟屎都没有。
凌子晟跳下树，说：“里面什么都没有。”
白玉的眼中写满了失望，随即问道：“你怎么找到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