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乡的卯时初刻,晨雾如银色薄纱般笼罩庭院,纱帘上缀满细小的星屑,每粒星屑都映着老槐树的年轮。陆骁坐在檐下给陆凛编发,发丝间缠绕着几根淡紫色的雾丝,雾丝在指尖凝成“慎”字又迅速消散。孩子后颈的星点印记泛着微光,宛如嵌入皮肤的碎钻,却在边缘渗出淡紫色的浆液,形如未愈的伤口。
“阿爹,雾在讲故事。”陆凛指着石桌上的露珠,雾气正托着露珠在桌面游走,绘出微型的酿酒阵图,阵眼处的“隐”字由星屑组成,却在阳光照耀下露出底下的“危”字。陆骁伸手触碰露珠,指尖瞬间被冻得发麻,露珠爆裂时溅出细小的冰晶,冰晶里映着藏书阁顶楼飘动的灰影——那里本该空置的书架,此刻正有书页在无风自动。
众生泉边的汲水者都戴着竹编面罩,防止吸入悬浮的灵识碎片。任瑶捧着水罐,罐中酒浆呈半透明的淡紫色,里面漂浮着许多细小的星芒状物体,像是被囚禁的灵识火花。泉眼周围的紫色藤蔓已枯萎,露出底下的青石砖,砖面上布满蛛网般的裂纹,每条裂纹里都渗着淡紫色的液体,与陆凛后颈的浆液颜色相同。
“泉眼在流泪。”负责看守的学员揭开井盖,井底漂着许多银色的丝线,线端系着微型引魂灯虚影,“从前打水时能看见倒影,现在像…有人在水下蒙了层灰布。”储酒池里的紫麟鱼已全部消失,池底铺着一层银色的鳞片,鳞片上的“赦”字符文变成了“覆”字,尾鳍处的潮红褪成苍白,像是被抽干了灵识。
心酿学堂的修复课变成了观测课。十二名学员围坐在老槐树下,用放大镜观察树上新生的淡蓝色花朵。陆偃站在梯子上,银链上的断筹缝隙中漏出的银光,正一点点将花朵染成白色,花瓣上的“固”字纹路逐渐模糊,露出底下的“破”字残痕。“灵脉的结痂正在脱落,”他用镊子夹起一片花瓣,“就像强行撕下未愈合的伤疤,下面的血肉会重新溃烂。”
巳时三刻,陆凛在庭院里玩滚铁环。他用星点掌心轻轻一推,铁环竟沿着地面的裂纹滚动,每经过一块石板,缝中就冒出一缕淡紫色的烟雾,烟雾聚成“觅”字指向老井。孩子跑到井边,发现井口的青石砖上长出了银色的苔藓,苔藓呈酒筹形状,叶脉间流动着淡紫色的液体,与陆凛后颈的浆液连成脉络。
“井里有星星在织网。”陆凛趴在井口,水面倒映着他眉心的淡粉印记——那是昨夜新出现的花瓣状纹路。井中传来细密的编织声,混着初代酒娘妹妹的低吟,歌词里反复出现“网结”“星碎”等词汇。陆骁刚要细看,水面突然漂来一片槐树叶,叶面上用灵识写着“勿触,勿破”。
藏书阁的午后弥漫着潮湿的霉味。陆偃在古籍堆里发现一本《醉乡星象志》,封皮上刻着十二色湖泊的星图,翻开后里面的星象图竟在自动变化,双生魂引的位置被十二颗暗星环绕,形成巨大的酿酒阵图。“这是千年前的预言,”他指着图边缘的小字,“‘星移斗转引魂灯,万狱之门随网开’,墟渊残火正在利用醉乡的灵脉编织星网,而凛儿是网心。”
庭院里,陆骁陪着陆凛晾晒衣物。竹竿上的童装突然渗出淡紫色的液体,液体在布料上绘出星象图,阵眼处的“封”字被银色丝线包围,逐渐变成“启”字。陆凛伸手触碰图案,掌心星点印记突然发烫,布料上的星象图竟活了过来,化作银色的锁链缠住孩子的手腕。
酉时初刻,十二色湖泊笼罩在深蓝色的云层下。湖水变成深紫色,湖心的青铜门上的冰层已完全裂开,露出“万狱”二字,门缝里透出紫色的雾气,雾气中隐约可见无数锁链在蠕动。任瑶站在岸边洗涤纱布,她颈侧的蝴蝶印记突然发出蓝光,纱布上的灵液竟在水面绘出初代酒娘的轮廓,轮廓指向湖心的青铜门,门上的“万”字一横已完全显现。
“门在睁眼。”她攥紧纱布,布料上渗出的灵液在掌心聚成“警”字,“就像有什么东西已经察觉到我们的存在…正在准备苏醒。”话音未落,湖面突然出现十二道漩涡,每个漩涡里都浮着一枚青铜酒筹,筹面刻着醉乡十二名学员的名字,任瑶的名字旁刻着“网丝”,陆凛的名字旁刻着“网心”。
暮色浸透醉乡时,老槐树的淡蓝色花朵开始脱落。每片花瓣落地时都凝成银色的锁链,锁链在地面织成巨大的星象图,图中心是陆凛掌心的星点印记。陆凛收集了几片花瓣,花瓣在他掌心自动拼成“母忆”二字,字迹边缘缠着银色的丝线,像是用灵识织成的记忆碎片。
