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如薄纱般漫进溶洞,在新生的葡萄藤间流转成乳白的酒雾。林清然倚着陆骁的肩膀,指尖轻抚藤蔓上半透明的果实,感受着灵泉之力在脉络间缓缓流动。那些凝结着星光的葡萄粒轻轻颤动,竟发出细碎的“叮咚”声,宛如微型酒坛在相互碰杯。
“听这声音,像是在催我们酿酒。”她轻笑一声,摘下一枚果实放在掌心。果实表面映出两人交叠的影子,金斑与银面具在晨光中交织成暖昧的光斑。陆骁伸手拨开她额前碎发,触到眉心红痣时,指尖传来细微的灵能共鸣——那点朱砂已化作淡金纹路,形如酒樽倾倒的弧线。
“先别急着酿酒。”陆骁拾起脚边的《归墟酒业秘录》丝帛,残卷边缘的葡萄藤刺绣在阳光下泛着微光,“昨夜你昏迷时,我在溶洞深处发现了初代守钥者的石室,墙上刻着‘生酿之阵’的完整图式…还有这丝帛的由来。”
林清然挑眉,接过丝帛仔细端详。当看到绣在角落的陆家纹章时,她忽然想起前世陆骁为她绣的嫁衣——同样的葡萄藤缠绕酒樽纹样,竟与眼前丝帛分毫不差。“陆家世代都是酿酒人,却不知竟与归墟守护有关。”她指尖划过“陆酒娘”三字,声音轻得像一片落在酒坛口的花瓣,“你说,她若知道后世子孙会用她的法子酿‘归墟同酿’,会否觉得这坛‘命运之酒’太过苦涩?”
陆骁沉默片刻,伸手握住她的手。两人腕间的星链同时亮起,在丝帛上投出重叠的光影——那是酒樽与葡萄藤的融合,也是守钥者与噬墟者的宿命交织。“她用一生酿希望,我们便用余生续这坛酒。”他声音低沉,带着酿酒人特有的沉稳,“何况…还有凛儿。”
怀中的婴儿似乎感应到父母的目光,挥舞着小手发出“咯咯”笑声。他腕间的星链突然延伸出细微光丝,缠绕在平衡树苗上。树苗顿时焕发出勃勃生机,叶片上的金银纹路化作流动的光带,将整个溶洞映照得如同缀满星辰的酒窖。
“快看!”林清然指着树苗根部,那里不知何时已衍生出数十条纤细的藤蔓,正顺着灵泉水流的方向蜿蜒伸展。藤蔓所过之处,岩石上竟浮现出与丝帛相同的酿酒阵图,宛如被无形的刻刀缓缓雕刻而成。
陆骁皱眉,握紧断刀。灵识蝴蝶振翅飞起,停在藤蔓尖端,翅膀上的纹路与阵图完全重合。“这是…阵图在自我复制?”他想起石室墙上的刻痕,忽然意识到平衡树苗不仅是调和污染的容器,更是“生酿之阵”的活体媒介。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沉闷的“隆隆”声,像是山体在缓缓移动。林清然怀中的葡萄果实突然炸裂,化作金色汁液飞溅在石壁上,竟勾勒出一幅简略的地图——灵泉位于中心,周围环绕着七个明暗不一的光点,宛如北斗七星散落人间。
“是归墟的七个入口。”陆骁指腹抚过最大的光点,那里标注着“墟渊核心”的古篆,“初代守钥者兄妹曾镇守此处,如今…只剩我们这一脉。”
林清然凝视着最小的光点,那里刻着“醉乡”二字,旁边还有串葡萄藤纹样。“醉乡…听起来像个酿酒的好地方。”她唇角扬起白切黑的笑意,指尖凝聚金露滴在地图上,“或许,我们该去那里开个分号?”
陆骁被她的语调逗笑,刚要开口,忽然瞥见溶洞出口处闪过一道黑影。他瞬间起身,断刀出鞘带起凛冽刀风,却在看清来者时猛地收势——那是只浑身沾满灵泉露珠的小兽,形似狐狸,却长着葡萄藤般的卷尾,眼睛如两颗剔透的葡萄酒冻。
“墟渊净化兽?”林清然认出这是丝帛上记载的“酿灵狐”,传说由灵泉酒魄与墟渊清气混合而生,“看来,我们的‘生酿之阵’已经开始影响外界了。”
小兽怯生生地靠近,卷尾扫过陆骁的靴面,竟留下一串极小的酒坛印记。它仰头望着两人,口中吐出颗泛着银光的果实——正是星图碎片吸收灵泉后凝结的“噬墟果”。
“它在报恩。”林清然蹲下身子,任由小兽蹭过她掌心。金露与兽毛接触的瞬间,竟化作细小的酒旗纹样,“或许,我们可以叫它‘酒旗’?”
