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尝试撑起身体，输液管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摇晃：“老公，你怎么了？”她的目光扫过病房，“我为什么在医院？”
“老公”两个字像一记重锤砸在傅云峥胸口。他踉跄后退一步，撞翻了床头柜上的水杯。玻璃碎裂的声音惊醒了呆滞的众人。
桑二爷最先反应过来，上前按住桑沐的肩膀：“沐沐，你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桑沐看到桑二爷，眼睛瞪得更大了：“二叔？你什么时候从国外回来的？”
桑二爷的手微微发抖。
苏芮博士迅速介入，拿出小手电检查桑沐的瞳孔反应：“桑小姐，能告诉我今天是几号吗？”
“2023年12月28日啊。”桑沐理所当然地回答，实际上已经过去了一年多，“我们医院年会刚结束...”她突然捂住太阳穴，“头好痛...我记得我在年会上喝了酒...”
傅云峥的脸色惨白如纸。
“我需要单独为病人做检查。”苏芮对众人使了个眼色，“请各位先出去等。”
傅云峥最后一个离开病房，关门时他回头深深看了桑沐一眼。
而桑沐的目光却始终追随着林一，那种依赖和爱慕的眼神曾经只属于他。
走廊上，压抑的沉默几乎令人窒息。
苏芮很快从病房出来，手里拿着脑部扫描结果：“情况比想象的复杂。记忆触发器不仅植入了虚假记忆，还系统性删改了她的真实经历。”
“周世璋可能预设了程序，一旦触发就会持续重构她的记忆。”苏芮严肃地说，“更麻烦的是，她现在坚信的记忆版本里，她和林一先生是夫妻关系。”
林一靠在墙上，领带松开，向来一丝不苟的形象此刻支离破碎：“所以她对我表现出的...亲密，只是程序设定？”
“某种程度上，是的。”苏芮点头，“但对她而言，这些记忆绝对真实。如果强行揭穿，可能导致精神崩溃。”
傅云峥突然转身，一拳打在消防柜上，玻璃碎片划破他的手背，鲜血顺着手腕滴落：“所以我就这么...从她的生命里被抹去了？”
没人能回答这个问题。
“现在最危险的是，”苏芮压低声音，“不能让她受到刺激。包括...”她犹豫了一下，“周予安的事。”
林一的眼神骤然锐利：“你是说...”
“在她的记忆版本里，周予安应该还活着。”苏芮的话让所有人脊背发凉，“如果突然得知他的死讯，尤其是为她而死，可能会引发灾难性的记忆雪崩。”
桑二爷掏出烟，想起医院禁烟又烦躁地塞回去：“那现在怎么办？陪她演这场荒唐戏？”
“暂时...是的。”苏芮无奈地说，“直到我们找到解除记忆控制的方法。”
病房门突然打开，桑沐扶着门框站在那里。
她已经拔掉了输液针头，脸色依然苍白却带着固执：“你们在瞒着我什么？”她的目光扫过每个人，“林一，为什么不进来陪我？”
被点名的林一浑身僵硬。傅云峥站在阴影里，鲜血从指间滴落，却感觉不到疼。
“沐沐，”林一最终走向她，声音温柔得不可思议，“你刚醒，需要休息。”
桑沐自然地挽住他的手臂，这个动作让傅云峥别开了脸。“我做了好长一个噩梦，”她轻声说，“梦见我们分开，你和别的女人在一起...”
她突然看到傅云峥，微微蹙眉，“这位是...？”
所有人的呼吸都停滞了。
傅云峥慢慢转身，面对这个曾经深爱他如今却认不出他的女人。他想过千万种重逢的可能，唯独没想过这一种。
“傅云峥。”他艰难地吐出自己的名字，像是第一次学会发音，“傅氏集团的...”
“哦，傅总！我老公的弟弟。”桑沐恍然大悟，礼貌地伸出手。
傅云峥看着她伸出的手，没有握。他怕一碰就会崩溃，会不顾一切地摇晃她，求她记起来，记起他们相爱的每一个瞬间。
“不客气。”他听见自己说，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应该的。”
桑沐困惑地收回手，转向林一：“老公，我有点冷。”
林一下意识脱下西装外套披在她肩上，动作熟练得仿佛已经这样做过千百次。这个画面终于击碎了傅云峥最后的防线。
“我去抽根烟。”他粗声说，转身大步离开。
走廊尽头，傅云峥一拳接一拳砸在墙上，直到双手血肉模糊。他感觉不到疼，因为心脏那个地方已经疼到麻木。
病房门口，桑沐突然按住太阳穴：“奇怪...我总觉得忘了什么重要的事...”
“别强迫自己回忆。”苏芮立刻引导她回到病床，“记忆会慢慢恢复的。”
傅云峥站在天台边缘，寒风吹乱他的头发。身后传来脚步声，他没有回头。
“她睡了。”林一走到他旁边，递过一杯咖啡，“苏芮给了轻微镇静剂。”
傅云峥没接咖啡，只是盯着远处的地平线：“碰她了吗？”
\"什么？”
“她叫你'老公'，挽你的手。”傅云峥的声音平静得可怕，“你碰她了吗？”
林一猛地将咖啡砸在地上：“你他妈把我当什么人？”他揪住傅云峥的衣领，“那是桑沐！不是个随便的女人！就算她现在的记忆是假的，我也不会——”
“但她相信那是真的。”傅云峥打断他，眼中是深不见底的痛苦，“如果她想要你履行'丈夫'的义务呢？你能拒绝几次？”
林一松开手，后退一步：“我会找到方法恢复她的记忆。在那之前...”他深吸一口气，“我会扮演她需要的角色，仅此而已。”
“真高尚。”傅云峥冷笑，“顺便得到你一直想要的。”
傅云峥的拳头带着风声挥来，林一没有躲。那一拳擦着他的颧骨过去，留下一道血痕。
“我不会放弃。”傅云峥一字一顿地说，“但也不会趁她神志不清时占便宜。”
两人对峙着，谁都没有注意到天台门口的身影。
“你们...在吵架？”桑沐穿着病号服，赤脚站在那里，眼中满是困惑和受伤，“因为我吗？”
林一和傅云峥同时僵住。桑沐慢慢走近，目光在他们之间游移：“我听到了些片段...什么'放弃'、'占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