子时初刻,陆骁被陆凛的呓语惊醒。孩子在睡梦中反复呢喃:“网结了,星碎了,妈妈在缝雾…”陆骁掀开被子,发现陆凛的星点印记正在发光,光芒中浮着无数银色的丝线,每根丝线都系着一个灵识碎片,碎片里映着醉乡居民的记忆,却都被紫色的雾气笼罩。
藏书阁方向传来玻璃碎裂声。陆偃借着月光翻看《醉乡星象志》,书中插图的双生魂引已被十二颗暗星包围,掌心的星点印记化作巨大的引魂灯,照亮了“万狱”之门。插图边缘的小字变成:“星网成时万狱启,双生魂引作灯芯。”他抬头望向窗外,醉乡的夜空已被十二颗暗星连成的星网覆盖,星网中心正是陆凛的位置。
陆骁抱着陆凛冲进庭院,只见老槐树的银色锁链已织成巨大的星象图,图中每条锁链都系着醉乡的建筑、草木和居民。陆凛的星点印记突然发烫,孩子伸手虚空一握,竟抓住一根看不见的主脉丝线,丝线另一端系着湖心青铜门上的“万狱”二字。
“他在激活星网的主脉。”陆偃的银链剧烈震动,链上断筹缝隙中的银光正在被紫色吞噬,“初代酒娘妹妹的灵识碎片虽然切断了引魂灯核心,但墟渊用残火在星象中织了更庞大的网,现在凛儿的灵脉成了激活网的钥匙。”
子时三刻,醉乡的月亮变成深紫色,周围的十二颗暗星发出刺耳的蜂鸣。陆凛悬浮在空中,掌心星点印记化作银色漩涡,将老槐树的银色锁链吸入体内。锁链在他血管里流动,映出历代碎魂者的记忆碎片,碎片里的人影都在对着星网祈祷,祈祷声中混着墟渊的低笑。
“用熏香花的灵识扰乱星网!”任瑶捧着新摘的白色熏香花冲进庭院,花朵在陆凛身边绽放,花瓣化作银色的蝴蝶,剪断他掌心的主脉丝线。陆骁握紧断刀,刀刃上的银色纹路突然发出强光,与蝴蝶共鸣,在陆凛周围形成保护罩。与此同时,十二色湖泊的青铜门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门缝里伸出无数锁链,缠绕在星网上。
“骁,还记得林清然的银镯吗?”林清然的虚影再次浮现,她颈侧的蝴蝶印记已变成银色的星芒,“镯里藏着我最后的灵识碎片,能暂时封印星网的主脉…”虚影递出一枚泛着微光的银镯,镯内“死同归”二字已变成“星同坠”。
丑时初刻,银镯触碰到陆凛掌心的瞬间,所有的银色漩涡突然逆转。陆凛体内喷出大量银色锁链,锁链在空中聚成初代酒娘妹妹的虚影,她挥手撒出无数星芒,星芒落在醉乡各地,斩断了所有的星网丝线。青铜门的门缝重新闭合,门上结出一层新的冰层,冰层里冻着无数“断网”二字冰棱。
醉乡的清晨,阳光穿过银色蝴蝶组成的屏障,在地面投下星芒般的光斑。陆凛的星点印记缩成一枚小小的光点,眉心的花瓣纹路褪成淡紫色,形如新生的星芒。任瑶颈侧的蝴蝶印记变得更加明亮,翅膀上的花粉落在老槐树的新芽上,竟开出银色的小花。
午后的十二色湖泊恢复了平静,湖面上漂着许多银色的锁链碎片,每根碎片上都系着一个小小的“断”字标签。陆骁将林清然的银镯沉入湖底,银镯在水中舒展开来,竟变成一张银色的网,网住了所有残留的星网丝线。湖心的青铜门上,“万狱”二字被冰层覆盖,只露出“狱”字的一角,像是一道暂时封存的伤痕。
暮色中,陆凛在庭院里追逐一只银色的蝴蝶,蝴蝶停在老槐树的新花上,翅膀上的纹路竟与陆凛掌心的光点印记一模一样。孩子伸手触碰花朵,花瓣上的露珠落在他指尖,映出林清然微笑的脸,背景是醉乡逐渐清澈的星空。
远处的老井传来潺潺水声,仿佛时间的河流终于冲散了网结。陆骁握紧断刀,刀刃上的银色纹路已变成柔和的星光色,像是被星空浸润的流水。他突然想起林清然日记里的最后一句话:“真正的自由,不是打破锁链,而是让锁链再也无法编织。”
夜风中,老槐树的新花发出沙沙的轻响,像是无数个小星星在私语。陆凛抬头望向星空,那两颗连在一起的星星依然明亮,旁边的十二颗银色星星闪烁着微弱的光芒,就像醉乡的居民们,虽然被星网威胁过,却依然坚守着希望的火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