陆骁无奈摇头,却也伸手轻抚小兽头顶。断刀上的灵识蝴蝶振翅落在酒旗耳尖,两种灵能相互缠绕,竟形成微型的“生酿之阵”虚影。这意外的契合让两人对视一眼——看来,平衡树苗的力量正在潜移默化地改变周围的一切。
就在这时,灵泉突然剧烈沸腾,金色酒花冲天而起,在洞顶聚成云雾状的阵图。林清然腕间的星链应声飞起,与陆凛的星链、丝帛、令牌同时发光,四件物品在空中摆出北斗形状,照得整个溶洞如同白昼。
“是丝帛上的‘北斗酿魂阵’!”陆骁握紧令牌,酒樽刻痕与阵图中心完美重合,“清然,用你的金露引动灵泉!”
林清然指尖飞出七滴金露,分别落在阵图的七个星点上。刹那间,灵泉水流腾空而起,化作七条金色酒带,缠绕着四件物品缓缓旋转。酒旗发出欢快的叫声,卷尾卷起星图碎片抛入阵中,碎片顿时爆发出璀璨银光,与金露相互交融。
“以血为曲,以魂为引…”林清然喃喃念出丝帛上的咒语,眉心红痣再次发烫。一滴鲜血自指尖坠落,融入酒带之中。奇迹般的,酒带竟化作液态的星图,每一道波纹都映出不同的时空碎片——有陆酒娘跪坐灵泉的背影,有苏绣娘培育树苗的场景,更有前世林清然坠崖时飘落的酒坛碎片。
“原来…我们的每一世,都在为这坛酒续曲。”陆骁低语,断刀插入阵图中心,灵识蝴蝶化作流光注入酒带。四条灵能纽带(星链、令牌、断刀、金露)终于形成闭环,阵图中央缓缓升起一枚菱形晶体,内里封存着墟渊污染与灵泉酒魄的混合能量。
“这是‘归墟之酿’的核心。”林清然小心翼翼地捧起晶体,感受着其中狂暴却又温顺的力量,“就像酿酒时的头道原浆,辛辣却蕴含无限可能。”
溶洞外,阳光已洒满整片山谷。灵泉形成的小溪蜿蜒向远方,沿途的岩石上布满新生的藤蔓,每片叶子都折射着七彩光晕。酒旗蹦跳着跑向溪边,卷尾轻点水面,竟激起层层叠叠的酒花,宛如有人在溪中倒入了千年陈酿。
“该出发了。”陆骁收拾好丝帛与令牌,将林清然轻轻抱起,“醉乡的坐标在东南方,据丝帛记载,那里曾是陆酒娘的‘体外酒窖’,或许藏着更多酿酒秘宝。”
林清然点头,目光落在怀中的晶体上。她忽然想起前世学过的“分坛陈酿”之法,指尖凝聚金露在晶体表面刻下纹路,将其一分为七。“北斗七坛,各酿千秋。”她将最小的一块放入陆凛的襁褓,“这坛,就交给我们的小酿酒师了。”
陆骁低头吻了吻孩子的额头,星链光点落在晶体上,竟化作“凛”字酒标。断刀一挥,洞口的藤蔓自动分开,露出一条铺满酒花的小径。酒旗欢快地叫着,率先跃入晨光中,卷尾扫过的草丛里,竟冒出串串晶莹的酿酒葡萄。
三人一狐踏上小径,身后的溶洞渐渐隐没在藤蔓之中,只留下灵泉的潺潺水声,如同远古的酿酒歌谣。林清然靠在陆骁肩头,听着他均匀的心跳,忽然轻笑出声。
“怎么?”陆骁侧头看她,晨光为她的金斑镀上一层蜜色。
“在想,”她举起手中的晶体碎片,阳光穿过其中的墟渊污染,竟化作瑰丽的琥珀色,“若把墟渊比作坏酒,我们便是这天地间最胆大的酿酒师——专酿别人不敢碰的劫后余生。”
陆骁大笑,笑声惊飞了枝头的鸟儿。断刀上的灵识蝴蝶振翅追上酒旗,翅膀上的纹路已变成流动的酒线。远处的山峦间,隐约可见炊烟升起,不知是新的村庄,还是旧的危机。
但此刻,他们手中有酒,怀中有人,脚下有路。
这便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