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滴水珠,脱离了指尖,迎向了那毁天灭地的血色巨拳。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
所有人的目光,无论是惊恐、绝望、狰狞还是疯狂,都死死地聚焦在那滴小小的水珠和那巨大的、燃烧着生命与毁灭的血拳之上。
下一刻。
“嗤——!”
一声如同烧红的烙铁浸入冰水的、令人牙酸的剧烈声响骤然爆发!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
没有能量狂潮的席卷。
只有湮灭!
那滴细小的水珠,在接触到血色拳芒的瞬间,骤然扩散开来,化作一层薄到极致、却又仿佛蕴含着无尽汪洋重量的透明水幕!
那狂暴无匹、蕴含着体修大汉燃烧精血换来的恐怖力量的血色拳芒,撞上这层看似脆弱的水幕,竟如同骄阳下的冰雪,以一种匪夷所思的速度,无声无息地消融、瓦解、湮灭!
血光在溃散!
狂暴的力量在被中和、吞噬!
水幕只是微微荡漾了一下,泛起一圈圈细微的涟漪,便轻而易举地将那足以轰碎山岳的血拳,连同其上附着的疯狂意志,彻底…浇灭!
如同熄灭了一盏摇曳的油灯。
风停。
拳散。
血光尽褪。
断魂崖底,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那层薄薄的、近乎透明的淡蓝色水幕,在陆逸身前缓缓流淌,散发着一种柔和、宁静却又浩瀚无边的气息,映照着他平静无波的脸庞。
体修大汉保持着出拳的姿势,僵在原地。他脸上的狞笑彻底凝固,如同拙劣的石雕。
那双燃烧着疯狂血焰的眼眸,此刻只剩下无边的、如同深渊般的惊骇和茫然。
他呆呆地看着自己那只依旧紧握、却已经力量全失、甚至皮肤都开始出现细微皲裂的拳头,仿佛无法理解刚刚发生的一切。
他燃烧了精血,动用了禁术,拼着根基尽毁打出的、足以撕裂金丹巅峰的至强一拳…
就这么…被一滴水…浇灭了?
这…怎么可能?
“噗!”
巨大的反噬之力骤然涌回体内,体修大汉再也支撑不住,魁梧的身躯剧烈一晃,猛地喷出一大口带着内脏碎块的暗红瘀血!
皮肤上那暗红色的光泽如同潮水般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死人般的灰败!
气息瞬间萎靡到了极点,连站立都变得摇摇欲坠。血禁之术被强行中断反噬,加上力量被诡异浇灭带来的心神冲击,让他彻底失去了战斗力。
死寂。
绝对的死寂笼罩着断魂崖底。
风似乎都凝固了,只剩下深渊浓雾无声地流淌。
陈不凡保持着被藤蔓缠住、欲要拼命的姿势,巨刀上的火焰早已熄灭,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眼珠子瞪得几乎要掉出来。
姜紫衣握着匕首的手在微微颤抖,冰冷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名为“呆滞”的表情,仿佛看到了开天辟地以来最荒谬的景象。
瘫在崖壁下的秦无天,忘了咳血,忘了剧痛,只是直勾勾地看着陆逸那瘦弱却仿佛能撑起天地的背影,脑子里一片空白。
安若溪缓缓睁开紧闭的双眼,长长的睫毛上还沾着因绝望而凝出的水汽。
当她看清场中景象时,整个人如同被九天玄雷劈中,僵立当场!
樱唇微张,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破膛而出!
叶青霜更是彻底石化,肩头的伤口都忘了疼痛,大脑一片嗡鸣。一滴水…浇灭了燃烧精血的血禁之拳?
这…这真的是需要安师姐耗尽灵力织法衣保护的陆师公?
那些被藤蔓缠住的新人,无论是使双钩的瘦高修士,还是持盾的敦实汉子,此刻全都如同被掐住了脖子的鸭子,脸上写满了极致的震撼与恐惧!
看向陆逸的目光,如同在看一尊从深渊里爬出来的、披着人皮的太古魔神!
这罪洲城…到底是什么鬼地方?
一个看起来风吹就倒的病秧子,随手一滴水,就废掉了一个燃烧精血的金丹巅峰体修?
所有人的目光,如同无数根烧红的钢针,带着难以言喻的惊骇、敬畏、茫然和深深的恐惧,死死地钉在陆逸身上。
那目光,仿佛要穿透他破旧的衣衫,看清这副看似孱弱不堪的躯壳下,究竟隐藏着何等惊世骇俗的恐怖存在!
陆逸缓缓放下了手。
指尖那滴水汽已然消失无踪。
他无视了所有聚焦在他身上的、足以将人洞穿的目光,视线平静地扫过那些被藤蔓缠住、如同待宰羔羊般的新人,最后落在那气息奄奄、眼神涣散、如同被抽掉了脊梁骨的体修大汉身上。
他的声音不高,带着久病的沙哑,却清晰地传入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如同冰珠砸落玉盘:
“现在,能好好谈谈了吗?”
陆逸的声音不高,却像冰锥扎进凝固的空气里。
他目光扫过那些被墨绿鬼藤死死缠住、面如土色的新人,最后定格在那气息奄奄、眼神涣散的体修巨汉身上。
“是跟我回去换灵沙,还是…”
他顿了顿,视线如同无形的秤砣压在那巨汉塌陷的胸膛上,“将你留在这里,等那些嗅着血腥味过来的饿狼?”
“留在这里”四个字,像淬了毒的冰针,狠狠刺进巨汉的神经。
“呃啊——!”
原本萎靡的体修巨汉猛地一挣,竟又爆发出困兽般的凶戾!
他踉跄着后退几步,脊背重重撞在冰冷的黑岩崖壁上,碎石簌簌滚落。
那双被血禁反噬灼的通红的巨眼,死死盯住陈不凡、姜紫衣、秦无天几人,喉咙里滚出受伤野兽般的嘶吼:
“跟你们走?呸!老子宁愿喂了城外的凶兽,也绝不进那吃人的魔窟!”
他戟指怒骂,唾沫混着血星飞溅:“看看你们!一个个身上那冲天的血煞气,隔着十里的老子都闻得到!腥得发臭!
天知道你们杀了多少人,剥了多少皮才在这鬼地方活下来!真当老子是刚出茅庐的傻子?跟着你们这群满手血腥的魔鬼?做梦!”
每一个字都像裹着血锈的钉子,狠狠砸在陈不凡几人脸上。